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幫手

宋謹瑜跟在蔣浩然簡興文身後，像是個尾巴一樣，走到一半，蔣浩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落東西了？還是門沒關？”簡興文努力把腦細胞全部擠出來，仔細回想。

“沒有，你走在前面，我想在後面走。”蔣浩然突然說道，漆黑的眸子在黃昏的餘輝裡格外亮眼。

簡興文有些遲疑，後來想到他媽可是說了，無論如何都要把人請回去。略有些同情的看看蔣浩然，估計是心裡難受啊，唉。

“好吧，快走吧。今天我媽可煮了不少好吃的。”簡興文儘量把氣氛弄得歡快點，想沖淡現在沉悶的氛圍。

簡興文轉過身在前面走著，蔣浩然回頭看著尾巴宋謹瑜，朝他輕輕招了下手，幸好這是在巷子裡，四下無人，不然看見蔣浩然沖著空氣招手，都能把人嚇暈了。

“快過來，站我旁邊。”

宋謹瑜飄過來，帶來一陣涼爽的空氣，有些困倦的揉揉眼睛，睜著一雙泛著微紅的眼眶，不解道：“怎麼了？”

“沒什麼，和我一起走，幹嘛一直在後面跟著，我都找不到你了。”蔣浩然輕聲問道：“困了嗎？一會兒吃完就回家。”

家這個詞，他並沒有太多感想。養父母對他不算刻薄，極好也說不上。他一直以為家就是這樣，淡淡的，沒有交流，沒有撒嬌的人倫之樂。

但自從他的弟弟出生之後，那種差別就明顯了起來，原來爸媽對孩子是會手拉著手一起出去玩。原來受了傷，也會親自呵護勸哄。

他像個陌生人寄住在別人家，主人家對他非常客氣，無形的隔膜劃分開他們。所以可以住校，他是不會回去的，每週回去一次都感覺的出整個家對他的漠然。

那是家嗎？

蔣浩然不會去責怪他們不給他多一些關心或者親情，本來就不是，他又怎麼能去強求。但他感激養父母收養了他，所以他會盡他所能把他弟弟供養出來。

他從沒想過生活裡會突然多出一個宋謹瑜，這個迷糊鬼……

眼眸帶笑的看了眼宋謹瑜，發現他幾乎快闔上眼睛了，還是加快腳步想快點到簡興文家，然後早點帶宋謹瑜回家。

簡興文家環境比蔣浩然住的地方當然好點，住的是臨時分配房，筆挺的六層樓房，刷的白白的牆壁，據說很快就有福利房可以去購買了，大夥現在都攢著錢等消息呢。

宋謹瑜困倦的飄進筒子樓，長長的走廊人聲鼎沸，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許多人家門口都飄來一陣陣的食物香氣。

這年頭可沒有什麼吸油煙機給家家戶戶安著，都是在門口搭個檯子，直接把鍋放上去炒菜，油煙直接就飄了出去，洗菜都是在外面一窩蜂的長條池子裡洗，水費可就不是自家交了。

即使非要在家裡用水燒水，他們也有著自己的法子，稍稍鬆開點水龍頭，不一會兒一滴一滴的水就會流下來，一天下來能存幾桶水，這樣水錶幾乎都不會走動。

簡母在門口正炒著菜，鄰居王嬸聞著熱辣的香氣忍不住湊過來瞧了幾眼，“哎呦，今天請客啊，大腸炒得好香啊。”手邊還拿著瓜子磕著。

簡母眼一掃，“想吃就吃，今天請浩然過來吃飯，這孩子小小年紀也不容易……”

手腳俐落的那筷子夾了一筷子香氣撲鼻的菜給王嬸嘗，王嬸就著筷子吃了，咂摸了半響就直誇。“哎呦，還是妹子你的手藝好。吃著就是好吃。”

簡母被誇的樂呵呵的笑了，眼尖的發現簡興文和蔣浩然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自家兒子和蔣浩然站在一起，怎麼看怎麼都沒人家精神。

如果她知道後來互聯網的詞之後，估計會懂得，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浩然，你來啦。快快快，正好菜都炒好了，興文他爸也在裡面呢，一會兒我們熱鬧熱鬧。”簡母有些粗糙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熱情道。

蔣浩然在簡母他們跟前一向都很禮貌，問了好就被簡母推著進去了。簡父正看著新聞聯播喝著小酒吃著花生米。

宋謹瑜看見這台電視，還頗有些懷念的蹲在前面琢磨著這黑白兩色的電視還挺受歡迎啊，以後彩色電視出來，液晶屏出來，這電視送給小孩看，估計都是沒人看的。

畢竟以後可是還有更多的高新科技產品面世，就算是他死掉的那年，手機都出觸控式螢幕了。

蔣浩然看見宋謹瑜找到新樂趣，就和簡父打招呼去了，“叔叔，你又喝酒了……”眉峰不贊同的輕皺了起來。

簡母就像找到同盟一樣，“是啊，醫生都說了，少喝酒，胃都給你喝出毛病了。今晚辣的都是給浩然的，你別吃！”

簡父簡直哭笑不得，兒子也在一邊搭腔，起哄道 ：“沒錯，爸你就吃這些青菜蘿蔔就行了，多吃蔬菜身體好。”

蔣浩然站在一側笑笑沒說話，看著眼前一家三口樂呵呵的吵架鬥嘴，眼裡閃過一絲淡淡的豔羨。宋謹瑜正好回頭，對上蔣浩然掃過去的眼神，笑眯眯的揮了揮手。

“浩然，快坐啊，怎麼一直站著。這孩子就是客氣，興文啊，你要學學你浩然哥。”簡母老調重彈的說道，手裡拿出一大瓶果汁給杯子裡倒了大半。

“哎哎，媽，你到底是我親媽嗎？半瓶都沒了，給我的杯子這麼小！”拿起手上的紙杯，眼尾掃向蔣浩然面前的大號搪瓷杯，直接嚷道。

“臭小子！”簡父一巴掌扇到簡興文後背，啪的一聲，打得簡興文咋咋呼呼。

國人的習慣，有事飯桌上吃了說，吃了會兒菜，簡母擠擠眼睛看向簡父，簡父輕咳了聲，“浩然啊……”

蔣浩然聞言放下筷子，認真傾聽狀，簡父也有了和簡母一樣的感想，為什麼自家兒子看著就沒人家好呢？瞧瞧這筆直的背影，俊秀的眉眼，愛學習愛生活，零缺點。

被再三嫌棄的簡興文正啃著豬蹄，埋著頭，權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叔叔，你說。”

“咳咳，今天有人說，你被張愛國他們辭了？”簡父降下嗓門，輕聲道，生怕打擊到這孩子。

蔣浩然坦然的點點頭，“是的。不過即使不被辭掉，我也想自己幹點別的。”

“你這孩子怎麼那麼傻？當時不就是老張說要請你的，本來我都給你打聽好服務員的工作，還不用起那麼早，端端盤子，工資高多了。”簡母脾氣直爽，直接不滿道。

簡父理智點，聽出蔣浩然有自己的打算，酒杯推了推，身子往前傾，“你是要幹什麼？找到什麼臨時工了嗎？可不能跑去工地啊，那地方太危險了。”

簡父簡母都是工廠裡的工人，想給蔣浩然介紹的就是裡面的臨時工，包吃包住，可不比自己在外面打工強嗎？

如果不是蔣浩然執意要給他那弟弟付什麼伙食費，光獎學金就夠生活了。

“我想擺攤賣點吃的。”蔣浩然把自己準備做的，和已經下單買鍋的事說了，簡母還是覺得他有些莽撞，萬一生意做的不好，前期這些錢不就虧了嗎？

不過，想想他還年輕，就算虧了，也就當是學了個經驗，以後做事也不會這麼想當然了。到時候他們拿錢補貼他點，總不至於過不下去的。

“你這個想法挺好，主要現在也沒人賣，不知道你這好不好賣。”簡父對吃食一向不怎麼研究，老婆煮什麼他吃什麼，所以對外面那些攤販五花八門的吃的，他都是觀望狀態。

“這樣吧，到時候興文和你一起去，免費打工，不用工資。”簡父張嘴就把兒子賣了，簡興文抹了一把嘴上的油，“爸，你瞎說什麼呢！還用你說啊，我那是不知道，浩然哥要擺攤我肯定去幫忙啊。”

蔣浩然和他同年，不過一個是夏天生日，一個秋天，叫哥也就勉勉強強了。

蔣浩然蹙起眉峰，“不用了，這幾天興文還要複習，我自己忙就可以了。他也不懂這個怎麼賣，天氣又熱……”

簡母直接揮手道：“熱什麼熱，他天天抱著籃球跑去打都不嫌熱，跟你出攤反而熱了不成？你都有時間學習，他能沒有？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就叫興文過去你那裡。”

簡興文撞撞他胳膊，擠眉弄眼的暗示他同意，蔣浩然歎了口氣，點點頭，心裡想著肯定不會讓他白乾，工資肯定是要算的。

一頓飯吃飯天都擦黑了，簡母擔心蔣浩然第二天還要去給老張擺攤，就叫他趕緊回去，順手還塞了兩顆大蘋果。

蔣浩然也不推辭，道謝後就帶著已經睡過去的宋謹瑜回了家。

睡著之後的宋謹瑜那是直接閉著眼睛浮在半空中，能看見的人肯定怕的不行，蔣浩然看了只是無奈的笑笑，小跑著往前走。

不論多遠，宋謹瑜都緊緊跟在他的身邊，只有他能看見他，這種感覺也很奇妙。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覺得我好勤快？麼麼麼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