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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入夢》第10章
  第九章

  身子雖然坐在辦公室裏,但是田仲騏的腦子卻一直不停的回想著昨晚再度重複的夢境。

  真奇怪!

  為什麼打從自己做完被巨擎的老董事長升調至業務部課長的夢後,他的夢便又重新回到十五歲那年的夏天?照道理來說,他的夢不是應該繼續照著發生過的往事一路下去嗎?怎麼會突然停了呢?

  這樣的問題一直在田仲騏心頭盤旋了近一個禮拜。終於,他忍不住驅車前往孟紫石的舊夢館,問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半年不見孟紫石,他一點都沒變,仍舊一身不似凡人的氣質,但他的態度,似乎早料到他絕對會再來找他!

  孟紫石無言的伸手請田仲騏坐下,悠哉的啜了口茶才抬頭笑問:「這麼突然來找我……想必有什麼大事發生?」

  每每迎視他的眼睛,田仲騏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透明人般的不自在,連讓他想稍微ㄍㄥ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他清了清喉嚨,一會兒才整理出自己的思緒告訴他。

  孟紫石聽了只是抿嘴一笑。

  「原因很簡單,我當初下的暗示是要你回想一些比較美好的往事……所以,你現在的夢境會再重新回到最初,那就表示你之後的生活已經沒有什麼好值得你再三回味了。」

  瞧他說這是什麼鬼話!什麼叫他之後的生活已經沒有什麼好值得他再三回味的?他又不曾參與過他之前的生活,有什麼資格評判他的生活佾不值得回味!

  「別氣!我也只是照你給我的訊息來解釋罷了!」孟紫石聳聳肩,一副他也愛莫能助的模樣。

  「我說過了,我當初下的指令是要你在夢中回憶你從前經歷過的美好往事,但是,決定要選擇哪一段過去,卻是你的腦袋自行決定的,這跟我毫無關係!」

  說來說去,孟紫石就是在暗喻他之後的生活太過貧乏無味就對了!真是太瞧不起他了!

  田仲騏實在無法忍下這口氣!

  為了證明他的判斷出錯,田仲騏氣衝衝的從位子上站起來,不停的在孟紫石的舊夢館中來回踱步,努力在腦中搜尋著這些年來他自認為值得自己再三回味的往事……

  好歹他也是個公司總裁,擺平的風浪和見識過的場面何其多,隨便一件事,都足夠讓孟紫石聽得嘖嘖稱奇、驚歎不已。

  可是他已經在屋裏反復踱步好幾日了,卻還是說不出一小件足以抗辯孟紫石說法的事情來!

  怎麼會這樣?

  從他接手經營巨擎建設以來,曾經經手促成的或解決的投資方案好幾百種,即使再棘手的案子,他都能妥善的處理,但這樣的成就太多,現在的他已感覺麻痹,亦不再興奮。

  美好的回憶,真的好像就止於他被老董事長賞識,坐上業務部的課長那時候……

  之後,他因為想再往上攀升,便答應當老董事長的乘龍快婿,而鬱鬱也跟著在全程瞧完他和周萱兩人的訂婚宴會後,便悄悄離去……

  望著田仲騏乍青乍紅的臉色,孟紫石能夠體會他此時的想法,走過來安慰的拍拍他的肩,然後便毫不留情的將仍處在發呆中的田仲騏送出門去。

  一直到被司機送回家中,打開大門的那一剎那,田仲騏才恍然意會到自己究竟還想知道什麼。

  鬱鬱呢?

  他現在的確什麼都不缺了!但是當年為他奉獻一切,而他也發誓將會給她幸福的小小人兒呢?

  怎麼會不見了?

  ***

  田仲騏心想,以鬱鬱的美麗慧黠,若非其他的男人全都瞎了眼,不然在離開他後,她一定會遇到一個疼她如命、祝她如寶的好男人。

  但是……如果不是呢?

  他當然不敢奢望鬱鬱是因為忘不了他才沒結婚,但萬一從離開他後,她便一直獨身到現在的話……

  他迫切的想要瞭解她現在過得好不好,卻又怕得知目前她的身邊已有了伴,以至於徵信社已經送來調查報告好幾天了,他卻仍舊沒敢翻開看個仔細。

  今天一大早,田仲騏終於喚來江子強,示意要他幫他瞧瞧報告上頭寫的地址,是否如他記憶中的一樣。

  「只要看位址礙…」老闆這麼吩咐,江子強也很直接的翻到最後一頁,向老闆說出上頭標明的地址。

  真的一樣!

  這代表什麼意思?

  瞪著被他緊捏在手心的紅錦盒,田仲騏的心禁不住的狂跳……

  ***

  闊別了將近二十年,再度踏上這已然變得陌生的路口,田仲騏腳步顯得有些遲緩。

  要是萬一等會兒真見到了鬱鬱……他不知自己該對她說些什麼?

  該說抱歉?還是要感歎當年兩人就這麼錯過了?

  走在前往鬱家的小路上,田仲騏不禁回想起當年所發生的一切。

  他絕不否認當年的他野心很大,他也不否認他的確自私,在嘗到權勢與名利的甜美滋味後,田仲騏認為,哪個男人不會想要再更進一步呢?

  尤其當時又出現了那麼好的機會……

  「仲騏,我知道你是個優秀的人才,可是你也曉得,公司裏人才濟濟,以你目前的學識和背景……我想你這一輩子都很難坐上高位的!不過……只要你願意和我女兒結婚,然後保證你這一輩子將會對她不離不棄……那我這間公司,以後就交給你了!」

  田仲騏當然不是馬上就點頭答應,他也是在嘗到許多公司內部的排擠和歧視後,才忍痛做下這項決定。

  他決定先隱瞞鬱鬱他將會娶別的女人為妻這件事,一切等到大事抵定後,知他懂他如鬱鬱,一定可以體諒他的!

  他當時以為,只要鬱鬱願意稍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然他這一輩子沒有辦法給她任何名分,但他可以對天發誓,他生命中最愛的女人,依舊只有她一人!

  可惜,紙永遠包不住火,縱使他處心積慮的想隱瞞,但是一些好事者卻迫不及待的想要破壞他安排好的一切。就在他和周萱兩人訂婚的當天,不知是誰通知了鬱鬱,竟邀請她一同到場觀禮!

  當他在典禮上瞧見鬱鬱的那一剎那,他便明白,兩人的未來,就這麼結束了!

  瞪著面前熟悉的門牌號碼,但從前的小平房已改建為四樓的透天厝,田仲騏駿知道自己應該直接按下電鈴的,他卻在大門前呆站了許久,從豔陽高照一直站到夕陽西下,依舊動也不動一下。

  他突然覺得自己此行是多餘的!

  鬱鬱當年就已經說得很清楚,她與周萱,他只能在兩個人中挑選一個,不是選她,便是放她離開!

  是自己對她還不夠瞭解吧!否則怎麼會忘了在她柔軟溫順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副剛烈無比的性情?若不是如此,她當年也不會毅然決然的跟著一無所有的他,隻身來到人生地不熟的臺北來打拚……

  田仲騏默然的闔上眼瞼,腦海裏不禁浮現她臨別時的最後一眼。

  絕望、掙扎、痛苦和被人欺瞞的委屈……田仲騏知道自己當時真的深深的傷害到她,但是他只能選擇站在原地,尷尬的面對其他正準備要看好戲的賓客們!

  鬱鬱為什麼就是不願站在他的立場替他想想呢?除了愛她外,他還有其他許多得扛起的責任,包括他得安養他一雙年邁的父母、一個仍在讀書的弟弟,還有……他在出發到臺北時發誓一定要衣錦榮歸的重責大任。

  他還是回去好了!他倆之間的情分,早就在二十多年前斷了……

  幽幽的吐了一口氣,田仲騏睜開眼,本來打算要掉頭離開了,卻在甫轉身之際,透天厝的大門突然開啟,他訝異的轉頭一看,發現從門裏走出來一名年約二十齣頭、面容俊朗斯文的年輕男孩。

  男孩的眉眼間,隱隱浮現常可以從鬱鬱身上瞧見的溫柔氣質……他會是鬱鬱的孩子嗎?田仲騏忐忑不安的想著。

  男孩似乎是認識田仲騏,兩人視線一交集,他便沖著田仲騏露出一抹微笑,揚手打了聲招呼。「請問……您是來找小阿姨的嗎?」

  聽聞男孩無厘頭的問話,田仲騏不禁微皺起眉頭,誰是他的小阿姨?

  「鬱淨悠。」

  乍然聽到鬱鬱的名字,田仲騏原本揪緊的眉頭頓時開朗,他忍不住越過男孩的身體往門裏觀看,以為是鬱鬱在裏頭瞧見他來,所以才會叫男孩來應門。

  「是她……叫你來叫我的嗎?」

  男孩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突然出現一絲的不確定。

  頓了一會兒,男孩才開口答復。「應該……算是吧!」

  「那還等什麼!」田仲騏忙不迭推著男孩走進郁家大門。進入門內,迎面而來的並非是他朝思慕想的鬱鬱,而是一名眉眼跟鬱鬱有著幾分神似,但比他還要蒼老的中年婦人。

  男孩沖著婦人喚了聲媽,田仲騏立刻憶起鬱鬱提過,她有一個大她四歲的姐姐。

  「大姐!」于情于理,田仲騏這一大姐喚的並不過分,只是從婦人的表情看來,她似乎不領這個情。

  婦人冷冷的瞟了田仲騏一眼,隨即掉頭走回客廳,示意要田仲騏先坐下再說。

  他是坐下了,但是目光仍舊不住的四下探望,著急的搜尋著鬱鬱的身影。

  鬱鬱明明知道他已經來了,怎麼還不出來見他呢?

  「你是在找淨悠嗎?」郁家大姐——郁淨嫻突然開口問。

  「嗯!」田仲騏無措的兩手交握放在大腿上,靦腆的點頭微笑。

  鬱淨嫻定定的瞧了他半晌,神色詭異的開始讓他覺得有些不舒坦,一直到田仲騏自覺忍無可忍之際,鬱淨嫻終於又開口說話了。

  「跟我來吧!」鬱淨嫻直接走入屋後的佛堂。

  田仲騏還在納悶她怎麼會帶他到這裏來,當他站在佛堂正中央,瞧見供桌上的牌位時,他整個人傻了,

  「這就是你想看的淨悠!」她帶一絲偏激的語氣嘲諷道。

  怎麼會……

  田仲騏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愣愣的盯著寫著鬱淨悠三個大字的牌位許久許久……突然他咧嘴笑著搖頭。

  「不……你們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吧!鬱鬱怎麼可能已經死了……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小阿姨她真的已經走了,已經有二十年了吧!」方才應門的男孩突然出現,幫忙他的母親補充道。

  走了?!離現在……已經二十年了!

  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鬱淨嫻逼他好好的仔細瞧瞧供桌上的牌位,瞧清楚他多年前到底對鬱鬱做了什麼事!

  「好好的一個女孩子跟你跑到臺北去闖天下,結果換來的是什麼?一句『對不起,為了我的將來和前途著想,我必須娶我老闆的女兒為妻,所以只好請你委屈做我的地下夫人』……你怎麼敢跟淨悠要求這種事情!為了你一句要到臺北打天下,她不惜拋下了愛她的父母親,結果看看你到底為了她做了什麼?!田仲騏,真虧你說得出口!」

  田仲騏被鬱淨嫻逼得連連後退,直到背抵上牆壁,才頹然的跪倒在地,兩眼茫然。

  想起自己之前的打算,田仲騏不禁低聲幫自己辯駁。「我……我也只是希望能夠多賺點錢……這樣……也能給鬱鬱好一點的生活……」

  「淨悠她倘若是那麼看重物質生活的人,那她當年也不會毅然決然的跟你到臺北去了!」瞪著跌坐在地上的男人,郁淨嫻激動不已的反駁著。

  只是……現在她再爭論這些有什麼用呢?即使能用話逼得這男人愧疚至死,也換不回妹妹的一條命啊!

  待心裏的氣憤不復一些後,鬱淨嫻突然轉身離開佛堂,等她再度回來時,手裏頭多了一本泛黃的畫冊。

  「雖然我還是無法原諒你,可是淨悠生前托我一定要跟你說這句話,她說她從沒怪過你,甚至還很慶倖你當年沒有選擇跟她結婚。」

  為什麼?!

  紅著眼眶的田仲騏驀地抬起頭望著鬱淨嫻的臉。

  「因為,我妹是得血癌去世的!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外頭熬了多久,因為等到她昏迷而被人送到醫院時,我們才知道她僅剩不到一年的時間可活了……」

  鬱淨嫻忍不住伸手拭去滾落頰邊的淚,憶起從前……

  躺在鋪著雪白床單的病床上,郁淨悠原本就顯過白的病容更為蒼白。

  「其實,我沒打算要回家的。」

  她望著一家人擔憂的面容,眼裏寫著深深的自責。

  「尤其從醫生的嘴裏我知道,癌症是一種很花錢又治不好的病症之後……我不想為了我一個人的病,卻拖累了全家人的經濟情況。」

  「你還把我當成是你媽嗎?」聽到小女兒的說法,鬱母氣得忍不住摑了她一個耳光,不過打完後,她忍不住傷心的攬著女兒瘦削的肩膀,悲傷的放聲大哭。

  「什麼叫拖累……我是你媽耶!你有困難回家來找我們幫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你竟然把我們排拒在外,我看你根本就沒把我們兩個老的給放在眼裏!」

  「不是的!我從來沒幫你們做過任何事,甚至還不顧你們的勸阻離家出走……是我先沒盡到做女兒的本分,我怎麼好意思再回家求你們幫忙。」

  鬱淨悠心疼的拭去母親頰上滾落的淚珠。「我知道你跟爸都很疼我,也因為知道自己目前的情況,所以,我才更不好意思回來……我寧可希望你們永遠記得我活蹦亂跳的樣子,而不是看到我現在這個模樣,連上個廁所,也都必須倚靠別人幫忙……」

  鬱淨嫻輕輕搖頭,努力地晃去幾欲滴落的眼淚。

  「我想,她對你也是抱持著同樣的心情吧!因為知道關心她的人會擔心,所以才更不願意讓對方見到她生病的模樣。」

  鬱淨嫻吸吸鼻子,將手上的畫冊交給田仲騏,聲音哽咽的說道:「在醫院的時候,我曾經私底下問她恨不恨你,淨悠告訴我,她不恨,反而很為以後的你感到憂心。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從她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後,她每天晚上都夢見一個自稱是四十五歲的你紅著眼眶來看她,然後每天拉著她的手跟她說一大堆將來的事情,甚至到後來只要她一闔上眼,她便能瞧見你出現在她身邊……

  「我當時以為她是病糊塗了才會這麼說,可是她卻信誓旦旦的告訴我,說你跟她已經約好了,你會在二十年後的今天來找她,還要我一定要拿這張畫給你帶回家去……」

  田仲騏緩緩的打開已見泛黃的畫冊,裏頭僅有一張素描——

  畫中人物正是他現在這張歷盡風霜的老臉!

  田仲騏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麼了。

  這一切的一切顯得那麼的玄,但是事實卻又擺在眼前,二十年前的鬱鬱,怎麼可能畫得出二十年後的他的模樣呢?

  詢問過鬱鬱的墓地,田仲騏傻愣愣的坐上計程車來到目的地,手裏捧著一束香水百合,站在石碑前,一語不發的望著照片裏鬱鬱巧笑倩兮的美麗模樣。

  「或許是因為一闔眼都能夠夢見你的關係吧!不管身體有多痛,淨悠一直笑容滿臉,甚至最後那幾天也一樣……」

  如果早知道他和鬱鬱僅剩幾年的時間可以相守,當初他還會不會那麼急著想要飛黃騰達?

  記得他之前曾對鬱鬱許下承諾,等到他賺錢賺到足以買下一幢小屋、一輛可代步的車子,他便要把他最愛的女人給娶回家,然後再生一堆多到會嚇死人的小孩,從此兩人就這麼幸福快樂的生活。曾幾何時,原本單純的夢想已慢慢變質!甚至到最後,他竟不惜用自己的婚姻來換取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閉上眼睛仔細回想,在年邁的父母雙雙去世,然後弟弟也在美國結婚生子後,他的人生,竟乏味到找不到一絲生活重心……

  飛黃騰達又有何用?他卻失去了這輩子惟一最愛的女人!

  從口袋裏掏出鬱鬱當年遺留下來的戒指和項鏈,田仲騏低下頭看著它們,不知不覺,豆大的淚滴竟早已化成兩行清淚,滴落在手心上的戒指上頭。

  當年他用針一筆一筆細細刻成的天長地久已快被歲月給消磨掉,而一直視它如珍寶的人兒也已不復存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一隻戒指和項鏈……

  虧欠鬱鬱的,他這輩子再也無法彌補了!

  田仲騏終於忍不住跪倒在墓前,忘情的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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