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啊啊啊——！」

　　奧卡斯的魂獸驟停在空中，梭烈的眼眶幾乎瞪裂，全場發出了驚喝。紅色光罩上的黑色身影在空中明顯翻了兩個滾，幾乎跌落在紅色光罩上。

　　夏奇看清了對方的模樣，「你果然是一個鳥人！」

　　「你是誰！你是誰！怎麼可能破壞掉我的精神攻擊！」

　　「我是你盎司爺爺！」再豎一根最有力的中指！

　　穩住身體的鳥人朝著夏奇的方向再次發出精神攻擊，夏奇的腦袋又懵了下，他甩甩頭，什麼情況？

　　隨之而來的是鳥人狼狽的翻滾與不甘地嘶鳴：「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是誰！你是誰！一個低等的魔族怎麼會有比我克拉大人還要厲害的精神攻擊？不可能！這不可能！」

　　異獸不懂得掩飾自己的心思，想到什麼就說出了什麼。高階異獸——鳥人——的精神語言所有人都可以聽見，這位自稱克拉大人的八級異獸自然也不會知道牠的話帶來的影響。所有人全部看向了鎮長府邸圍牆上的夏奇。

　　「我是人類，記住，爺爺我叫盎司！FUCK YOU！」再一根中指。

　　「這裏有高階魔族！殺了他！殺了他！」鳥人認准了夏奇是魔族，發出命令。而原本準備慢慢欣賞這裏的魔族人被撕碎的鳥人朝紫色光罩發起了攻擊。頃刻間，「卡卡」兩聲，一枚魔帥徽記碎了。

　　奧卡斯召回魂獸，高喊：「準備戰鬥——！」

　　普利和菱握緊自己的武器，「準備戰鬥——！」

　　夏奇跳下了城牆，撿起地上一塊掉落的板磚照著自己的腦袋用力砸下，幾乎連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為的就是一擊就暈。

　　「奇閣下！」

　　剛剛甦醒過來的加布林就看到鮮血從夏奇的腦袋上噴出。

　　「卡卡！」

　　第二枚魔帥徽記碎了。

　　「吼吼——！」

　　「殺——！」

　　異獸與魔兵衝撞在了一起。

　　「嗷嗚吼——！」

　　一聲令異獸和魔兵毛骨悚然的、彷彿是從天際傳來的獸吼，令混戰中的一切生物都有了瞬間的停頓，就連那只直奔著夏奇而去的鳥人也驟然停住了飛行。其中有三個人的反應最快，趁著異獸失神，奧卡斯護腕上的斧頭砍下了一隻六級異獸的腦袋，菱的重劍攔腰斬斷了一隻五級異獸，普利的戰刃深深刺入了一隻六級異獸的腹部。

　　一抹白色的影子從後方魔族人群中朝著鳥人的方向踏空奔去！那是一隻體型比成年老虎小一些的白色老虎，牠沒有翅膀，卻能在空中奔跑。鳥人發出尖嘯，噴出熊熊的火焰，白虎張開紅色的大嘴，氣浪衝開火焰，尖銳的爪牙散發著冰冷的光芒，直面八級鳥人。

　　兩隻猛獸很快就撕咬在了一起。火屬性的八級鳥人根本來不及噴出火焰就被速度極快的白虎欺身而上，想要活命，鳥人就必須放棄遠程攻擊。一鳥一虎在空中糾纏。沒有鳥人的精神攻擊，地面上的戰鬥瞬間輕鬆了不少。

　　以為腦袋上鮮血淋淋的黑髮少年，面無表情的衝向了異獸。所過之處，哪怕是魔兵，只要阻礙了他的前進，不是被他一腳踹開，就是被他手中的短劍刺傷。

　　「讓開！都讓開！」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發呆的魔兵急忙讓開。回過神的異獸發出了攻擊的連續吼叫，六隻在後方督戰的七級異獸加入了戰鬥，牠們非常聰明地對上了奧卡斯、普利、菱和梭烈。黑髮少年收割著低級異獸的盛名，哪怕是六級的異獸，不管是力量型還是遠程攻擊型的，牠們的速度快，少年的速度更快。一把普通的二級短劍在少年的手中就成了異獸的催命魔笛。

　　異獸有著避險的本能，三級以下的異獸被少年的可怕氣勢震懾到了，掉頭就跑，被魔兵們何力砍殺。

　　少年很快就來到了戰鬥的最前方，說過之處，五級以下的異獸屍橫遍野。六隻七級異獸，有三隻在攻擊奧卡斯，有兩隻在攻擊梭烈和菱，有一隻與普利廝殺在一起。

　　原本是有一隻單獨對上了菱。菱的實力低於普利，她一個人根本無法與一隻成熟的七級異獸抗衡。每個人都在戰鬥，菱也不會讓別人來幫她。危險中，梭烈的魂獸替菱擋下了七級異獸的致命一擊，然後他把菱護到了身後，就變成了兩隻異獸 同時攻擊梭烈和菱的情況。梭烈一個人擋下了大部分的危險攻擊，菱與他背靠背。

　　奧卡斯的金屬身體上有一道很深的金屬色痕跡，紅色的血液從金屬的痕跡中湧出，那是他的傷口。他一個人對付三隻成熟的七級異獸，可以說，若沒有他那一對堪稱神級的護腕，他不會只有那麼一道嚴重的傷口。相比之下，普利、菱和梭烈身上的傷就多了，幾乎都深可見骨。

　　一名瘦弱的少年衝了過來，輕鬆結果了一直用雷攻擊他的六級異獸後，他看到了奧卡斯身上在流血的那道傷口，黑髮少年黑色的眼眸湧出了淡紫色的光芒。

　　「小心！」

　　一直力量型的異獸從後方偷襲，對準了少年還在流血的腦袋。少年的腦後彷彿長了一雙眼睛，他的腳步向旁邊輕輕一滑，接著一個漂亮的轉身，高高躍起，跳到了撲來的異獸身上，手裏已經卷刃的短劍「噗」的一聲刺入了異獸的眼睛裏。異獸發出疼痛難忍的巨吼，身體高高立起要把背上的少年掀翻下來。

　　少年跳下異獸的背，雙手撿起地上不知誰掉落的雙手重劍，掄起來照著異獸的前爪揮舞了下去。

　　「嗷嗚——！」

　　血水飛濺，兩名帶上的魔兵同時出劍，失去前爪的異獸瞬間身首分離。

　　沒有去管那只異獸，少年丟掉不趁手的重劍，撿起地上的一塊板磚朝著遠處一隻正在用火球攻擊奧卡斯的異獸。此時的他，雙眼已經變成了深紫色。

　　奧卡斯在被兩隻力量型異獸和一隻火屬性的異獸圍攻。雖然他的等級不如梭烈，但異獸的本能告訴牠們，這些人裏，奧卡斯是最危險的，所以六隻七級異獸中，有一半攻向了他。

　　奧卡斯只有辰級初階，面對三隻相當於辰級頂階的異獸，他始終冷靜地應對，臉上不見一絲的狼狽。他把他的那一對護腕運用到了極致，他把致命的躲不開的攻擊化解成身上無關緊要的一道道傷口。金屬性魂武士本來就比其他屬性魂武士的防禦力強，傷口癒合性也強，只要不是致命的攻擊，多少傷口都沒有關係。

　　奧卡斯的那一對護腕此刻看來，可以說其實已經達到了神級裝備的級別，這種危急關頭，他的護腕優勢盡顯。魂獸增加了他身體的防護性，各種屬性攻擊搭配千變萬化的武器層出不窮地低檔三隻異獸的金工，護腕與他之間相通的聯繫使他能發揮出護腕的最強實力，也給了他與三隻七級異獸戰鬥的信心和能力。儘管辛苦，但奧卡斯絲毫沒有也許會殺死的恐懼。

　　遠程攻擊的那只異獸已經被他的冰刺戳瞎了一隻眼睛，還在牠的肚子上用雷光炸開了一個洞。兩隻力量型的異獸，有一隻已經被他傷得快要失去戰鬥力了，只要能解決掉一隻近身攻擊的異獸，他的壓力就會驟減。而突然的，奧卡斯感覺到他的壓力減弱了。

　　只一眼，奧卡斯就知道了原因。已經去掉偽裝的藍色眼眸即使是在對面三隻七級異獸的攻擊時也始終如一的冷靜，此時此刻，確實兇猛的冰霜。為他減掉火屬性異獸攻擊壓力的夏奇，半張臉上都是血，額頭的左上有一個明顯的血窟窿。身上不知有多少傷口的奧卡斯在看到夏奇頭上那個還在流血的血窟窿時，心臟的位置傳來了強烈的鈍痛，這種鈍痛令他的氣勢徒然變化。

　　奧卡斯覆蓋了冰霜的深藍色眼瞳的周邊，出現了一圈細微的銀色光芒。兩隻護腕上鐫刻的魂能陣同時發散出刺目的銀色金屬般的冷硬光芒，與奧卡斯藍瞳周圍的銀色光芒輝映。奧卡斯和他的護腕氣勢徒然發生了變化，與他戰鬥的異獸發出危險來臨的低吼。

　　奧卡斯的左護腕冒出的盾牌擋住一隻異獸的爪子，右護腕的冰箭和火球一前一後的攻擊逼退了另一隻異獸的大嘴；同一時間，右護腕的匕首徒然轉換成半截長毛，右手向上用力一刺，長矛狠狠地刺入了被盾牌擋住的那只異獸的腹部，刺入異獸腹部的長毛緊接著一記土刺攻擊，尖銳的土刺在異獸的腹部炸裂開來。

　　力量型的異獸，皮膚和骨骼堅韌難刺，但在金屬性魂武士的面前，在神級護腕變換的武器面前，牠的皮膚和骨骼不再堅韌，牠的身體內部被攪成了肉渣。

　　收回右手，不再去管這只異獸，奧卡斯迅速對上另一隻力量型異獸。

　　痛苦的嚎叫，火屬性異獸剛要噴出的火焰被人一板磚拍回了肚子裏。火屬性異獸嘗到了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又是一板磚，火屬性異獸哀鳴一聲，趴在了地上。最後一板磚，板磚碎了，火屬性異獸的眼珠翻白，口吐血沫。

　　「奇！」

　　黑髮少年轉身，抬手，抓住了淩空飛來的一把匕首。面無表情地，一隻眼睛正常，一隻眼睛紅色地看著繼續戰鬥的奧卡斯，他緩緩抬手，擦掉左眼上的血水。紫色的雙眸緩慢地在奧卡斯身上的傷口一一掃過，紫光大盛。

　　黑影瞬間消失在原先的位置，張開血盆大口的異獸身上的汗毛猛然間乍開，可還不等牠回頭，牠的背脊一沉，有人跳到了牠的身上。

　　「嗷吼，嗷！」

　　「噗哧！」

　　尖銳的匕首全部沒入了異獸的後頸，又是「噗哧」一聲，匕首被拔了出來。帶出噴射而出的猩紅血水。從異獸的身上跳下，依然是毫無表情地深深看了眼人類魂武士身上的傷口，黑發紫眸少年轉向了另外三隻七級異獸。

　　奧卡斯的藍眸深沉得如暗夜的星空，夏奇的那雙紫色的眸子，第一次呈現在他的面前。但眨眼間，藍眸就只剩下了慣有的冷靜。不再遲疑，奧卡斯向攻擊普利的異獸攻去。

　　有了黑髮少年的加入，六隻七級異獸全部被消滅。少年的眼睛映入了許多人的眼中，引起了一片片的震撼。

　　不知何時，塞巴隆鎮上方的紅色光罩消失了。殘存的異獸叫聲中有了害怕與膽怯，牠們開始後退、開始逃跑。凡事參加戰鬥的人都很狼狽，沒有一個不帶傷的。異獸要撤退，魔族人也沒有力氣去追了。

　　這一次突襲塞巴隆鎮的異獸可說是鋪天蓋地，沒有人有心思去計算共有多少只。其中甚至有一隻八級異獸，七級異獸就有六隻，更別說六級、五級、四級的異獸了。而賽巴隆鎮駐守的魔兵最高等級也不過是魔尉，實力相當於異獸的五、六級之間，但六級的異獸實力要強于魔尉。魔兵隊長吉薩和鎮長庫庫塔爾都是一身的血，身上好多處傷口骨頭清晰可見，更不要說那些被異獸殺死的魔族人與魔兵。

　　異獸要逃了，魔族人們想要追也有心無力，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異獸，所以不需要下命令，沒有一個人去追擊異獸。但是，有一個人不同意。眼見還活著的、沒死的異獸開始往外狂奔，那人走到菱的身邊，伸出手，在對方駭然的注視下，從對方已經無力的手中拿走她的雙手重劍。他的手腕很細，根本不可能拿得起菱的劍，就見他托著那把重劍走到前方，然後拖到身前，兩手握住劍柄。

　　紫色的眸子，紫色的漩渦流轉，瘦弱的雙手握住重劍的劍柄，陰寒的氣息以他為中心擴散，一圈一圈，竟然清晰到肉眼幾乎都能看到。菱的左手掌心、普利的右手掌心隨著對方的動作陣陣灼熱，兩人看到那人高高舉起了那把他平時根本就拿不起來的重劍。普利和菱只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那人舉起劍時脫離了他們的控制、脫離了他們的身體，掌心灼熱得繼續要燒起來了。那把重劍，被黑髮少年舉過了頭頂，眾人的心也隨之提到了最高。

　　力量擴散圈突然消失了，一切都隨著那把舉過頭頂的劍靜止了。突然的，毫無預警的，在場所有的魔族發現他們的身體有了一種突如其來的共鳴，還不等他們仔細體會，少年高舉的重劍猛然地砸了下來。

　　「轟！」

　　「轟轟！」

　　「轟轟轟！」

　　隨著重劍重重砸落在地面上，大地發出了震動的轟鳴，往鎮外逃竄的異獸被突然開裂的地面吞噬，僥倖躲過的異獸緊接著又被無形的衝擊波卷到空中，然後失重地狠狠摔在地上。兩邊不管是玩好的還是已經被毀壞的房屋，在大地的轟鳴中一間間倒塌，只有少年身後的房屋和地面沒有任何的影響。而中間所指之處，盡毀。

　　「碰！」

　　一位魔族，雙膝跪在了地上。緊接著，第二位、第三位……這樣的力量，是只有頂級的魔族強者才會擁有的力量。菱單膝跪下了，普利也單膝跪下了，這樣的力量令他們本能的沉浮、膜拜。

　　黑髮少年保持著雙手握劍柄的姿勢，當灰燼散去，他鬆手，支起了腰背。菱的重劍，整齊地斷成了十幾截。

　　這一場勝券在握的突襲，異獸卻幾乎全軍覆沒。

　　「奇。」

　　少年的身軀明顯地地震了一下。收起魂獸，奧卡斯一步步朝背對著他的少年走去。

　　梭烈想要過去，被還跪著的菱拽住。菱怔怔地看著少年，心神在震顫中。

　　「奇，是我，我是奧卡斯，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少年依舊一動不動。奧卡斯臉上的魂紋消失，他收起護腕，身上的傷口清楚地暴露出來。他灰色的衣服被血染成了暗紅色。

　　「奇，是我，奧卡斯。」

　　走到距離夏奇一步之遙的地方，奧卡斯聽了下來。背對他的少年動作極慢極慢地轉過來，奧卡斯伸手說：「奇，是我，奧卡斯，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少年額頭上的血還在流，左眼又被血水模糊了，身上也沾染了許多異獸的血，或許還有他自己的血。奧卡斯上前一步，輕輕地抱住少年，那些曾被少年攻擊過的魔族人無不為奧卡斯捏了一把冷汗。

　　「是我，奧卡斯。沒事了，沒事了。」

　　奧卡斯掏出手帕，按住夏奇腦袋上的傷口，不在乎他臉上的污漬，親吻他，「沒事了，沒事了。醒過來，奇，醒過來，我是奧卡斯，奧卡斯。」

　　少年雙臂慢慢地抬了起來，就在很多人以為他要攻擊奧卡斯時，他的雙臂卻是環住了奧卡斯的腰，然後就是一個猛然的用力。

　　奧卡斯咽下因為少年的動作而牽扯到的傷口劇痛，他反而更緊密地抱住少年，親吻他充滿了血腥氣的頭髮，「是我，奧卡斯，醒過來，醒過來，奇。沒事了，沒事了，醒過來，醒過來。」

　　藍色的眸子出現沒有被任何人看到的震動，前身的傷口，在被柔軟的「東西」舔舐。奧卡斯彎身，封住少年沾染了他血液的嘴唇，以此組織少年再舔他的傷口。他的奇，不管是怎樣的狀態，都會記得他，都會為他擔心，而且認出他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

　　全場靜默地注視著黑髮少年與他的伴侶擁吻在一起。倆人的周圍有一道無形的牆把他們與眾人隔絕開來，沒有人可以進入到其中，哪怕是他們的至交好友。這一刻，那個地方，只屬於那兩個人。

　　「唔……」

　　一聲嚶嚀，少年緊抱著奧卡斯的雙臂無力地垂下，奧卡斯立刻直起腰身。少年不知何時緊閉的眸子緩緩睜開，紫色的眼睛恢復成了純粹的黑色。

　　「疼……」

　　只說了這一個字，少年的身體一軟，暈倒在了他心愛的人懷裏。

　　「奇！」

　　「少帥！」

　　「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