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岔路口

重新踏上B市是種什麼感覺？

宋謹瑜挺想抬頭四十五度角緬懷憂傷一下， 咳咳，只不過這個機場實在和十年後的不太相同。

或許是時代留下的痕跡太重？總之宋謹瑜看著熟悉又陌生的環境，無一不再告訴他，這裡不是他熟悉的那個時候。

也不知道他爸媽是不是還住在那個家屬樓，十二歲的他是什麼樣的，他早就記不清了。

因為他們也不確定這次來需要幾天， 所以蔣浩民還是跟著簡興文他們渡過這些天了， 預計元宵節應該能趕回去。

宋茴香最喜歡這個年紀的小孩子， 一聽他們要忙正事沒空管孩子， 強烈歡迎蔣浩民到她家，保證回來看見變得更加白白胖胖的小團子。

宋謹瑜當然不擔心了，實際上他還擔心他們會太寵孩子了。簡興文沒有弟弟， 平時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想著給蔣浩民留一份兒。

想到簡興文，宋謹瑜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把蔣浩民送到他們家的時候， 簡興文也不在家， 在樓下碰見他時， 臉色也有些冷硬，只說想和蔣浩然單獨說說話。

然後……

“走吧，車子已經等在外面了， 我們先去賓館放好東西，再四處走走吧。”蔣浩然走過來，壓低帽子，手上還拉著一個行李箱。

宋謹瑜用指尖輕觸了下蔣浩然尚帶淤青的嘴角， “真的不用去買個熱雞蛋敷一下？簡興文太過份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還動手打人……”

宋謹瑜埋怨道，蔣浩然只是拉下他的手說道：“沒事，只是誤會。我們快點出去吧，司機在等著我們了。”

不對勁，蔣浩然肯定沒說實話。宋謹瑜心裡隱隱覺得簡興文看他們的眼光，有點像……發現了什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說的清了，突變的態度，還有這突如其來的爭執，蔣浩然還總是不肯說，難道是怕自己會去和簡興文爭論嗎？

宋謹瑜比誰都瞭解，同性相愛這件事在這個年頭有多讓人難以接受，即便時間往後推了十年，也未必會比現在開放多少。這條路本就不好走，簡興文的擔心他是能理解的。

他只是不知道的是，宋謹瑜現在和蔣浩然的狀況，不誇張的說，要是被簡興文他們知道，一定把蔣浩然綁起來，再找個什麼道士和尚把他捉起來吧。

楊穹有心邀請蔣浩然，衣食住行自然是不必他們擔心，這次除了司機還是小二哥來招待他們，給他們介紹一下周圍的景色，他們來的也算早，這次的拍賣會的時間是三天后。

“這幾天你們可以在B市好好轉轉，這裡也有許多高等學府，裡面的景色都很不錯，很多學生都會過去裡面感受一下氣氛。B市的特色小吃也不少，你們也可以嘗嘗。”小二坐在副駕駛說的很詳細。

“小王這幾天都會跟著你們，你們想去哪裡都可以吩咐他，這裡是少爺的副卡，不需要密碼，有需要時可以拿出來使用。”

宋謹瑜挑挑眉，接過了這張卡片，能不花蔣浩然的錢那自然最好了，反正他們來本來就是和楊穹做的交易，還要自己倒貼肯定就不適合了。

而且……看著和他十指相扣的那只修長完美的手掌，這次他也有自己的打算。雖然自作主張並不好，但他也沒辦法了。

等他們到住處把東西都安置好以後，小二才禮貌告辭，順便祝他們在這裡玩的高興。

宋謹瑜等他走了立馬關好房門，拉著蔣浩然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臉上掛著盈盈的笑意，眼裡說不清是期待還是什麼。

這次小二留下的司機小王還是起了大作用，小王雖然叫小王，年紀可比他們大了至少兩輪，是個老司機了，和他報了地名就知道怎麼去了。

幸好是小王開車，避免了許多彎路，宋謹瑜也發現很多地方的路和自己回憶中的不太一樣了，等車子停到一個社區門口時，宋謹瑜和蔣浩然也下了車。

蔣浩然抬眼看去，這個社區和別的社區也沒什麼不同，因為過年的原因，許多小孩拿著炮仗在社區內外玩耍，家屬樓水泥的外表灰灰的，顯得有些舊，當然這是錯覺，在宋謹瑜眼裡這裡一切都是那麼新鮮。

蔣浩然把視線從房子上轉移到雪地上玩鬧的學生們身上，看著年紀不大，十幾歲的樣子，臉上都凍紅了一片，穿的圓鼓鼓的，其中一個一眼就讓蔣浩然注意到了。

水潤明亮的眸子，戴著可愛的耳罩，正蹲著身子捏雪團，冷不丁的挨了一下，就站起來還擊。

那笑聲帶著少年人清脆的質感，皮膚晶瑩剔透，像個雪娃娃。眉眼間像極了身邊的宋謹瑜，難道這人是他的弟弟？

蔣浩然扭頭想問些什麼，就看見宋謹瑜睜大的雙眼，瞳孔縮小，嘴巴微張，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因為他把手直接捂到了嘴上。

蔣浩然握住他的手臂有些疑惑他的反應，再去看那個少年時，人已經跑到了不遠處的家屬樓下面，一名年輕的婦人挺著肚子走了出來，從他們跟前走過時還能聽見對話聲。

“媽，我都說了，你在家等我，我玩一會就回去了。你這樣要是摔了，我爸不得撕了我？”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和宋謹瑜的聲音極像，又缺了一些什麼。

婦人拍了拍他的手臂說道：“沒事，家裡沒鹽了，我到門口買一袋就回去。你看看你手都凍紅了，再不回去飯菜都冷了……”

這是一對再尋常不過的母子，只不過在宋謹瑜看來，不亞于火星撞地球一般的感覺。

蔣浩然明顯想問他些什麼，但是宋謹瑜只是咬緊嘴唇，皺緊眉頭，一直看著他們走到不遠處的商店內。

那名婦人似有所感，轉過身看見兩名年輕的大男孩正看著這裡，揚起一個溫婉的笑意，摸了摸肚子，期盼生下來的孩子也能和兒子一樣乖巧可愛。

看宋謹瑜失魂落魄的樣子，蔣浩然抿抿唇，把他帶回車裡，吩咐小王把車再開回去，小王也沒有多問，直接啟動車子又返程了。

宋謹瑜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兩個人，對他來說最熟悉不過的人，一個是更年輕的自己，一個是他的媽媽，只不過記憶像是分了岔，她現在竟然還懷孕了？

還記得直到他爸媽意外去世，他都沒有弟弟和妹妹，不對，應該說他根本沒有見過他媽有再次懷孕的跡象，現在卻……

一個模糊的猜想從腦海裡浮現出來，那天張胖子還和他開玩笑道：“你說，真的有多維宇宙嗎？是不是有很多個我，說不定我還是個科學家呢。”

那時候他怎麼回答來著？宋謹瑜努力回想，“要是像科學家猜想的那樣，你的智商也不可能基因突變到那麼誇張的地步。每個人在每個時間點做的選擇不同，造成的後果不同。”

“也許會有很多個你，也許你還會發現你多了兄弟姐妹，老婆孩子呢？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個你，過著不一樣的生活……”

“那要是我們兩個遇見會有影響嗎？這個電影真可怕，要殺死另一個自己才能得到更多的能量變成不死不滅的存在。”

“唔，我也不知道。總歸是有影響的吧，兩個相同的靈魂，也許會同性相斥也說不定吧？”

蔣浩然握著宋謹瑜的手掌，察覺他輕輕顫動著身體，不明所以，又有些擔心的抱住他，“小魚，怎麼了？累著了嗎？”

宋謹瑜咬緊牙關，閉緊眸子，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原來他不止跨越了時間，還有空間。

沒有見到原來的他時，他還抱著各種幻想，可是現在……原來從始至終，他才是多餘的那個。

這個世界的宋謹瑜即將迎來自己的弟弟或妹妹，他的父母還是很幸福的生活著，或許意外也因為他這個蝴蝶的翅膀給扇沒了。

他就像個放錯地方的棋子，格格不入，除了眼前的人需要他，哪裡還有他落腳的地方呢？

他更怕自己心中的猜測成真，那麼……

“我想回X市了，我想回到我們的家。”宋謹瑜再次睜開眼，雙眸如同大雨洗過後的天空，清澈透亮。

蔣浩然不知道剛才那一家人是不是小魚的親戚，看模樣那應該是他弟弟的年齡，但是看見宋謹瑜竟然沒有一個人認識他，可小魚那時候驚濤駭浪般的神情，更說明他們的關係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蔣浩然對此保留意見，他會查清楚，但是不是現在。

“好，這事完了我們就回去。”蔣浩然深吸口氣沉聲道，X市才有他們熟悉的家，那才是他們相遇的地方，B市的一切和小魚也沒有了關係。

宋謹瑜握著蔣浩然的手，眼神有些茫然的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蔣浩然覺得宋謹瑜這兩天的狀態都不太對勁，回去賓館之後，下午又帶著他去到處吃什麼地道小吃。

甚至還帶著他去購買一些衣服，說是要送給宋茴香一家，給蔣浩然添置了一身又一身的衣服，一年四季幾乎都買了。

理由還很充分，“反季節購買才便宜呢，至於羽絨服？你沒看他品質又好，樣子又好看嗎？還很便宜，多買點肯定沒錯。”

蔣浩然雖然知道他不對勁，但還是配合他試著衣服，等拍賣會那天，楊穹派人把他們接過去，小二哥背著他偷偷遞了一袋東西給宋謹瑜，蔣浩然忍不住問道。

“他們送了什麼給你？”

宋謹瑜看躲不過，直接遞給他坎，“就是木頭啊，我看他們有賣，就買了點。”眨巴著眼睛無辜的看著蔣浩然。

蔣浩然也沒檢查，只是攬住他的腰說道：“你需要什麼可以和我說，別瞞著我。”太多不對勁的地方讓他覺得整個天空都顯得壓抑。

“好了，就這一件，其他我可沒瞞著你。”宋謹瑜笑道，指頭在袋子上輕輕碰了碰，快了，就快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明天見！麼麼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