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連夢的頭七過了之後， 李亦然和樂哥兒也回家了。因為他算是短命的， 所以不能停靈太久， 由附近寺廟的和尚選了個時間，草草的就埋葬了。

　　李亦然這些年積下了四五百兩銀子， 全部都被連夢拿回了家，銀票什麼的據說全都在這次的葬禮中花光了，一百多兩整銀被那張仙師騙去了，以至於到了李亦然手裡，銀子只剩下了三十多兩，據說還是東拼西湊省下來的。

　　李亦然盯著這些銀子許久， 久到連家人臉上的神情都不太自然了，然後他說，“不用了，這些銀子就當逢年過節連夢的香火錢吧。”

　　聽他這麼一說，連家人連客氣都沒就收了回去， 連夢的牌位是供在家裡的，每年兩三百文的香火是要燒到的， 既然他願意出這個錢，那麼他們也不會客氣就是了。要不是怕一兩銀子不拿出來太難看了， 他們根本不想來這一出。

　　李亦然沒理會他們說什麼留下吃飯的客套話，銀子他不欲追究，就當了了和這家的緣分， 至於樂哥兒， 他也不會讓他過來的。

　　天網恢恢， 疏而不漏，種下惡因自然會結出惡果，他等著。

　　樂哥兒在連家待了幾天，這時早已待不住了，一下車就撒歡似的往下跑，他想去叔叔和麼麼那裡。

　　但是李阿姆卻攔住了他，樂哥兒身上還帶著熱孝，七七之後才能解下來。小滿正懷著孕，他怕小滿會多想，覺得衝撞了。

　　樂哥兒被李阿姆攔住，急得吱哇亂叫，阿嬤阿嬤的叫個不停。田小滿正在裡面做飯，聽見他的聲音連忙走了出來，“樂哥兒，你回來啦！”

　　“麼麼！”樂哥兒眼睛一亮，仰起小臉叫道。然後他撅起嘴巴，“嬤嬤不讓我進去……”聲音裡帶著委屈，他不明白怎麼一回來就好像不受待見了。

　　“沒關係，阿姆，讓他過來吧。”田小滿笑著對李阿姆說，他這幾天軟磨硬泡的把李文軒不想告訴他的事問了出來，他好奇呀！

　　得知那天連夢是拿著墮胎藥來找的他，他一陣後怕。但同時他也覺得李文軒的擔心是多餘的，不就是怕他知道了之後會對大哥和樂哥兒心存芥蒂嗎？

　　他田小滿講究的是一人做事一人當，若是連夢還要回到這個家，那如果想讓他對他有好臉色是不可能的，但現在死者已矣，其他人又有什麼錯呢？

　　樂哥兒被李阿姆放開後，一下子就沖了過來，抱著田小滿的腿撒嬌。田小滿心疼的看著他，覺得這孩子好像瘦了一些。

　　小孩子就是這樣的，藏不住一點事，胖了瘦了眼睛一下就能看出來的。

　　熱孝期間至親是不能食葷腥的，所以怎麼給樂哥兒找補，就成了一個問題。田小滿思來想去的還是不知道該讓他吃些什麼，他爺嬤去世的時候他還小，根本不記得那時他阿姆給他吃了些啥。

　　但他不知道，李阿姆一定是知道的，所以田小滿就去問他了，李阿姆想了一會說，“守孝這事對大人嚴苛，孩子的話，雞蛋什麼的還是能吃一點的。”

　　莊戶人家對這事禁得不是太嚴，但李阿姆有聽過那麼一件事，說一個大戶人家有小郎生了娃娃，恰逢他家的長輩過世，主夫守制特別嚴苛，稱孩子吃的奶是血所化，也算葷腥，所以吃不得，只能喝一些米湯為食。後來聽說這小娃娃沒長到兩歲就沒了，因為他家熱孝過後為了孝順又守了一年熱孝。

　　外界倒是人人稱讚，只可憐了那個孩子……

　　樂哥兒當然不會被這樣對待，所以他一喊餓之後，田小滿就去給他蒸了兩個蛋羹，吃的他直舔勺子。他外家不會專門弄孩子的吃食，飯又硬硬的，菜也不好吃，樂哥兒這幾天都是靠糕點撐過來的，所以吃東西才會這麼饞。

　　田小滿很想再給他弄點吃的，但是中午又快到了，現在吃多了中午吃不下去。

　　樂哥兒雖意猶未盡，但很聽話，解下圍兜就跑出去玩了。

　　李亦然回到書房之後，看著滿架的書，心裡又有點不舍，他之前趁著連夢叔父來的時候，已經向他辭了師爺的位置。連夢的叔父爽快的答應了。

　　一來，他知道李亦然志不在此，萬一有一天他能夠魚躍龍門，何不現在賣他個好呢？

　　二來，他在省城已經站穩腳跟了，省城人才輩出，他已經培養了好幾個親信，李亦然這時候走，剛好給他們騰位置出來。

　　三來，連夢的死因他也知道一些，雙方都有芥蒂，不如趁他提出來然後順水推舟，免得做個惡人。

　　上京趕考需要很多的錢，他們這裡離京城不遠，那也需要走上十天半個月的。春闈設在四月中旬，再晚他三月中旬也該趕去了。

　　這一來二去的得在京城裡待上幾個月，省城的物價已經算高了，京城可想而知。他已經給家裡添了這麼多麻煩，再無顏去討要銀兩了。

　　但輕易放棄什麼的，不是他的作風，所以李亦然決定，等過了正月十五開市後，他就去找一份差事，若是能積攢到銀兩，到時還是能去的。

　　……

　　正月十五鬧元宵，安陽縣城會舉行元宵燈會，田小滿年年都去。

　　他不認識什麼字，也不會猜謎，一般就是站在旁邊聽別人說一說，然後自己掏兩個錢，買個花燈提著。但就是這樣，他每年都玩的很盡興，因為街上有很多賣元宵的攤子，吃起來都很不錯。

　　田小滿今年也是想去的，但卻被李文軒殘忍的拒絕了，說他剛有娃娃，出去被擠掉了怎麼辦？當然，這話一說出來，他就被李阿姆追著打了幾下，說他大過年的不說好話。

　　但李阿姆也是同意的，不過他不像李文軒說的那麼直白而已。

　　真正讓田小滿做決定的是，樂哥兒今年不能去，熱孝期間不能出門參加任何活動。為了他幼小的心靈，所以田小滿決定今年元宵就在家過了。

　　但該有的福利田小滿是不會忘記的，他吩咐李文軒去給他買了好些包元宵的食材，然後又讓他去買一些做燈籠的材料，他要在家裡掛上很多燈籠。

　　知道田小滿打消了去縣城人擠人的念頭後，他再提什麼要求李文軒都會答應他的，他二話沒說，架起馬車就走了，只要別出去擠就行了，李文軒心有餘悸的想，田小滿逛起街來尋常人一般拉不住他。

　　李文軒走後，田小滿在廚房看了看，發現包元宵的糯米粉沒有了，便提了一小袋糯米準備去阿雲家磨出來。

　　李阿姆剛好不在，田小滿就提著袋子，牽著樂哥兒自己去了。

　　剛出家門，就發現劉西臨正朝這邊走來，他知道樂哥兒已經回來幾天了，但他阿嬤這幾天總是帶著他去走親戚，害的他根本沒時間來找樂哥兒玩。

　　這不，今天總算是不用出去了，他立刻就出了門來找樂哥兒玩。

　　“師姆，樂哥兒！”劉西臨也發現了他們，邊叫邊跑過來。

　　“唉，臨小子，來找樂哥兒玩啊！”田小滿想，剛好，讓臨小子帶樂哥兒去玩，省的磨米沒意思。

　　“嗯，”劉西臨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他在田小滿跟前總是有點害羞。

　　“那你們去玩吧！”田小滿把樂哥兒的手給他牽，準備讓他們走。

　　誰知樂哥兒卻定在原地不動，“我要跟麼麼去玩！”

　　“麼麼不是去玩啊，我去磨米呢！”

　　“我也要去磨米！”樂哥兒知道這是做元宵的，他還沒吃過呢！

　　“那……”田小滿看著劉西臨，劉西臨立刻說道，“那我牽著樂哥兒，跟著小滿麼麼你去吧！”

　　“好啊！”田小滿沒有異議，三人就一起走了。

　　來到付雲家，發現為了包元宵來磨米的人可不少，田小滿算了一算，覺得還有的等呢！要是李文軒在這就好了，田小滿這樣想著，完全忘了自己剛剛把李文軒趕去買東西了。

　　付雲挺著個大肚子，見到田小滿來了，忙站起身招呼他，他也看到了樂哥兒身上帶著的東西，但他覺得沒什麼，前不久他一個遠方親戚過世了，他還到吃酒呢。

　　田小滿把袋子一拎，招呼了劉西臨和樂哥兒一聲，就到他那裡去了。

　　磨豆腐的地方和他們平時住的地方隔著一堵牆，田小滿繞過來後，發現付雲正拿著個簸箕在外面，裡面裝了好些個零碎的布頭，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田小滿拿起一個布頭拼接出來的小繡球，在手上顛了顛，問道，“阿雲，這是做什麼的？”

　　付雲裝了一盤茶點出來，聽見田小滿問，便笑著說，“做著玩呢，反正現在什麼也幹不了，多做些，以後孩子出來了，好給他玩一玩。”

　　田小滿又朝簸箕看去，發現除了小繡球之外，還有一些小荷包啊，小兔子之類的東西在那裡，看起來可愛極了。

　　付雲招呼劉西臨和樂哥兒吃東西，兩人得到田小滿的許可之後才各拿著一樣東西吃了起來。

　　田小滿想了想，說，“阿雲，我明天來和你一起做吧，行嗎？”

　　“當然好啊，我正悶的慌呢，多一個人陪著我得偷著笑了。”阿雲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田小滿覺得他長的真好看，嗯，跟自己一樣好看！

　　田小滿心想，我可不白做，學會了以後在家裡給自己的娃娃做。他想著，也笑了起來，兩人對視而笑，坐在一旁吃地瓜幹的劉西臨和樂哥兒表示根本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對了小滿，你是來磨米做元宵的吧？”

　　“是啊，可是人好多啊……”

　　“要不你把東西放這吧，等輪到你了我叫我當家的給你拿出去磨了，到時候再給你送去吧？”

　　“不用不用，”田小滿擺擺手，他相公那麼忙他怎麼好意思呢？“我多坐一會沒事的啦！”

　　既然他這麼說，付雲也沒勉強，他確實悶的慌來著，剛好說說話。兩個大人在閒話家常，劉西臨和樂哥兒已經吃飽了，正拿著付雲給的小毽子踢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