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概是今天接連發生太多事, 使人身心俱疲,再加上身體不適,所以岑樂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等他睜眼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清晨了。
好好休息了,有了充足的睡眠, 清醒以後,岑樂的病雖然沒好, 燒還沒退下去, 但他的精神狀態卻好了很多, 不僅頭疼減輕了, 也不會再覺得胃裡翻攪, 噁心想吐。
目視著上方,岑樂平躺著, 他緩了緩神,等自己完全精神了, 就從床上起來,開始洗漱做事。
和岑樂同床一晚, 牧琛也同樣精神很好。
儘管因為傷口疼痛,又無法動彈只能維持一個姿勢,他幾乎一個晚上沒睡, 可岑樂睡在身邊, 他能一個晚上看著岑樂,聽著岑樂平穩的呼吸聲,能一直牽著岑樂的手, 他的心情完全是飛揚的狀態。
心情好,精神自然也會好。
怎麼會那麼喜歡呢?
牧琛沒去想,也懶得去想,喜歡便是喜歡了,哪裡還需要去追究怎麼喜歡、到何時喜歡上的。
有這個功夫,他不如多看岑樂一會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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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琛傷處特殊,不能動彈的情況下,一切便都需要岑樂幫忙。
岑樂一點都不嫌麻煩,從洗漱穿衣,再到吃飯換藥,全部一手包辦,沒有皺一下眉頭。
唯一就是牧琛要解手的時候,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
若是不知道彼此的心意,沒有告白還好,可是偏偏牧琛昨天告白了,並且深情款款的,這樣的情況下,再幫這樣的忙,不論是牧琛還是岑樂,難免會多想其他。
洗淨手,岑樂在桌前坐下,但臉頰的紅暈一直退不下去。
一連喝了好幾杯茶冷靜,他才壓下心頭的躁動,可卻不好意思回頭去看牧琛。
這麼獨自坐著,著實有些無趣,可胭脂沒帶,編織繩沒帶,岑樂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在桌上趴了好一會兒,岑樂忽然覺得喉嚨不適,不禁俯身咳嗽了起來,咳完,頭又疼了起來。
抬手按了按太陽穴的位置,岑樂皺著臉,有點鬱悶。
早知道,他昨天進城的時候,就應該讓青竹給他一些藥的。
牧琛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岑樂,不捨的移開一下,這會兒看見岑樂咳嗽地厲害,又難受起來的模樣,忍不住蹙眉道:「你的身子還虛弱,現在也沒事做,上床來休息吧。」
岑樂本來是想要拒絕的,可是身體確實不舒服,想要躺下,於是沉默了會兒,還是同意了。
至於剛才的尷尬,暫時被拋到了腦後。
脫下鞋子,又脫掉厚重的外衣,岑樂越過牧琛,爬到了裡面躺下。
被窩很暖,躺在裡頭,岑樂覺得自己一下就暖和了起來。
牧琛稍微側了一點身,然後伸出手,放到岑樂的額上試了試溫度。
很燙。
皺了皺眉,牧琛道:「還是高燒,你要看大夫的!」
岑樂將棉被蓋到脖子下,聽了話,微微頷首,「嗯,若是下午再退不下去,我就去看。」
事實上,從小到大生病的時候,岑樂都大多是靠著自己熬過去的,孤兒院的資金不足,院長即便有在做其他工作賺錢補貼,可孤兒院裡有十幾個孩子,十幾張嘴,最多也只是剛好夠用,再多便沒有了,所以只有真的嚴重,完全熬不過去了,才會去看醫生。
這樣的習慣,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盯著岑樂看一會兒,牧琛才「嗯」地應了一聲,然後收回手,在被子裡輕輕握住了岑樂的手。
岑樂的耳根一紅,他試著掙脫了一下,沒抽出來,便又用一隻手比道:「你鬆開。」
牧琛搖了一下頭,又握得更緊了一些。
「……」岑樂瞪了他一眼。
臉上浮起一抹淺笑,牧琛笑著耍賴,「我的傷口有些疼,而握著你的手,就不會疼了。」
岑樂明知道牧琛不過是找的藉口,可還是不動了,任由牧琛握著他,又逐漸變成了十指相扣。
彼此沉默了半晌,岑樂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抿了抿唇,對牧琛說:「我要離開村子了。」
他原先是準備將戶籍落在桃花村,然後再過一段時間,攢多一些銀子後,就到城裡開一間胭脂鋪子,不過現在看來,時間要提前一些了。
他被冤枉和芸娘通-奸的事雖然最終真相大白,該問責的都被問了責,可歸根究底,事情就是因為他而起的,不是因為他,牧琛不會教訓朱大壯,讓朱大壯懷恨在心;不是他,陳桂紅不至於瘋狂到想出這麼歹毒的計策,害得芸娘被他牽連……
經過這件事,裡正肯定是不會願意他落籍在桃花村了,而他,也不好再繼續待在村裡了。
看懂岑樂手勢的意思後,牧琛愣住了。
等到回過神,他更用力抓住了岑樂的手,雙眼直直看著岑樂,緊張問:「你要回去家鄉?」
「不是。」岑樂將手抽回來,「我先前不是跟你說過,我想在城裡開一間鋪子,如今,我想開起來了。」
看了看牧琛,他又說:「何況經過了昨日的事,我如果還繼續待在村子裡,不管是對我、對你,或是對芸娘,甚至對陳盛他們,都會有影響,對你們不好。」
提起昨天,牧琛也沉默了,這麼多年,他已經是非常解村民為人了,自然能懂得岑樂的顧慮。
岑樂看著牧琛,遲疑了一下,問:「你可願意,和我一起來城裡?」
牧琛微微一怔,反應過來後,內心湧起一怔狂喜,「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這句話問得有些歧義,可岑樂的邀請,在他看來,就已經有了這一層含義。
岑樂的臉頰瞬間泛起紅暈,他移開目光,嘴硬道:「……我只是邀請你來幫我。」
牧琛的嘴角上揚,他重新握住岑樂的手,又放在嘴邊親了親,話語裡包含著濃濃深情,「能和你在一起的話,天涯海角,我都願意。」
他年少時就失去了雙親,又無兄弟姊妹,早已無牽無掛,去哪裡,都沒關係了。
聞言,岑樂心裡湧起一陣悸動。
昨天他答應牧琛考慮的事,其實心底早就有了答案,只是遲遲無法真正下定決心。他長到這麼大,沒有談過戀愛,更不曾對任何人心動,牧琛是唯一一個,所以他需要時間,讓自己適應。
抬起眼,岑樂靜靜注視著牧琛,突然緩緩道:「可我是男子,無法為你生下兒女。」
在這個時代,無後就是最大的不孝,如果他們在一起,勢必是無法擁有子女的。
凝視著岑樂,牧琛搖頭,「我不在乎。」
岑樂又道:「你會更不受村民接納,甚至,也會受到其他人的嘲諷和鄙夷。」
儘管當今帝后是一名男子,並且男子與男子成婚也並非很少見,可在一部分人眼裡看來,兩名男子相戀、生活在一起,就是會覺得看不慣,會覺得不齒。
「我只要有你就夠了。」牧琛伸出手,撫上岑樂的臉頰,眼底是無盡愛戀。
直視著牧琛的眼睛,岑樂眨了眨,也笑了,他彎起眉眼,眼睛很亮,「你不能後悔。」
「不會。」牧琛一字一句,認真承諾,「這輩子,我絕對不會負你。」
此刻,牧琛雖然很想將岑樂抱進懷裡,再細細吻一吻他臆想了很久的唇瓣,可礙於身上有傷,不能動彈,於是只好退而求其次,緊緊握住岑樂的手,將岑樂的手放在嘴邊親了又親。
被牧琛這麼親吻著,岑樂臉頰通紅,他見牧琛久久不放手,便自己用力抽了回來,有幾分不好意思說:「我有些渴了,去喝口水。」
話落,他就翻身坐起來,又拿過外衣穿上,飛快下了床。
牧琛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容明媚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