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連夢晚上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的肚子越來越大，然後被李亦然等人按在床上，那個唐大夫拿著一把鋒利的刀， 往他肚子捅下去。

　　似乎他們是想找孩子，將他的肚子劃拉了個大口子， 肚子裡沒有孩子， 他們在裡面翻來翻去， 最後放棄了， 任由他腸子流了一地。

　　連夢被這個恐怖的夢驚醒了，他覺得背上濕濕的， 一摸才發現出了一身的冷汗， 閉了閉眼， 夢裡那種慘狀似乎還是清晰可見的。連夢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肚皮， 發現還是好好的， 不由松了口氣。

　　遠處傳來鞭炮“劈裡啪啦”的聲音， 他們這裡的習俗， 守歲完了之後要放關門炮， 早上起來要放開門炮， 預示著新的一年紅紅火火。

　　此時天還未大亮， 四周黑漆漆的， 連夢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夢，覺得這很有可能是個預兆， 說不定他真的會被那個唐大夫給治死， 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在人身上動了刀子還能活的！那天牆上掛著的東西七七八八的他都記得， 萬一那個唐大夫輪番把這些東西用在他身上，那可怎麼了得！

　　思來想去，他做了一個決定……

　　大年初一的早晨，田小滿在絡繹不絕的鞭炮聲中醒了過來，其中最響的當然是他家放的。一睜開眼睛，他就發現李文軒正笑盈盈的看著他，見他醒了，便說“新年好啊，小滿！”

　　田小滿也笑了，“文軒，新年好！”

　　兩人在被窩裡癡癡的笑了一陣，然後李文軒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個紅布包，遞給田小滿。

　　“這是什麼啊？”田小滿接過布包，慢慢打開，發現是一個銀鐲子，造型精美，看起來很漂亮。

　　田小滿先是高興，“相公你太好了！”他把鐲子套在手上，美滋滋的打量了一會。然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這個鐲子是怎麼來的？你還有錢？”

　　李文軒一成親，私房錢就全部上交了，因為田小滿覺得他很敗家，所以每天賣豬肉回來都要把錢給他。

　　李文軒不知道為什麼田小滿的思緒一下子跳到那裡去了，反應不及一時愣在那裡。田小滿這下更生氣了，“好啊，你背著我藏私房錢是不是？我都沒藏！”

　　“不是不是，”李文軒立刻求饒，“我哪裡敢啊？我恨不得把人都給你，怎麼會藏私房錢呢？”

　　聽他這麼一說，田小滿也冷靜了一下，李文軒平時對他確實很好，那他就聽聽他到底怎麼說！

　　“這錢，你還記得我們上次買的那只猴子嗎？”

　　“猴子？”田小滿想了想，猛然想起那只只在他家待了一天不到的小猴子，花了二十兩呢！

　　“對，那人不是考武狀元去了嘛，我那天在街上又看到他了，他好像在找人的樣子，我一過去，他就高興的拉住我，告訴我他考取了武進士，被朝廷分派到東南大營做一個副將，這次途徑安陽縣，特意留了兩天時間在那等我們……”李文軒滔滔不絕的講著那天發生的事情。

　　“……最後，他就掏出銀子給我了，不過我沒要那麼多，只取了二十兩回來。”李文軒可不是那些揮金如土的大少爺，打腫臉充胖子說什麼不用還的。

　　譚山也不是那種假意還回去的人，他的心裡仍然對李文軒充滿了感激，世人皆知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他與他們僅是一面之緣，就能大義相助，若當官之後還不思回報那還算是個人嗎？

　　見李文軒執意只要二十兩，他也沒多做勉強了，東南大營離他們這裡相距不過百里，萬一有事，說不定能幫上一二呢！

　　二人就此別過，李文軒拿著失而復得的銀子，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首飾店裡幫田小滿訂了一個手鐲，式樣是他親自挑的。

　　得到了合理的解釋，田小滿也就不再為難他，主動靠到了李文軒的懷裡，“相公對不起，是我冤枉你了！”

　　李文軒摟著田小滿，笑得溫柔，“沒關係的小滿，你明白我的心就好。”然後，他又從枕頭底下摸出花剩下的十幾兩銀子，遞給田小滿讓他收起來。

　　李文軒其實是想藏點私房錢的，隨時給小滿一個驚喜什麼的，但，還是算了吧，他家小滿眼睛這麼利，可別讓他以為自己有了二心。

　　田小滿也在檢討自己，看來阿姆的功力他一分也沒學著，不然李文軒都藏了這麼多天，而且都放在枕頭底下他都不知道，以後得勤快點了！

　　李文軒這邊大年初一甜甜蜜蜜的，李亦然那邊可就不行了！因為連夢身上不舒服，所以這幾天李亦然都被趕到書房去睡了。眼見著天越來越亮，大年初一大家都得起的早一點，所以李亦然見連夢的房間遲遲沒有動靜，便去敲門了。

　　李亦然敲了好久，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他以為連夢出事了，便嘗試著把門推開，誰知手微微一用力，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李亦然皺了皺眉頭，難不成他已經醒了？走進房間，裡面空蕩蕩的，床鋪什麼的疊的整整齊齊，不像有人睡過的樣子。

　　李亦然愣了愣，然後往外面走，瞧見李阿姆已經在廚房了，李亦然問，“阿姆，看見夢哥兒了嗎？”

　　“沒有啊！夢哥兒出屋子了嗎？”李阿姆一邊煮餃子一邊問，昨晚餃子包的多，沒吃完，今天早上繼續吃。

　　“他不在屋裡，可能出去散心了，我去找找他。”李亦然說完，先把院子周遭都走了一遍，然後又出了院子去找。

　　找了一大圈後，李亦然還是沒看見他，便回了院子，想著說不定他已經回去了。誰知回去了也沒見到人！這下他有點慌了。

　　夢哥兒一個人有病在身，能到哪兒去呢？在他著急的時候，其他人也過來了。

　　“哥，你想別急，說不定嫂麼在房間留了字條什麼的給你呢？我們村一向平靜，不會發生什麼事的！”李文軒及時開口，李亦然一想也是，就回了房間仔細查看，卻發現連夢的東西少了好多，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把他們平時放錢的箱子打開一看，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

　　遲遲不見李亦然出來，李文軒就走進去了，卻發現李亦然頹然的坐在地上，一臉的失魂落魄。

　　“哥，你怎麼了哥？”李文軒瞧見他的樣子不對，馬上湊到他身邊著急的喊著。

　　聽見李文軒的聲音，其他人也進來了，“老大，你怎麼了？你情醒一下啊！”

　　在眾人的連番叫喊中，李亦然終於清醒了，他看見圍在他身邊焦急的親人，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夢哥兒……他……走了！”

　　“走哪去了？”李阿姆問道，他一個病人能到哪去呢？

　　李亦然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夢哥兒去哪了，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走，明明昨晚都好好的，他還說等病好之後把樂哥兒接回去一起帶呢！他也覺得連夢又變回以前的樣子了，想不到沒高興到一晚上，他就被狠狠的戲弄了！

　　“文軒，套車，我們找找他去！他一個哥兒，身上又有病，肯定走不遠！”李阿姆看著他的樣子，下了決定。

　　但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沿著大路一直走，一直找，卻沒看見連夢的身影，無奈之下，李阿姆決定去連夢的娘家碰碰運氣。

　　自從連夢的叔叔當上縣官之後，連家人就在縣裡買了房子，一大家子都住到縣裡來了。按照他們的話說，以後跟那些鄉下人就不一樣了。至於宗族，就連族長都要仰仗他弟弟了，還怕他們說什麼！

　　李文軒駕車到了連家門口，便跳下馬車，叩響了門環。

　　“來了來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門裡傳來，那人打開門一看，看見李文軒。因為早上出門急，李文軒沒耐煩穿那件比較複雜的新衣，穿的是平常的舊衣服，所以這人想當然的就認為李文軒是上門來打秋風的。

　　他斜著眼睛看著李文軒，“你是哪家的？怎麼大年初一就上門來了啊？現在的人就是沒規矩，討飯的都知道初五以後再來呢！”

　　李文軒不是什麼好脾性，但現在有事要緊，他壓抑了怒氣，問道，“我是連夢的小叔子，請問他今天回家了嗎？”

　　“連夢？你是說主家的大哥兒是嗎？他一個出嫁的哥兒大過年的當然在你家了，怎麼跑到這來要人！”

　　“你讓開，讓我們進去和親家公說幾句話！”李文軒火上了頭，言辭間也不客氣了，這狗眼看人低的看門的！

　　“你說讓開就讓開……誒誒誒，你想幹什麼！”

　　那個看門人被李文軒拎了起來，滿臉都是恐慌。“大爺，有話好好說，小人這就去通報！”

　　看門人一被放下便慌不擇路的往裡跑去，李文軒轉身又把自己阿姆扶了下來，一起在門口等著。

　　不多時，那個看門人又回來了，“兩位裡面請！”他的態度變得好了一些，想來應該是怕了李文軒。

　　李文軒和李阿姆走進去時，發現那連夢的阿父和阿姆都坐在大堂之上，看見他們後親熱的招呼，“親家，怎麼有空上這來啊？”說完，讓他們坐下，又吩咐下人沏茶。

　　李阿姆坐下後，也沒多廢話，“親家，我們今天來這是想問一問夢哥兒的去向，如果你們知道的話，請告訴我們，他現在有病在身，勞累不得。”

　　那老兩口聽了，面面相覷，“親家這是說什麼話，大過年的夢哥兒不在你們家，我們怎麼會知道呢？”

　　“夢哥兒沒回來？”李阿姆緊緊盯著兩人，似乎想看出什麼破綻。

　　“沒有啊，就算要拜年也不是今天啊！可能他到別的地方走了走，親家你們不要大驚小怪了，他那麼大個人能去哪兒？”

　　李阿姆看出兩人都混不在意的樣子，不禁歎了口氣，他總算知道夢哥兒的涼薄來自於誰了，儘管他說了夢哥兒有病在身，這兩人也一句都不問。

　　既然這樣，李阿姆也沒再多逗留，便和李文軒一起告辭了。

　　在他們走後不久，一個背著包袱，挺著肚子的人敲響了大門。

　　“又是誰啊？”那個人很不耐煩，怎麼回事今天，難不成都沒事做消遣他來了？

　　“大少爺？您真的回來了！”那人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連夢。

　　“快讓我進去！”連夢一把推開面前的人，走了進去。

　　他的阿父阿姆此時還坐在那裡，取笑李阿姆就是個老糊塗，誰知一轉眼便看到了連夢。

　　“你怎麼回來了？”連阿父皺起眉頭，看著風塵僕僕的連夢。

　　“他們要治死我！”連夢一見他阿父阿姆便哭了，他一路擔驚受怕，生怕被李家人找到，然後送到唐大夫那裡去。

　　“什麼？”兩人大叫出聲，不敢置信。

　　然後連夢就把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他們。

　　“你說肚子裡的不是孩子？是什麼瘤子？還說要用刀把肚皮割開？”連阿姆驚疑未定，肚皮割開人不就死了，看來李家真是沒安好心！

　　但是，“你這病不會過人吧？”連阿姆看著一臉蒼白的連夢，猶疑著開了口，他小兒子的夫郎可剛剛有孕啊！

　　連夢已經習慣了，他搖了搖頭，“不過人的，李文軒的夫郎也懷孕了，都沒過給他。”

　　“那就好，”連阿姆拍拍胸脯，然後又想起了什麼，“你就這樣出來了？”別是什麼都沒帶，全便宜了他們。

　　“我把錢拿出來了，我還要看病呢！”連夢想過了，要他去開膛破肚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這世上神醫那麼多，他就不相信沒人能治好他！

　　“那就好，”連阿姆點了點頭，又說，“你可能是撞了邪，不然這好端端的孩子怎麼會變成什麼瘤子呢？改天我帶你到張仙師那裡去看看！”

　　連夢不置可否，他趕了一夜的路，現在正是疲乏，便讓他阿姆帶他去休息，然後囑咐他們，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回來了。

　　李文軒他們在縣城走了一圈，還是沒能找到人，就回去了。李亦然躺在床上，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心力交瘁，樂哥兒趴在他床邊，擔心的看著他。

　　李亦然摸了摸樂哥兒的小腦袋，看著他天真無邪的圓滾滾的雙眼，不禁悲從中來。他對不起樂哥兒，一直都沒能好好帶他，現在他阿姆又走了……

　　樂哥兒不明白他的想法，今天他一起來，就發現嬤嬤不見了，是麼麼幫他穿的衣服，喂的飯，然後吃完就帶他到這來了。

　　他其實有點不太想進去的，但他發現裡面只有一個阿父，沒有那個凶阿姆時，他又開心起來。但是阿父看起來不太好，就像生病了一樣。

　　田小滿坐在院子裡，眼睛緊緊的盯著門外，希望在下一刻就能看見連夢從外面走進來。

　　李阿父正在村子裡打聽，看有沒有人見過連夢，他問的很隱晦，畢竟這算不上什麼好事。

　　李文軒駕車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李阿父也在回去的路上，便讓他上車，互相交流了一下。

　　李阿父先看了看車廂裡面，說道“你們沒找到吧。”

　　“是啊，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李阿姆有點怨氣，新年頭一天發生這種事，任誰都開心不起來。

　　“我聽村頭的鐵柱叔說，他今早起來放鞭炮的時候曾經看過一個人背著包袱往村外走。那時候天還沒亮，他以為自己看錯了，便沒再理會。”李阿父語氣有點沉重，想必那就是他們家兒夫郎了，確定是自己走的，不是被什麼強人擄走的也好。

　　“回家去問問老大，昨晚他們說什麼了，怎麼一大早天沒亮人就走了！”李阿姆想是不是李亦然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他才走的。李阿姆還不知道連夢把他家的錢全部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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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說什麼，就是昨晚守完歲之後，我讓他早點休息，畢竟他身子不好，然後我說看病這事宜早不宜晚，最好能快點。”

　　“你確定你就說了這些？那他怎麼會走呢？”李阿姆百思不得其解。

　　“呃……是不是他害怕看病啊？”田小滿開口說道，他其實看到牆上的那些刀也覺得瘮得慌。

　　在場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覺得還真有這個可能，要是是因為這個原因走的，他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都是大人了，什麼對身體好自己不知道？

　　李亦然為他們夫夫兩惹出來的事麻煩大家有些不好意思，他決定明天去連家拜年的時候再去看看，別人不清楚，他是知道的，連夢他只有一個地方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