第 79 章

年底很快就來，一眨眼的除夕就到了。鎮上的事，楊天霖提前就安排好了，到了年三十這天，他和饅頭還有辛大夫一大早的就到萬家去了。

大多數人家在年三十之前，就會開始準備過年的東西，不過真的到了三十這天，卻還是有忙不完的事。

一大早全部的人都起床了，除了在廚房裡忙活的人，饅頭幾個叔叔伯伯還要忙著打自家裡和村裡人上墳用的紙錢。楊天霖是不會打紙錢的，饅頭自己又不擅長廚房裡的那堆事，所以兩人就跟著麥子一起到屋外燒已經堆好在門口地裡的雜物了。

萬家壩的規矩，到了三十這天，要在上午的時候，把家裡不要的東西，還有裡面打理出來的雜物荒草之類的統統燒掉，以預示這一年不好的東西統統消失，明年就是新的開始。

萬家大門口下面是一塊菜地，裡面白菜蘿蔔全收進地窖之後，那裡就空了出來。

「麥子，這裡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燒什麼啊？我們去屋後吧，那裡有不少雜草落葉，收一下就能燒上一上午了。」

「往年都是在這裡的，而且村裡也沒有哪戶人家實在屋後燒的啊，都是在自家門前的，要不我們找個背簍把上面地裡的落葉都收下來吧。」

「行。」

今年的冬天與往年相比並不十分寒冷，萬家門前的那條水溝，今年還沒有結過冰棱子，要是往年這個時候水溝裡早就掛上冰棱子了。因為天氣不錯，楊天霖一直沒意思到自己長了多年的凍瘡今年竟然沒長。

他小時候是不長凍瘡的，後來六七歲之後，一直窩在一張只有一床破被子的小床上面，腳上和手上容易發涼的地方就長起了凍瘡。後來他離開楊家之後，雖然冬日裡再沒有挨過凍，不過到了冬天的時候，雖然沒有往年厲害，手會發紅開裂不過卻也還是會長，不像今年一雙一個凍瘡也沒長。

老人們一直有一種說法，立冬不冷來年不穩，天氣反常的時候，長輩都會擔心來年有什麼不能預計的災害。楊天霖記不得今年立冬的時候天氣怎麼樣，但是心裡也確實擔心的，明年開春他田裡的桑苗就要移植了，要是開春以後大旱怎麼辦？

楊天霖擔心著來年天氣的時候，看著走在自己面前的饅頭心裡又更擔心了。往年這個時候，饅頭出門都是穿著狐皮大氅的，那個保暖禦寒，穿著不冷，可是今年自己提前給饅頭做的大氅卻壓箱底了，饅頭可還沒有穿過一天。

「霖哥，你別去了，你就在這裡等著吧，我和麥子去就好了，你在這裡把這地裡的乾菜葉什麼的都收拾一下放一起，我和麥子一會兒就來。」

「嗯，你們去吧，我收拾這裡。」這事兒往年楊天霖也是做過的，而且那時候他還挺喜歡做這事兒的，因為燒火的時候，可以在裡面燒東西吃，等到明火滅了之後，就把紅薯丟在裡面，過會兒再直接掏出來就可以吃了。

想到今天可是除夕，大過年的日子可不能悶著，所以楊天霖乾脆把剛剛心裡煩惱的事丟到了一邊，反正一切都是自己猜測，或許明年不止沒有一點不順，而且還是個風調雨順的豐收年呢。

因為明年要和饅頭一起出門，所以家裡的事楊天霖難免的惦記的多了一點，基本的事情他都提前在安排了，就希望明年天氣好一點，這樣他就放心了。

早上家裡的事忙完了之後，吃過中飯他們就要上墳山去了，可是等到出門的時候，饅頭被楊天霖拉住，他才反應過來，他現在不能上山了，因為他成親了而且還是嫁出去的，萬家壩的規矩，出門的姑娘和小哥是不能在三十的時候給娘家過世的親人上墳的，只能在七月半的時候在自己家裡給親人燒點紙錢。

「阿爹，真不行嗎？」從自己記事開始，每年都是饅頭和自己上墳山，麥子看饅頭也是想去的，所以又帶著請求的語氣向自己阿爹問了一遍。

萬家勇也是為難，他倒是沒想到有一天這事兒竟然會在饅頭身上發生，一直一來可是沒有把饅頭當成小哥，都是把饅頭當成和麥子一樣要繼承家業的小子的。

「算了，麥子伯父你們趕緊去吧，這是規矩我懂，我和霖哥在家給阿奶他們幫忙，你們趕緊去吧，早點兒去也能早點兒回來。」饅頭這麼說了，眾人也就走了，不過看饅頭不怎麼高興的樣子，楊天霖突然想到，萬家不能去，他們可以去楊家村啊。雖然楊家人和他斷親了，可是饅頭可是叔爺的親孫子，他們代替楊生舅舅去看他親阿爹總是可以的吧。

想到就做，立馬楊天霖就把自己心裡的想法給說出來了，他和饅頭一說，饅頭也同意，所以兩人立馬去灶房裡拿了些祭祀的吃食，還有回家拿上之前，駕著馬車趕去楊家村了。

「霖哥，一會兒要是楊家人找你麻煩，你別怕，反正我不是楊家人我不怕，我不會讓他們再欺負你的！」饅頭的印象裡，楊家就等於麻煩，現在他們要去楊家村，而且還是給自己外公上墳，他能想到的第一個可能就是，楊家人一定會找他們麻煩的。

其實自從上次遇上王桂花之後，楊天霖已經能感受到楊家人的一些變化了，他覺得那家人也不是本人，只是只想著從別人身上拿到好處，現在他們知道從自己這裡不但拿不到好處，只要招惹了還會吃大虧，他們大概是不敢再靠上來了。

「饅頭放心吧，咱們就是去給你外公上墳，也不去楊家，再說了就是他們看見咱們了也無所謂。阿父那時候是和楊家大伯一家斷了親，可不是和楊家斷了親，阿父和我畢竟不一樣，我和家裡斷了關係確實是不適合去楊家的祖墳了。但是你們不一樣啊，外公是阿父親阿爹，和家裡大伯斷了親也不是和自己親阿爹沒了關係，其實你們早可以正大光明的回來給外公上墳的。」

「是啊，出門的小哥確實是不能會娘家上墳祭祀的，可是若是娘家沒了兄弟還是可以回去的，我阿父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啊。他和楊老大一家沒關係了，外公就他一個兒子，所以阿父當然可以回來啊。」每年的月半，阿父都會在家裡給外公燒紙錢，年三十的時候也會自己一個人會楊家村，只是每一次都是小心翼翼的，儘量避免遇見楊家人。饅頭想著阿父那麼做的原因，應該不是怕了楊家人，只是懶得去招惹麻煩罷了，能夠給外公上墳就行，至於是正大光明或是悄悄的倒是沒有那麼重要了。

兩人是駕著馬車來的，而且來的時候已經早飯過了的時辰了，這個時候村裡大多數人家都出門去墳山，所以理所應當的和不少人撞見了。前些日子兩人來楊家村的時候，拜託村長的事已經辦好，村裡不少人已經從楊天霖那裡拿到了工錢，而且也有不少人對楊天霖那個什麼桑樹感興趣，因為不管那東西最後能不能賺錢，對他們都是沒有損失的。

饅頭從小沒少來楊家村，由於身份原因，饅頭每次來楊家村，這裡的人都是對他客客氣氣的，至於楊天霖，村裡人對他的態度，他最近幾次來楊家村時，已經感受到了和以前相比天翻地覆的變化。

「萬少爺，這大過年，你們這是村裡是有啥事啊？」路邊有人搭腔，饅頭也如實回答，他們是來上墳的。那人一聽上墳一臉莫名的樣子，饅頭也不想和人多做解釋，在虎子那裡把馬車停好之後，兩人就一路玩墳山去了。

兩人往墳山走的時候，也遇上了一些和他們同去墳山的，幾人一路走著，饅頭感覺那些人雖然對霖哥客客氣氣的，可是好像態度都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些人好像對霖哥客氣的有些過頭。

饅頭雖然心裡奇怪，不過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所以慢慢的他就不和那些人搭話了，只是拉著楊天霖走的更快了，他們只要走在那些人的前面，不和他們說話就好了。

村子里根據老人們一輩輩傳下來的規矩，拿墳山的東西是不能拿回來的，那兩人把所有的東西放上，磕了頭點上了香蠟，把紙錢都燒完了之後，就開始吃那些祭祀的東西。

「霖哥，咱們拿的東西也不知道外公喜不喜歡，明年來的時候先問問阿父，然後再來。」

「阿父每年都是自己來的，明年應該也不會呆在家裡，他會和我們一起來的。」

「嗯，明年我們和阿父一起來，其實以前跟來的，不過阿父不准，他連阿爹都不許跟著，每次都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阿父大概是不想因為人太多而惹麻煩吧。」畢竟是大過年的，要是在這裡和楊家人鬧起來就不好了。

「你們是誰？咦，你們怎麼在給那個死來頭上香？」兩人正說這話，突然從地坎那裡冒出一個小孩，那孩子幾下從下面的地坎那裡翻了上來，然後站在兩人面前，指著饅頭外公的墳頭說著不敬的話。

饅頭自然是不認識這個小孩的，不過楊天霖卻是知道他是誰，先不管這孩子的樣子，就說那剛剛說的那些話，他也猜到，這人就是楊通的小兒子吧，沒想到他都這麼大了，之前還是奶娃娃呢，只是……不管長多大都一樣，因為光憑剛剛那幾句話，他就知道了這八成啊又是一個楊通！

饅頭從小是沒少和村裡小孩打架的，也沒少和比自己大的小孩打架，但是他卻是從來沒對比自己小了一半的小破孩動手，所以即使他因為那孩子的話心裡氣氛不已，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要是對面是個和他一般大的人，他就過去和人狠狠打一架！

啪！一聲響亮的聲響傳到耳朵裡的時候，饅頭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霖哥竟然打人？還是這麼一個小孩？

「不知道什麼叫做死者為大嗎？況且那裡面的人還是你的長輩！」不管是他的親哥哥還是作為一個陌生人，還是作為饅頭相公，楊天霖都覺得自己應該給這小孩一個教訓。

「你一定就是那個賤種！那個不要臉發了財就不要家裡的賤種！」小孩捂著臉，紅著眼睛說出了這麼一番話，楊天霖想著這孩子從來沒有見過自己，應該是不認識自己的，他現在這麼說應該是聽這一路的村人說的，畢竟楊家就在上山的路旁邊，他們知道了他是無可厚非的。

本來楊天霖以為這小孩罵了自己之後，還會接著罵的，哪知道他罵出口之後竟然轉身跑了，看著那小孩跑走的身影，楊天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示意饅頭起身，他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