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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色惡主(酒色財氣之色篇)》第9章
  盡管二爺貪戀美色、盡管二爺性好漁色,但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不至於如此做的,是不?

  二爺是個君子,二爺不會……

  然而愈靠近摘月亭,淫聲浪語益發刺耳,亭子裡的人如人無人之境般地縱情享樂,敦她愈是靠近,心頭愈是難受。

  飄揚的帷幔拂上她的臉,她雙手微顫地掀開了帷幔,水眸一轉,睇見裡頭教人難以置信的香艷畫面--幾位姐妹幾乎衣不蔽體、袒胸露乳地圍繞在一個男人身一旁。

  置身於軟玉溫香中的男人幾乎全裸,然而一頭放下的檀發遮去他大半的臉,教人瞧不清面目。

  但,別人也許瞧不清楚,她豈會瞧不清楚?

  只消一眼,她便知道眼前這個放浪形骸的男人,就是她向來最為敬愛的二爺!

  真教人不敢相信!

  她以為二爺不過是貪玩了些,喜歡帶著美人外出遊湖,雖說言行舉止有幾分輕佻,但也算斯文有禮,怎麼……今兒個的他竟和以往截然不同?

  她驀地往後一退,然而腳下一個踉嗆,發出了一點聲響。

  「誰?」正處男女交歡、意亂情迷之際的文字征驀地一暍,一雙染上情慾的黑眸往外頭一瞟,見著是她,不禁愣在當場,說不出話來。

  「我……」她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

  要她說什麼?要她說不好意思打擾了,還足要她說,請他們繼續,千萬別在意她?

  她……說不出口,她只想逃……

  她大概是病了,覺得心好疼,好似有幹萬根針不斷地紮進心窩,又好似有人緊揪著她的心不放,又疼又剌。

  她想走,可雙腿偏是軟得不聽使喚……

  亭子裡的一千花娘七手八腳地整理衣衫,卻不知道該不該走。

  「錦兒……」他啞聲喚道。

  許錦的身子驀地一震,懂得他嗓音裡所透露的情慾,不禁渾身打顫,不知道該不該回話。

  二爺性好漁色,她時有所聞,卻未親眼目睹;可不管怎麼說,那是二爺的事,她壓根兒不需要詫異、不需要錯愕,只消像以往那般,像平常那般同他說……

  「二爺,我知道我不該踏出房門,我……我回去了!」她的腦海一片空白,自個兒到底說了什麼,她也不清楚;但話一說出口,腳似乎也多了點力氣,教她走起路來輕松多了。

  「等等!」

  感覺他的大掌搭上她的肩,她頭也不回地拍掉,隨即拔腿狂奔。

  文字征赤裸著上半身,俊美的臉上殘留著求歡的慾念,還多了一抹不知所措。

  混蛋!不是要她在水榭裡好好地待著嗎?

  是誰要她出來的?無端端地瞧見這一幕……混蛋!教他怎麼……不管了!安撫她……要安撫什麼?有什麼好安撫的?

  但,要他就杵在這兒什麼都不說,他……做不到!

  「要賺錢,待在摘月樓裡不就得了?何苦特地跑去花滿閣?」她說的是哪門子的渾話?

  居然聯合九娘瞞騙他,扮啞巴花娘……混蛋!他早該發現的,明明是那般相似,他不該認不出來,可他偏是教她要得團團轉,倘若不是他眼尖地識破真相,天曉得他會被騙到哪一天。

  說不准他已經將她吃幹抹淨了,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混蛋!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想令他愧疚不成?

  「二爺願意讓我在妓館裡賺錢?」她不敢置信地抬眼。

  他不禁翻了翻白眼,瞪著她的臉,黑曜石般的眸瞳不禁微眯,暗咒了聲,一把將她拉進懷裡,讓她的粉頰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方才那一幕,你可見著了?」他啞聲問。

  「我……」她僵若化石。

  她是見著了,可天曉得她多不想瞧見那一幕……

  她不想瞧見教她傷心的畫面……她不想瞧見二爺那般風流不羈的神態,更不想瞧見他同別人纏在一塊兒……

  「花娘便是那樣,你可明白?」

  「我知道。」她合上眼,粉頰貼著他熾熱的胸膛,感覺他的心跳有些失序。

  二爺怎麼了?竟亂了心跳。

  她的心在疼,二爺感覺到了嗎?

  「你知道?」

  「我常跑去前頭充當跑堂,自然知道……」就算她不想知道都不行啊!

  「我要你乖乖地待在後頭,你竟……」他咬牙咆哮。

  早知道她不安分,可他沒料到她竟將妓館當成了自家院子……她一個姑娘家在那種地方走動,難道不怕教人給吃了?

  許錦斂眼不語,只覺得他身上燙人的熾熱自她的粉顏燒上身子,燒燙得教她的心漏跳幾拍。

  第八章

  許錦氣喘吁吁地跑進水榭,跑進房裡,方要轉身掩門腿膂膈膊,寡寣實寧卻見文字征一個箭步沖了進來,在她合上門之前強行進入。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睇著不發一語的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誰要你跑到摘月亭去的?」他悶聲質問。

  「我……對不住,二爺,我不是……」

  好臭的味道……二爺的身上有著難聞的氣息,像是廉價的困脂水粉味兒,教她一聞到便想吐。

  「你就是這般不受教!不管我要你做什麼,你總是明著應付我,暗地裡拂逆我,沒一件事教我稱心如意的,就連跑去花滿閣亦是一般!」他心虛的咆哮著。

  他知道自個兒在無理取鬧,硬是將不相干的兩件事給兜在一塊兒……可,他就是惱羞成怒,不成嗎?

  誰要她這般不聽話的?她就乖乖地聽從他的安排有什麼不好?

  然而她偏要為了她的混蛋爹爹自願下海當花娘……

  混蛋!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救她脫離苦海,事隔多年,她偏要往苦海裡跳……怎麼?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不成?

  他何時將她教養得這般傻了?

  「我、我只是希望自個兒能幫二爺賺錢……」她垂下螓首,嘴巴一開一合,說得好心虛,因為她滿腦子直想著方才那一幕。

  心在狂跳,幾乎令她呼吸不了。

  倘若二爺能一直這樣摟著她,不知該有多好……

  以前二爺偶爾會捏捏她的臉、摸摸她的頭,萬般疼惜她:她喜歡二爺疼愛她的感覺,所以自然會想要報答他,遺憾的是,她什麼都不會,只好……

  「二爺,我可以在妓館裡當花娘嗎?」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摟著她的他身子一僵,惱火地瞪著她的頭頂。「你在說什麼渾話!你以為我養你、教你至今,是為了要你當花娘嗎?你真的把我當成那種下三濫?」敢情錦兒是把他拿來和她的混蛋爹爹相比了?

  「不!我只是想回報二爺的恩情。」她原本是想要獻身的,但她不是美人,不敢要二爺接受。

  「你想這樣回報我?」他哭笑不得。

  「我……」該怎麼說?

  想把清白的身子獻給二爺是她的私心,與其給別人,不如給二爺……若是他不要,給誰都不重要了。

  她要賺錢,得賺很多錢才成,可她什麼都不會,不當花娘,她還能幹什麼?

  「想回報我,就當我的妹子。」他揉了揉她的頭。「打我從街頭買回你時,便已決定要好生待你、好生疼惜你:你就當我的妹子吧!往後有個名分待下,誰也不能同你說什麼。」

  想當初纖瘦的小丫頭,如今已是個黃花大閨女了,長了肉,也多了姑娘家的柔媚……

  混蛋!他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

  他著魔了不成?

  「嗄?」

  「當我的妹子不好嗎?」

  他摟緊了她,嘴裡說的是仰不愧於天、俯不祚於人的話,卻忍不住地心猿意馬,她溫熱的肌膚暖著他的心窩,教他心旌蕩漾。

  混蛋!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心生淫念?

  無藥可救、無藥可救!他真是藥石罔效了,要不為何到了這當頭,他居然還對她打起壞心眼?

  「妹子?」她一愣。

  「對,妹子!」

  滾!邪念淫思滾!

  他決定了,他要她當自個兒的妹子、一生一世的妹子,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改變現狀,更不允許自個兒再起惡念。

  她難以置信地睇著他,繼而垂眸瞅著自個兒絞扭在一塊兒的手。「但二爺是官家子弟,我……配不上二爺,怎能當二爺的妹子?」再者,她也不想當二爺的妹子

  「是誰同你說配不起的?」

  「是我自個兒覺得配不起……」這種事不必別人說的,她應該要有自知之明的,是不?

  文字征攏緊濃眉,難以置信地瞪著懷裡的嬌弱女子。「你的意思是說,你寧可當花娘也不願當我的妹子?」

  天底下有這般數人匪夷所思的事嗎?

  當他的妹子不如當個花娘?

  這還有天理嗎?說她笨,她偏不承認,自以為聰明,自以為能養活自個兒,自以為可以為了爹娘把自個兒給賣了!

  蠢!簡直是愚不可及!

  「我想要多賺點錢,我……」

  「不用說了!」他驀地推開她,黑眸冷冷地瞅著她,半晌之後才吼道:「你想當花娘,我就成全你,今兒個晚上,我就把你賣了,從此以後,一切都由著你!」

  想賣……他何不成全她?就當七年來的心血都教狼給叼走了,她若是不覺可惜,他也不需要遺憾!

  話落,他隨即拂袖而去,留下呆愣的她。

  她眨了眨眼,晶亮的淚水汩汩地落下……

  摘月樓有五層樓高,五樓相映、飛橋欄桿、明暗相通,一樓是寬敞的食堂大廳,二樓則是舒適的雅座,打三樓到五樓全是上等雅房,裡頭的黑檀四柱大床,輔以霞紗垂幔,外頭沉香繚繞、石案在旁,推開窗便可眺望樓下的熱鬧景緻。

  摘月樓能與花滿閣並列為南京第一妓院,並非浪得虛名。

  奢靡沉淪的氣息彌漫在整座摘月樓裡,裡頭有天香國色的嬌美花娘伺候,更有南京第一的樂師在旁演奏,這兒好似帝王的後宮,春色無邊。

  然而今兒個,一樓大廳裡卻鴉雀無聲。

  只見文字征傭懶地端坐在大廳上座,身旁有數位花娘陪伴,許錦獨自站在大廳中間,讓眾人對她評頭論足。

  她想沉淪,還伯沒機會?

  想作踐自己就作踐自己吧!他只要閉上眼,什麼都沒瞧見……女人何其多,想當他妹子的女人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她不願,他一點都不強求,壓根兒不覺不捨。

  「二爺?」許錦微側著身子,透過罩在頭上的薄紗,睇著坐在上座、不發一語的文字征。

  二爺好歹要出點聲音吧,要不她就杵在這兒,能做什麼?

  文字征微挑起眉,將嘴裡的果皮吐在一位花娘的手中,拿起另一位花娘捧在手上的紙扇,緩緩地站起身,走到她的身旁。

  「各位!今兒個本店承蒙各位蒞臨,更顯蓬摹生輝。」他眼角的餘光瞥向她罩上薄紗的臉。「不過各位大爺上門是為了找樂子,今日……咱們便來舉辦一場招標大會。」

  話落,眾人交頭接耳。

  文字征斜睨著她,見她彷若不安得緊,牙一咬又道:「今兒個咱們便來標這位姑娘,底價十兩。」

  「那也得掀開薄紗,讓咱們瞧清楚她的模樣啊!」下頭有人說道。

  「這還不簡單!」他冷哼一聲。

  蓋上薄紗,說不準還賣得出去,一旦掀開,可就難說了;是他憐惜她,才會將她當成妹子般疼惜,別人可不見得有這般心思。

  她貌不出眾,倘若不是把她當成妹子,他怎會覺得她美,她哪裡美艷來著?

  拍賣她,只會教人笑話!

  但她不計較被笑,他自然也不在乎,是不?

  文字征冷不防地掀開薄紗,等著眾人放聲大笑羞辱她,可他卻聽不到笑聲,反而聽到陣陣抽氣聲。

  他不解地抬眼探去,只見眾人的眼睛都瞠得老大,好似快要掉出眼眶一般;他擰眉瞪向身旁的人,心頭好似被人狠狠地重擊了兩下,教他的心漏跳了兩拍。

  瀲灩的水眸含羞帶怯,黛眉刷成漂亮的柳葉眉,鼻若懸膽,漂亮的唇點上誘人的豆蔻色,輕輕一笑,勾心攝魂,美目盼兮、傾城傾國……

  她真的是錦兒?

  騙他的吧……她怎麼可能會是錦兒?

  他差了幾個人替她打扮,是希冀她能像樣些,可誰知道她竟出落得如此柔媚誘人。

  「三十兩!」

  「我出五十兩!」

  不等他回神、不等他主持,底下的男人已發狂似地喊價,喊出來的價碼以他難以置信的速度向上攀升。

  他方才開的底價是多少?

  怎麼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已經喊到上百兩了?

  文字征瞪著那群色慾熏心的猥瑣男人。

  瞧他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瞪著錦兒仿若瞧見了上等肉來著……混蛋!他們到底存著什麼心?是想要糟蹋她嗎?誰允了?

  誰都不許動他的錦兒!

  文字征陰驚的黑眸掃過底下一干人。

  他怎會不曉得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廳堂下的達宮貴人、富家公子,個個相貌堂堂、衣冠楚楚,可他們都足下流胚子、衣冠禽獸!

  他們在想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了。

  他們定是想要對她那般……然後再對她……說不準還會對她施以媚藥,令她彷若娼妓般地呻吟求歡……她玲瓏的身軀那時會是怎樣的勾魂誘人……

  喉嚨猛地一緊,感覺有股熱流在胸口放肆地流竄,似蟻如針,掹啃狂紮。

  該死,他居然又動邪念了!

  他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年輕小夥子,怎會這般禁不起挑誘?

  可,事實是……

  「三百兩!」

  「五百兩!」

  「吵死了!」

  文字征放聲咆哮,嚇得廳堂下的人全都傻了眼,就連一旁的花娘也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只見他銳利的魅眸噙著薄怒,來回瞪視著底下的人。

  混蛋!他還沒釐清自己的心思呢,他們到底在吵什麼?

  「文二爺,現下不是招標大會嗎?你不讓咱們喊價,要怎麼競標?」下頭有人高聲喊著,隨即有人起鬨。

  文字征眯起黑眸,斂去笑意的俊臉帶著肅殺之氣,教下頭的人立即噤聲。

  「二爺?」

  許錦抬眼睇著他,不解他為何發火。

  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現下卻……二爺真是這般氣她?一瞧見她,便教他怒不可遏。

  「兩千兩。」文字征突地道。

  「嗄?」

  「我說了兩幹兩,誰要同我搶?」文字征噙著薄怒的黑眸,一一掃過廳下的人。

  廳堂上鴉雀無聲,不知足因為他喊出的天價,還是因為他鮮少顯露的怒容,不管到底是為了什麼,他根本不想管,大手擒住許錦便往渡廊走,拋下一干瞠目結舌的尋芳客。

  但轉眼間大廳再次熱鬧起來,嬉笑聲、絲竹聲充滿了整座摘月樓,彷若方才的招標大會只是笑話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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