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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錦掙扎著想要站起身子,雙腿卻如抽空了一般,使不上一點力氣。
伴隨著腹底一陣詭異的劇痛,有些溫熱的液體緩緩地順著雙腿流出體內,滴在大理石板上。
破水了?
牧錦愣了幾秒才意識到這一點,他嚇到不行,想要大叫求救,張嘴卻只能發出些許破碎的呻吟。
倉皇無助的視線掃過四周,看到小路邊擺放的裝飾用水晶花架。
用手支起笨重的身子,咬緊牙關忍著愈演愈烈的腹痛,緩緩地挪到路邊,使出全身力氣一推。
伴隨著水晶花架轟然倒塌發出的震耳響聲,屋裡傳來了幾聲高昂的狗吠。
腹中的痛仍在加劇,似乎要將他體內所有器官無情地扯出來,牧錦卻如釋重負般的歎了口氣,頭沉沉的有些缺氧發昏,意識也開始渙散了。
視線變得模糊不清,他終究還是堅持不住,雙手死死地護著肚子,倒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牧錦神志一直渾渾噩噩地,從被陳姨發現昏倒在後院,一直到被送上救護車,雙眼都沒有睜開過,冷汗早已浸濕全身,只有破碎的微微呻吟昭示著一點生氣。
他只覺身體很輕,靈魂像要離開肉體飄起來似的,彷彿被什麼牽引著,向未知的方向前行。
周圍一片靜謐黯啞,遠處的盡頭泛著溫暖柔和的光亮,牧錦本能地想要像光靠近,似乎盡頭是沒有痛苦沒有孤獨的彼岸。
到了觸手可及的距離,牧錦卻驟然被什麼力量一把給拉了回去,頓時尖銳強烈的疼痛從身體中爆開,像要把牧錦單薄的身體徒手撕成兩半般。
牧錦痛得仰起了頭,禁不住地發出一聲慘叫,髮絲被冷汗浸得胡亂地貼在臉上,隨著劇烈地掙扎甩動著。
雙眸半睜著,眼底微微泛著晶瑩的液體,頭頂是懸在手術台上方的手術燈,熾亮的光照得他頭昏目眩。
身上已經被換上了寬鬆的病服,高聳的腹部上是一大塊淡藍色的布遮著,他看不到自己下身的情況,只能感覺雙腿間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從身體內流出,細細地一小縷卻沒有間斷。
幾名穿著無菌服的醫生圍在手術台邊,戴著口罩,只能看到他們緊皺的眉頭,似乎情況有些不好。
牧錦面上青白,沒有血色,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就算戴著氧氣罩也只覺喘不過氣,呼吸困難。
「醫生……」牧錦咬著牙根,胸口堵著寒氣,囁嚅著輕輕出聲,「我的……家人來了麼?」
身旁的醫生點了點頭,示意護士出去叫人,過了一會,牧夫人穿著一身白色的無菌服走了進來。
口罩遮了她精緻的面容,只留一雙哭得紅腫了的眼眸。
兒子痛苦無助地掙扎在產床上,胸口微弱地起伏,氣息懨懨,下身的血如小溪一般涓涓地流出身體,流逝著活力與生命。
「媽,天辰回來了沒?」牧錦語氣很慢,卻很溫柔,眼神如和煦的晨曦,帶著些微的期盼。
他太痛了,痛得意識快要潰散了,像是巨浪吞噬著他的身體,沒有結束,望不到痛楚的盡頭。
人最脆弱的時候,會想要得到哪怕一點點的慰籍,支撐著他不倒下。
牧錦好想要高天辰陪在自己身邊,堅定地握著自己的手,溫柔地擦去他滿臉的汗水,給予自己安慰和鼓勵。
「小錦……我已經通知他了,」牧夫人一邊抽泣著一邊道,「他很著急,立馬要趕回來,這會兒應該在飛機上了。」
牧錦眼眸慢慢低垂下去,眉宇緊蹙,清亮的眼底染上一層傷感,一絲陰冷漸漸吞蝕著他的心。
「我沒有力氣了……」腹中孩子躁動不止,掙扎著想要出來,牧錦卻拿不出一絲力氣去推擠了。
他的身體原本就孱弱氣虛,沒有Alpha信息素緩解疼痛,心臟的負荷也受不住了。
「媽,用藥吧……把孩子……拿出來……」牧錦眸子泛白,有些黯淡,嘴角卻微微上揚,帶著一絲釋然的淺笑,語氣平淡溫和。
牧夫人捂著嘴無聲地嗚咽著,淚水大滴大滴地流過臉頰,浸濕了大片的口罩。
她想搖頭拒絕,想要兒子再試著努力一下,可是醫生說胎位不正,加上母體孱弱,順產基本是天方夜譚。
看著兒子下體湧出的血肉和起伏的大腹,只有她才知道牧錦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
牧錦天生身體對麻醉劑過敏,注射麻醉劑會對他的信息素造成嚴重的失調和弱化,會有很大的生命危險。
「媽……」母親內心掙扎不已,牧錦努力拾起自己渙散的意識,弱聲哀求著。
自己的心口很堵,疼痛如猛獸一般用尖利的獠牙撕扯著他的血肉,力量隨著下身的血液流失著。
身體,已經撐到極限了……
牧夫人最終還是點了頭,牧錦脫力地徹底癱倒在產床上,半睜著的眼眸清亮如初,眼底凝著一縷欣喜的水光,兩手無力地垂在了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