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楊家村是個四面環山的小山村，其中東西兩面各有一座延綿了幾十里的大山，南邊有座小山，翻過去了就是另外一個大村子。楊家村的人家大多數都是姓楊的，如果往上數個十幾代便是一個祖宗，村裡的人多少多有些親緣關係，只是人家多了親緣關係也遠了之後即使同是姓楊的，走的近的也只是住的近的叔伯兄弟們。

到了秋日的時候，村裡半大的孩子都會去山裡撿柴枝柴疙瘩或是耙松葉，堆在家裡冬日的時候用。楊天霖的家就在東邊那座大山的山腳下，離著後山近的很，所以每天早上他都會上山兩次，第一次的時候找乾柴枝和耙松葉然後背柴枝回家，第二次直接背耙好的松葉回家就好。

「霖子，早飯好了，吃了再去吧。」現在太陽都已經出來了，平日裡不都回來挺早嗎，今天怎麼這時候才回來。楊天霖的奶奶雖然覺得孫子今天肯定是偷懶了，不然也不會耽擱到現在才回家，現在太陽都出來了，一會兒再上山可就得受罪了。

今天一早楊天霖就上山了，只是今天上山的人多，松葉他倒是耙到了不少，不過乾柴枝卻沒撿到多少，知道沒撿到柴枝也沒撿到柴疙瘩，他擔心沒有東西背回家，又不能吃飯了所以就多花了一點時間。看著別人已經吃上了，楊天霖也想吃了再去，不然回來的時候鍋裡鐵定是什麼也剩不了了。

「那我吃了再去吧。」放下背簍，楊天霖就準備去添飯，只是這個說話的人聽上去明明還是個孩子，那聲音稚嫩的就像個八九歲的孩子，這樣的孩子就要每日上山下地了。

說是添飯，其實鍋裡也只有一小碗飯罷了，那僅有的一小碗飯是專門給楊天霖的阿爹蒸的，剩下的人只能吃旁邊的南瓜還有喝一碗盆裡的麵湯。

「吃什麼吃啊，平日裡這時候就連松葉都背回來了，今天才回來第一次，還有你背回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啊，都是些細柴枝還不夠做一頓飯的用來幹嘛？還不趕緊上山去多打點柴疙瘩回來，現在眼看著冬天就要到了，不多打點柴疙瘩回來，冬天你阿爺拿什麼烤火？家裡可沒有多餘的柴禾給他燒！」說話的女人叫王英，是楊天霖的繼母，她說話的時候手裡還拿著一塊南瓜，一邊吃著一邊還能不停的往嘴裡送東西，順便把楊天霖放下的背簍提到楊天霖的腳邊。

對於女人的話楊天霖倒是無所謂，反正現在不去吃了飯還是要去的，到時候更熱，還不如現在就去。楊天霖的奶奶叫王桂花，雖然是和楊天霖的繼母同姓，不過兩人倒是沒有什麼親緣關係，連娘家都是隔了好幾個村子的。聽見兒媳婦兒讓自己孫子馬上去山裡，王桂花便有些不高興，她現在就這麼一個孫子，平時讓這女人就沒少折騰他，現在都趕上飯點了，還把人往山裡趕，她這後媽真是當的連點面皮都不要了！

「英啊，這孩子去了山裡老半天也是餓了，就讓他吃了飯再去吧，再去山裡一趟回來啥東西都冷掉了，那麵湯冷了可不好喝啊。」王桂花自然是為了自己孫子著想，不過王英最看不過的就是家裡的兩個老的對孩子好，她嫁進楊家也有好幾年了，可是硬是一次也沒有懷過，如今見兩個老的偏著孩子她就覺得這些偏愛都應該是她孩子的，楊天霖只是個被親娘扔了的野孩子罷了，家裡照顧他就不錯了，他就應該多幹活少吃飯。

想著孩子的事，王英更生氣了，對著楊天霖就是一通大罵:「吃吃吃，就知道吃，這麼大點孩子怎麼這麼能吃，這家早晚給你吃垮了！還站著幹嘛？沒看見你腳邊的背簍啊？趕緊背著上山！」

「阿奶，我回家再吃。」不去接王英的話，楊天霖把背簍撿起來背上了之後再和他阿奶說了一句話，然後伸手在鍋裡拿了一塊南瓜才離開，就是為了他臨走拿的這塊南瓜，王英便在家裡和王桂花吵了半天，而等到楊天霖回來之後，她也沒再讓他吃飯，因為她覺得楊天霖已經吃過了。

楊天霖背了松葉回家的時候，日頭已經很大了，出了一身大汗他現在又熱又餓，趕緊擦乾淨臉上的汗洗了一個手之後，他便跑去了灶房，可是進去卻什麼也沒找到，不說南瓜了連口麵湯都沒剩下。

「霖子啊，別找了，英把剩下的東西都帶走了，你不是還要去割鋪豬圈的草嗎，你要是餓了出去的時候，自己在山裡找點紅薯吃。這時候紅薯怕是還小的很，你別去咱家地裡挖，找別人家的知道不？」現在家裡曬著前些日子才收回家的穀子，王桂花要在家裡看穀子還有翻曬，楊天霖卻還得上山，聽著王桂花的話，他習慣性的答應了一聲，然後又自己一個人走了。

背著背簍走到山腳下的時候，楊天霖碰著了和他差不多大的虎子，虎子今天也回來得晚了，不過他現在卻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遲遲沒有回去所以他阿娘來借他了，來的時候還給他帶了吃的，他的小背簍他阿娘背著，而他正吃著玉米餅子。

金黃色的玉米餅子，一看就是全細面的，裡面肯定沒有摻別的粗糧，味道一定很好。看著虎子手裡的餅子楊天霖看的不自覺吞了一口口水，感覺到自己的動作之後，他羞得趕緊埋了腦袋只和那兩母子匆匆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阿娘，你剛剛怎麼拉著我呀，霖子一看就是又沒吃早飯，我都吃飽了，我想把……」

「又想給他東西吃是不？阿娘給你說以後不准給他東西了，他家日子可比我家好，他們家就他一個孩子能怎麼餓著他？以後要是讓我知道你給他東西，小心我打死你！」他可憐，自家虎子還可憐呢！

楊家村並不算很富裕的村子，大多數人也只是勉強維持溫飽罷了，這還是年節好的時候，若是遇上災荒年可就連溫飽都撈不著了。日子不是順風順水，人們自然有不少的苦日子過，過過苦日子的人都是珍惜糧食的，那玉米餅子平時都是騰給自家孩子吃，哪有多餘的給別人家的孩子。

楊天霖大概也是知道這一點，又或許是他天生面子薄，寧願自己餓著也不願意開口讓人給他一點吃的。

上了山的楊天霖只割了半背簍老草就覺得肚子餓的難受了，他看了看離著自己不遠的生地，裡面就種著不少的紅薯，可是那不是自家的，自家的離著他這裡還有一點距離，想到阿奶的話，楊天霖捏起拳頭狠狠錘了自己肚子兩下，然後果斷的背起背簍朝著自家生地的反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