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詭計
那天,陳桂紅被牧琛拆穿了謊言,跑回家後,雖然很生氣,卻一個字都沒有向牧春生提起。
她只是跑回到房間,找出了一個帶鎖的小木盒,然後從裡頭拿出一個寫了牧琛名字的小人,又取出細針,表情猙獰著,一遍一遍用力地往上紮。
直到小人千瘡百孔,她才消了氣。
而小木盒裡,還放著另外一個小人,那小人身上不僅寫了名字,還貼了一張生辰八字,已然被紮的破舊不堪。
小人上的名字寫著宋玲,儼然是牧琛的母親。
消了氣後,陳桂紅仍然還是覬覦著她在牧琛家裡看到的那些野兔野雞,但因為實在丟人,而且為了銀子,她又不好暴露自己的本來面目,到底是忍著痛,沒再去找牧琛,消停了幾天。
今天,她剛從鄰村回來,就聽見有人在談論牧琛,因為好奇,就湊上去聽了幾句。
當聽到牧琛要請全村的孤兒們吃年夜飯時,她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差點沒氣瘋。
既然獵到那麼多野味,都能請客了,怎麼不給他們家送來一些!
陳桂紅本來就因為前兩天沒能從牧琛那裡拿到東西,又沒要到銀子,心裡非常不滿,結果現在聽到這個消息,知道牧琛竟然要浪費食物去請那些跟叫花子沒兩樣的孤兒,氣頓時不打一處來。
她越想越氣,回到家裡的時候,忍不住一臉委屈,直接撲到牧春生懷裡哭了起來。
牧春生十分寵愛陳桂紅,從來看不得陳桂紅受半點委屈,這會兒看她在自己懷裡哭得傷心的模樣,忙抱住她輕哄,又問道:「你怎麼哭了,是誰欺負你了?」
從牧春生懷裡抬起頭,陳桂紅大滴大滴掉著眼淚,卻搖著頭不肯說話。
「你倒是說啊。」牧春生急了,他抓著陳桂紅的手臂,又問了一次。
陳桂紅雙眼通紅,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似是而非地將事情告訴牧春生。
「剛才我回來的時候,聽到大家在說,牧琛今晚要請全村的孤兒吃年夜飯,這本來是件好事,我不該多說什麼的,可是我前兩天去找他想要點銀子給遠兒買藥的時候,他明明告訴我沒錢的,我當時想,那就算了,也不勉強他,畢竟這些年來,他確實為我們花了不少銀子。」
「但是今天,我真的為遠兒不值,他為了救牧琛傷了腿,現在只能躺在床上,連生活都不能自理,可牧琛呢,寧願將銀子花在那些與他非親非故的孤兒身上,也不願給遠兒買藥,甚至我那天看他獵了好些野味,想要一隻野兔來給遠兒補補,都被他拒絕了……」
伸手擦去掉下的眼淚,陳桂紅傷心不已,「作為遠兒的娘,我怎麼能不替遠兒委屈啊。」
牧春生是個沒頭腦的,向來都是陳桂紅說什麼他就信什麼,聽完話,立刻信以為真,一時也氣憤不已,用力拍了下桌子後站起來,怒氣衝衝地便準備去找牧琛算帳。
陳桂紅顛倒了是非黑白,自然是不會讓牧春生過去導致謊言被拆穿的,於是便立即攔住了他。
「你這是要做什麼呢,我就是跟你說說心裡話,發發牢騷罷了。」抓著牧春生的手,陳桂紅說,「而且牧琛做得是好事,那些孩子也在,你這一過去,一教訓牧琛,我們倒成了什麼啊?」
牧春生還是生氣,他眉頭緊鎖,怒道:「可是難道就這樣嗎?牧琛那孩子實在太沒心了!」
經過陳桂紅的這番挑撥離間,在牧春生的心裡,他對牧琛的感情,又少了一分。
拉著牧春生重新坐下,陳桂紅佯裝大度道:「牧琛那孩子也是可憐的,自從弟弟弟妹離開後,就孤苦無依的,這大過年的,就算了吧。」
這下,牧春生更心疼了。
他握著陳桂紅的手,輕聲道:「可是,你受委屈了啊。」
陳桂紅抹了抹眼睛,「我受委屈倒是沒什麼,只是心疼遠兒罷了。」
陳桂紅低著頭,突然又想起今天在鄰村聽到的一個消息,心思一轉,有了趕走牧琛的方法。
想到辦法,她心裡一喜,但面上卻沒有表露出絲毫來。
她擰著眉,抬頭看了一眼牧春生,想了想,緩聲道:「其實,我看琛兒他也不是故意的,自從他救了那岑樂以後,人就變了,我想,他定是被那岑樂迷了心竅。」
牧春生有些不解了,「可他救的,不是一名男子嗎?」
陳桂紅道:「你是不知道,岑樂雖然是個男子,可長得比女人還好看,只怕是琛兒孤身一人太久,岑樂又使了什麼狐媚之計,這才迷惑住了琛兒。」
「這怎麼可以,必須要阻止他們。」牧春生是個保守的,完全無法接受兩名男子在一起,「看來要想辦法儘快為牧琛娶一門媳婦了。」
「說起來,我今日在准親家公那裡聽到了一個消息。」陳桂紅道,「聽說蘇州冷家要為他家大女兒招一名入贅的夫婿,我打聽了一下,她的年紀比琛兒小四歲,模樣也好,和琛兒倒般配。」
她並沒有將全部實情告訴牧春生。
「入贅啊?可是他是我弟弟唯一的獨苗啊。」牧春生遲疑著。
陳桂紅勸道:「雖然如此,可琛兒的情況,你也清楚,這些年為了幫他找門親事,我幾乎問遍了附近所有村子,沒有一家願意將女兒許給琛兒的,就怕會突然沒了,而這冷家是城裡富商,假如他們能選上琛兒,琛兒從此便能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不是挺好的。」
聞言,牧春生覺得也有道理,便道:「那你改日再去打探打探,若是可以,就讓牧琛去試試。」
—
另一邊。
牧琛完全不知道陳桂紅在打他的主意,此時此刻,他正望著岑樂,不捨得移開眼睛。
被牧琛直勾勾看著,又看到牧琛的眼神,岑樂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未免太過親暱了一些。
然而,他真的是下意識的動作,做的時候,根本沒有去細想的。
現在回想起來,岑樂覺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他伸手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耳垂,率先移開視線,又轉移話題道:「飯菜差不多要好了,你們這裡呢?」
「也差不多了。」牧琛回答。
岑樂點點頭,「那讓孩子們去洗手吧,可以準備開飯了。」
「好,我跟他們說。」
顧方遊坐在一旁,將岑樂和牧琛的神情都收入了眼底,翻了個白眼,無奈地搖起了頭。
他剛才聽了牧琛的話,本來也以為岑樂確實對牧琛沒意思,但看到岑樂剛才的動作,又看到岑樂的眼神,才明白這又是一個遲鈍發現不了自己心意的。
而牧琛也是,好不容易搞清楚自己的心意了,卻笨的發現不了對方的想法。
眯了下眼睛,顧方遊轉過頭,不再看他們兩個,自己兀自喝著酒。
他是不會提醒他們的。
這種事,都要順其自然,才是最好。
—
酉時一刻,香噴噴的飯菜全部上桌。
大家依次坐下,十幾個人,將堂屋坐的滿滿噹噹。
桌子原本是不夠大的,不過牧琛又搬了一張過來靠在一起,湊出了一個大桌,現在上面已經擺了十四道菜,葷菜素菜,各佔了一半。
岑樂盛了一碗碗米飯出來,放到每個人面前,盛完後,他才在牧琛身邊坐下來。
這會兒,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屋裡點了好幾盞煤油燈,將整個堂屋,照得很亮。
孩子們儘管都饞的流口水了,可還是乖乖坐著,誰也沒有先動一下。
看著小孩一個個都眼巴巴盯著菜,不停吞嚥著口水,岑樂對牧琛笑了笑,又點了下頭。
牧琛勾了勾唇角,然後對小孩說:「都吃飯吧。」
聞言,大家就不再矜持,紛紛拿起了筷子。
先吃一塊紅燒小排,又吃一口魚肉,再來一根雞腿,吃的這些小孩都恨不得一頭紮進盤子裡。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岑樂看他們吃得著急,菜到嘴巴裡基本沒嚼兩下就吞了,怕他們會噎到,於是又起來,一人給他們盛了一碗雞湯,請牧琛幫忙翻譯:「你們慢點吃,吃不夠,可以再做。」
「岑大哥,你別擔心我們,你也快吃吧,我們都習慣這麼吃飯了,不會噎到的。」說話的是陳盛,他剛才和岑樂一起做飯,通過青竹的幫忙,兩人迅速熟悉了起來。
岑樂還想說什麼,但牧琛卻先一步輕輕拍了下他的手背,又對他搖了搖頭。
岑樂嘆息,也不再多說了。
這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大家都吃得十分盡興。
吃飽以後,陳盛他們就準備回去了。
岑樂攔住他們,示意他們等一等自己,之後就回了房,拿了八塊紅布出來,又在裡頭,各放了十五文錢。
「這是壓歲錢。」這句話,是牧琛替岑樂傳達的。
看著自己手裡被紅布包起的銅錢,陳盛怔了怔,眼睛慢慢紅了。
他妥當地將壓歲錢收起後,就彎下腰,對岑樂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岑大哥。」
其他孩子有樣學樣,也朝岑樂鞠躬。
岑樂沒有阻止他們,只是在他們直起腰後,對他們笑了笑,又比了一句祝福他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