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八年後，臺北。

　　向熏風和幾個同學從電影院裏走出來，大家在放學之後就直接來到電影院，所以幾個高中生身上都還穿著學校的制服。

　　走在最前頭的男同學回過頭，“欸，你們有沒有人肚子餓？我的肚子好餓，我們先去吃東西好不好？”

　　“我們直接到KTV唱歌，反正KTV裏頭有東西可以點來吃。”

　　“惡，KTV裏頭的餐點難吃死了，上次我跟隔壁班的去唱歌順便叫東西來吃，天啊，我還真想把他們的經理叫出來，問看看他們廚房裏做出來的東西真的是要給客人吃的嗎？”

　　“呿。”大夥兒朝做出想吐動作的傢伙擺擺手，每次出來玩不管他們去吃什麼，這傢伙沒有一次不嫌東嫌西。

　　“我們直接到KTV去，不喜歡吃裏頭東西的人可以叫外送，等等我叫披薩請大家吃。”

　　“喔，太好了，以翔要請客耶，我們來叫個海陸雙拼怎麼樣？”

　　在馬路的另一端，***的計程車在路邊停下，車門打開走出一名男子，當男子側身將車門闔上的時候，站直的身子很是挺拔。

　　男子原本要往後走，但是馬路對面的一抹身影卻引起他的注意。

　　“乾脆等等我們在外頭買完飲料再進去KTV。”有人提議。

　　“好啊，其實我有點渴了。”

　　“你剛剛在電影院裏不是才喝了一大杯可樂？”大家的可樂都還拿在手上，就他一個人已經喝完。

　　“你管我？我就想喝東西行不行？”

　　“行，當然行，難怪你的外號叫水牛。”

　　水牛用健臂勾住同學的脖子，“我叫水牛你有什麼意見？”

　　“沒、沒有，快點放開我，我要不能呼吸了。”

　　幾個高中生嬉戲的討論著要去哪一家KTV唱歌好？畢竟在鬧區裏的KTV有很多選擇。

　　雖然大家的家境都很富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聽見有人說要請吃披薩，大家還是都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幾個高中生身上所穿的私立校服不是家裏有點錢就穿的上，校內的學生多多少少都帶著不錯的身家背景。

　　向熏風有趣的看著同學打鬧，王以翔靠了過來。

　　“熏風，妳不是喜歡手搖的飲料嗎？等等我們找看看哪里有手搖的飲料店。”

　　向熏風搖了搖頭，“我不跟你們一起去唱歌，我要回家。”

　　“妳又要回家？”王以翔垮了一張好看的臉，“我們每次才玩到一半妳就要回家。”

　　“我回家，你們一樣可以繼續玩。”

　　“可是沒有妳的話，我會很無聊。”

　　“不會啊，我每次都聽他們說你玩的很開心。”

　　王以翔笑的有點尷尬，他們每次出來玩的隔天，班上的同學都會在下課時候打鬧說著昨天出去玩的趣事。

　　“熏風，妳今天不要這麼早回去，反正明天放假又不用到學校去，晚一點我家的司機來接我的時候，我再送妳回家。”

　　“我不去唱歌，而且我哥哥等一下就會來接我回家。”

　　“妳已經打電話給妳哥哥？”

　　向熏風點了點頭，“我哥哥說他一會兒就到。”

　　“妳趕快再打一通電話給妳哥哥叫他不要來接妳，妳就說妳想要跟同學去唱歌。”

　　“可是我不想再去唱歌。”

　　“熏風，妳就跟我們去唱個歌會怎麼樣嗎？”

　　向熏風有些不耐煩的嘟起嘴，跟他們去唱個歌不會怎麼樣，可是她就是不想去唱歌不行嗎？

　　她愈來愈不想跟同學出來玩就是這樣，每次都要一直拉著她再到哪里去玩，剛開始的時候她還覺得有點有趣，可是她愈來愈覺得吵，尤其是到了KTV裏頭更是吵，每個人都瘋狂的陶醉在自己的破嗓子裏。

　　幾個同學看見王以翔又在不死心的想要拉向熏風一塊兒去唱歌，大夥兒通通跟著圍了過來。

　　站在馬路對面的男子，臉上帶著微微笑意，他彷佛知道被同學團團圍在中央的女孩子會有多不耐煩。

　　“向熏風，妳就跟我們一起去唱歌嘛。”

　　“王以翔他唱歌很好聽，妳想聽什麼歌他都會唱。”

　　“妳幹嘛每次都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唱歌？反正妳又沒有男朋友。”

　　向熏風的嘴愈嘟愈高，不想唱歌跟有沒有男朋友有什麼關係？大夥兒你一句我一句的讓向熏風愈來愈煩。

　　王以翔牽起向熏風的手，“熏風，其實我……”

　　“哎呀，煩死了，我說不想去唱歌就是不想去唱歌嘛，與其聽你們跟殺雞一樣的歌聲，我不如回家早點睡覺。”

　　“殺、殺雞？”

　　“我們唱歌跟殺雞一樣？”

　　“向熏風，不然妳自己唱歌是有多好聽？”

　　“哼！”向熏風用鼻子哼了哼，她轉身就走。

　　王以翔看著自己的手，臉上有點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可是什麼話都還沒有說，他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

　　“喂，向熏風。”

　　“她還真的是說走就走欸。”

　　一直站在馬路對面的任常安笑了出來，瞧那個正打算過馬路走過來的女孩子，還一臉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

　　“向熏風。”

　　“向熏風妳真的要回去了？”

　　向熏風才不管在身後呼喚她的同學，斑馬線的綠燈一亮，她毫不猶豫的往前直走。

　　只見向熏風目不斜視的經過任常安身邊，任常安笑了一下，他想起每當小女孩的冰棒被哥哥偷咬一半，還是飲料被哥哥偷吸一大口的時候，小女孩的表情就是這樣。

　　任常安走在向熏風的身後，在坡道上追著哥哥跑的小女孩已經長大，制服裙底下的那雙小腿已經沒有小孩子腿的白胖胖模樣，而是一雙勻稱且纖細的美麗小腿。

　　每次經過他面前總是害羞低下頭的小女孩也已經抽高，不再是小不點兒一個。

　　任常安看著前面的纖細背影，儘管許多年不見，但是小女孩的五官似乎清清楚楚的印在他的腦海裏，否則他不會在一堆人群之中一眼望見她。

　　任常安笑了一下，儘管小女孩的身形成熟了，但是漂亮的五官仍是沒有多大的改變，尤其是那對藏不住任何情緒的眼珠子。

　　烏溜溜的黑眼珠兒只要一透出一點點不悅的情緒，白潤潤的雙頰便馬上鼓了起來。

　　向熏風走進一間大型的綜合書店，恰巧正是任常安想來的地方，心情不是很愉快的向熏風隨意的慢慢踱步在各個書架間。

　　任常安本想去找尋他想要的相關書籍，不過他的腳步卻一直跟在隨意流覽的向熏風身後。

　　向熏風看著書架上她一點也不感興趣的科學新知書籍，她拿出手機。

　　有點遠的距離讓任常安聽不見她在手機裏說了什麼，看著向熏風的側臉，只見她小嘴噘的翹嘟嘟，掛掉手機之後轉身就走。

　　看見向熏風走到出口，任常安便不再跟上去，因為他本來就是要先到這裏拿幾本他在國外時就已經預訂的原文書，國際連鎖的書店可以跨國取書，也方便他減輕行李的重量。

　　向熏風走到門口，正當她要走出店門之際，“嗶、嗶！”她身旁兩側的出入口電子偵測器突然響起，嗶嗶的聲響大到讓站上手扶梯要上去二樓的人都轉過頭來看，更別說位在一樓的人。

　　向熏風還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四周投射過來的視線更是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位同學，請妳把店內的東西交出來。”

　　國際連鎖的書店經理穿著一襲淺色的窄裙套裝，整齊的半長髮很是烏亮，臉上帶著一副褐色的眼鏡，淡褐色的眼鏡很搭配書店經理略長的臉型。

　　向熏風抬頭看向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靠近過來的女人，“什麼東西？”

　　書店經理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但是眼神卻在在透露出不屑的眼神，“這位同學，妳最好合作一點，我們書店可是二十四小時都有跟警察局聯繫。”

　　向熏風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她長到這麼大，還不曾讓人用如此蔑視的眼光看待。

　　“妳這是什麼意思？”

　　“這位同學，要是讓我把話說明白，妳會很難看。”

　　書店經理上下藐視的眼神讓向熏風氣得牙癢癢，她顧不得讓眾人圍觀的窘境，她更生氣無端端被人污蔑，但是一向讓家人保護的很好的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向熏風氣得雙頰發紅，她想罵人，但是卻又不知道該罵些什麼。任常安上前握住向熏風氣得握緊的小拳頭，他看了一眼套裝女人掛在胸前的鍍金名牌。

　　向熏風回頭，只見握住她手的男人看著臭女人。

　　“杜經理，妳憑什麼認定她拿了書店裏的東西？”

　　微側抬起頭的向熏風，她看著男人剛毅的下巴覺得有點眼熟，不過他說的對，向熏風用力的轉頭看向書店經理，這個女人憑什麼認定她拿了書店裏的東西？

　　挺拔且俊逸的男人讓杜經理在心裏暗暗的亮了眼，不過卻在看見他握住高中女生的手時，“這位先生，請問你是她的家人還是朋友？”

　　“我是她的家人還是朋友都跟妳認定她拿書店的東西無關。”

　　書店經理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向熏風則是感到竊喜。

　　“杜經理，我再問妳一次，妳憑什麼認定她拿了書店裏的東西？”讓任常安包裹在手掌心裏的小拳頭握緊，任常安彷佛感受到向熏風心裏的激動。

　　“對啊，杜經理，妳憑什麼污蔑我偷東西？”

　　“這還用得著說嗎？只要是有耳朵的人都聽見防盜器響了。”

　　“妳！”任常安改而抓住向熏風的手臂，不讓她上前，向熏風生氣的回頭，只見任常安不疾不徐的開了口。

　　“防盜器是響了，但也有可能是防盜器故障的緣故，妳身為一個書店的經理卻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先入為主的認定客人偷竊，以一個管理者的身分來說，妳認為妳的作法妥當嗎？”

　　書店經理斂下臉，“我身為書店經理當然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

　　“我什麼東西也沒有拿。”向熏風忍不住大聲，書店經理從頭到尾一直認為她偷東西，她才不會偷東西。

　　“把妳書包裏的東西全部倒出來不就知道？”

　　書店經理輕蔑的睨了向熏風一眼，向熏風一口氣噎在喉頭，這個臭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大的污辱她！

　　“倒就倒，誰怕誰？”向熏風扯下肩膀上的書包，她恨不得馬上讓大家看看她書包裏頭有什麼，但是身旁的男人卻不讓她這麼做。

　　“你要幹什麼啦？”

　　任常安只是安撫的給她一個和煦的笑容，向熏風頓了一下，這個好看的表情她好像在哪里看過，向熏風想不起來的蹙一下眉。

　　任常安把已經被旋轉四十五度的書包轉回來，重新掛放在向熏風的肩膀上，他面向書店經理，和煦的笑容隱去只剩正經的表情。

　　“杜經理，到時候如果她的書包裏面沒有任何書店裏的東西，妳要怎麼辦？”

　　“如果她書包裏沒有書店裏沒付帳的東西，我們防盜器是不會響的。”

　　“哼，到時候要是我的書包裏面沒有書店裏的東西的話，妳要怎麼辦？”對，她都還沒有問那個經理要怎麼辦的話，怎麼可以先把書包裏的東西通通倒出來。

　　向熏風雖然很氣憤，不過她還是感激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還是他想的周到，儘管她一直覺得身旁男人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很困惑。

　　像是察覺到身旁的視線，任常安給向熏風一個笑容。

　　“這兩位客人，請你們態度合作一點，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杜經理一直不願意正面回答客人問題的態度讓任常安不悅，任常安斯文且俊逸的臉難得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杜經理，妳是不願意回答我的問題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的問題？”

　　身旁男人講話突然變得冰冰冷冷，讓向熏風看了一下任常安，好看的嘴唇果然有些抿緊。

　　“我用不著回答你這個假設的問題，因為一定是她的書包裏面有沒付帳的東西所以防盜器才會響。”杜經理雙手環胸，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被逼問的關係，她開始有些不耐。

　　“妳這個書店經理簡直失職。”任常安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他低沉的聲音也沒有刻意放大音量或是咬牙切齒，但是他卻讓周遭的人都感受到壓迫感。

　　有些圍觀的人走了，也有些路過的人停下來觀看，周遭的人來來去去。向熏風一開始不但不知所措，甚至有些驚慌，但是當身旁的男人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儘管她不認識這個拔刀相助的男人，但是有他在身邊真的是讓她安心許多。

　　“你們兩個再不合作讓我檢查書包，我不但要叫警衛過來讓你們合作也要直接叫員警過來。”

　　“我看算了。”向熏風面對任常安，“我們不要再跟這個大嬸婆計較，我把書包裏的東西通通倒出來給她看就是。”

　　杜經理瞬間變了臉，“妳說誰是大嬸婆？”

　　杜經理氣勢洶洶的樣子讓向熏風忍不住倒退，“我又沒說是妳。”

　　“妳把我當白癡嗎？妳以為我會聽不出來妳的意思？妳知不知道妳這樣說我是可以告妳譭謗罪？”

　　向熏風嚇了一跳，“毀、譭謗罪？”

　　向熏風驚嚇的樣子總算讓杜經理感到稍微的好過，杜經理冷哼一聲。“我想妳最好跟我道歉。”

　　向熏風雖然心裏害怕的很，但是要向大嬸婆道歉的話她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向熏風已經整個人躲在任常安的身後，只露出一顆小頭顱。

　　任常安的臉色早已經森冷到不行，他還真是不知道他底下會有這種為人勢利的員工。

　　任常安將身後嚇壞的小人兒拉到身旁，可是向熏風只想躲在他的身後，她更想把書包丟了就跑。

　　“杜經理，等等她把書包讓妳看過之後，要是妳在她的書包找不到任何書店裏的東西的話，我是該告妳譭謗罪還是公然污辱罪？”

　　杜經理不耐的放下環胸的雙手，“你們拖了這麼久的時間到底還要不要把書包裏的東西通通倒出來看？如果不要的話我直接叫警衛過來，到時候警衛把你們送到警察局就有你們難看的。”

　　任常安瞇起眼，抿起的嘴角顯得十分不高興，他朝一旁伸出手，“小熏，妳的書包借我一下。”失措的向熏風趕緊把書包給他。

　　任常安拿著書包要走到一旁的服務台，向熏風也跟著走，她回頭看一眼杜經理，杜經理一臉不怎麼和善的表情讓向熏風十分害怕她真的會被告。

　　向熏風想都沒想的往前揪住他，任常安只見一個白嫩的拳頭揪住他的衣服下襬不放，銳利眸子中所流轉的怒意似乎緩了點。

　　身後女孩亦步亦趨跟著他的模樣，讓任常安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熟悉的畫面，一個小女孩一邊哭，一邊揪著她哥哥的衣服走在坡道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玩耍跌倒的關係，小女孩身上的白色洋裝沾滿濕黏的褐色泥巴。

　　任常安笑了一下，他還記得當時他在房間裏看書，聽到小女孩哭聲的他離開書桌站到窗戶邊好看個仔細，只要小女孩的哥哥一說“不要哭”，小女孩就哭的更大聲。

　　向熏風跟著任常安來到服務台前，當杜經理也來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向熏風看了杜經理一眼便趕緊把視線移開，這時候要是有哥哥在她的身邊就好了，哥哥一定有辦法對付這個欺負人的臭女人。

　　“我需要一個空無一物的桌面，請妳儘快把桌面清空。”任常安開口。

　　以客為尊一向是書店的原則，但是外表平和、威嚴內斂的任常安讓坐在櫃檯的服務小姐不由自主的加快手腳。

　　“這、這位先生，桌面上的東西都已經移走了。”

　　“好，妳是證人之一，妳也跟著看清楚，看看書包裏等等是不是會拿出屬於書店的東西。”

　　任常安篤定的樣子讓杜經理原本十分的把握開始變得有些動搖，但她仍是堅信她的做法沒有錯，防盜器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響起。

　　任常安開始拿出書包裏的東西，歷史課本、國文課本、國文的參考書，大手接著從書包裏一口氣拿出四本漫畫，任常安看了向熏風一眼，只見向熏風的雙頰突然泛紅。

　　“漫畫書倒是帶的比上課用的教科書還多。”任常安低沉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路過的人也可以聽見而已。

　　向熏風漂亮的臉蛋上有淡淡的粉紅色，“才不是，那是坐在旁邊的同學要借給我週末帶回家看的。”

　　杜經理看仔細放在桌面上的四本漫畫，像是被翻閱多次的漫畫看起來不是很新的樣子。

　　任常安再從書包裏拿出一個有白兔造型的布質鉛筆盒、一本淡藍色的記事本，當任常安要拉開書包裏的拉煉時。

　　“啊，不行，那一層不能看。”向熏風緊張的叫著。

　　這下子杜經理倒是放心了，她冷哼一聲。

　　任常安毫不遲疑的拉開那層所謂不能看的拉煉，向熏風不忍目睹的閉上雙眼，她在心裏大聲哀號。

　　大手往書包裏層一探，任常安拿出兩片輕薄的白色方形，向熏風偷偷睜開一道眼縫，只見他挑眉的盯著他手上的兩片薄片。

　　杜經理一看是兩片衛生棉，她實在很失望。

　　任常安陸陸續續拿出裏層裏的瑣碎小東西，鑰匙、零錢包、手機、面紙，最後他把書包倒過來抖一抖。

　　“杜經理，妳看清楚，桌面上有沒有妳一口咬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