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蘇州城除了四條主街, 還有不少的副街,都是大大小小的巷子,數也數不清。
秦樓位於南街上,而它所在的巷子名為「楊柳巷」,蘇州城的花樓大多都聚在這裡。巷子擠滿了各色各樣的花樓, 從下午開始,就陸陸續續開門迎客, 每日客人最多, 最熱鬧的, 就是這條巷子了。
岑樂和牧琛過來的時候, 巷子裡人已經很多了, 來來往往,充滿了各種聲音。
大多數的花樓門外都有不少貌美的女子站著迎客, 她們大多身姿曼妙,身著的衣衫單薄, 笑容也帶著魅-惑,被她們拉住的, 又聽著軟軟糯糯的奉承話語,總會忍不住跟著走進樓裡。
岑樂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驚訝之餘, 也非常不習慣, 當發現有女子笑著朝他走來,便連忙往牧琛身邊走,緊緊挨著牧琛, 一副「別靠近我」的表情,惹得那名女子直接翻了白眼,轉身換了目標。
和岑樂不同,牧琛一身冷意,又面無表情,從踏進巷子就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場,倒是少有姑娘會上前搭訕。
不過每當他的視線落在岑樂身上時,眼中的冰冷之意就會盡數化開,成了無盡的溫柔。
看見岑樂對要接近他的女子們都敬而遠之,牧琛不禁勾了勾唇,笑了起來。
一連走過了幾家花樓,避開了好幾名女子,岑樂忍不住呼出了長長一口氣。
牧琛安靜地注視著岑樂,見狀,他抿了抿唇,乾脆握住岑樂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著一起走。
手忽然被牽住,又看見他人的目光,岑樂耳尖一紅,想抽出手,可試了半天,都沒能成功。
「我自己走,你放開我。」岑樂用一隻手比劃。
牧琛沒依言鬆開,反而更緊地牽住岑樂的手,「你是我的,這樣她們就不會過來了。」
話落,他又回頭看了看那些剛才試圖接近岑樂的姑娘們,不滿心情溢於言表。
他不想讓岑樂被這些人窺視,這樣的方式最有效。
聞言,岑樂很快明白了牧琛的意思。
他低頭看了看和牧琛牽在一起的手,臉頰有些發燙,想到剛才那些姑娘雖然沒上前,可看著牧琛的眼神也明顯有勾人的意圖,心底一酸,也主動握住了牧琛的手,又朝牧琛露出了一個笑容。
兩人這麼牽著手走,經過後面的花樓時,真的再無女子上前了,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這一路,都是牧琛在帶路,眼見秦樓越來越近了,招牌就在不遠處,岑樂忽然問道:「你怎麼會知道秦樓是青樓,還知道在哪裡?」
輕捏了一下岑樂的手心,牧琛的語氣溫柔,「我曾經來賣過獵物,也在附近做過工。」
岑樂眯起眼,「沒進去過?」
牧琛笑了笑,「沒有。」
看了牧琛半晌,岑樂也笑了,「你同樣是我的,我一個人的,若是你進去過,我會嫉妒。」
對喜歡的人,誰都會有佔有慾,岑樂自然也不會例外。
兩人正說著話,秦樓已經到了。
秦樓是蘇州城裡最大的花樓,裡頭的客人三教九流,什麼階級的都有,就連一些官員也偶爾會來捧場,這個時間,裡面已然非常熱鬧,一樓大廳坐滿了客人,舞臺上,表演已經開始。
進門前,牧琛和岑樂握著的手就鬆開了。
畢竟進的是青樓,若是他們牽著手進去,怎麼都像是砸場子的。
岑樂和牧琛長得好,穿得也不算差,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看他們進門,就迎了上來。
牧琛板起臉,又走了一步,擋在了岑樂面前,目光冰冰冷冷的。
這些女子久在歡場,看著牧琛的神情,心裡都明白了,於是識趣地不再靠近,三三兩兩散開了。
見她們要走,岑樂連忙在後面拉了拉牧琛的衣袖,「問一問她們可否認識肖堯。」
牧琛點了下頭,便攔住了一名女子,「請問你可認識肖堯?他現在是否有在店裡?」
「肖公子?」女子疑惑,「你們找肖公子有何事?」
牧琛道:「我們受人之託,來給他送一封信。」
「這樣啊,肖公子在那裡。」女子指了指二樓的包房。
過了會兒,她又說:「還是我領你們去吧,你們跟我來。」
牧琛拱了拱手,「多謝。」
隨著女子的腳步,岑樂和牧琛上了二樓,又沿著走廊走了一會兒,就在一間包房外停下。
「你們現在外面等等。」
女子說完,就敲門走了進去,沒過多久,她就出來,隨後請岑樂和牧琛進去。
女子這一連的反應讓岑樂十分疑惑,他不禁多看了女子一眼,心裡對肖堯的身份,多了些好奇。
牧琛也察覺出了異常。
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懷疑。
不過他們這一趟僅是替宋雲景送一封信,對肖堯的真正身份沒有多少興趣,故沒有太放在心上。
再次向女子道了謝,岑樂和牧琛就依言進了包間。
肖堯正負手站在窗邊,望著在舞臺上表演的女子,臉上掛著笑,給人的感覺十分溫和。
聞聲,他回過頭,看到岑樂和牧琛後,朝他們笑了下,直接問:「是雲景讓你們來的?」
岑樂怔了下,眼裡的疑惑更深了。
將岑樂的神情收入眼底,肖堯又笑了,他指了指椅子,示意岑樂和牧琛落座,「坐吧。」
岑樂和牧琛遲疑了一下,依言坐下。
看著肖堯,牧琛問:「你怎麼會知道?」
肖堯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我剛來蘇州不久,沒有朋友,不會有人來找我,而與雲景約定的時辰已到,他卻至今沒有出現,你們若是受人所托,那託付你們的人,只可能是雲景。」
喝下一杯茶,他斂起笑,擔心問道:「雲景出了什麼事?」
「他沒事。」牧琛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肖堯鬆了口氣,「原來如此,不過他若是因此受了責罰,倒是我害了他了。」
看向岑樂,他又道:「可否將雲景的信給我?」
岑樂頷首,隨即將紙條交給了他。
肖堯接過,將其打開,低頭看了起來。
紙上其實只寫了一行字:「明日我一定會赴約,肖兄要等我,等我!」
這些字的筆劃在飄,可以看得出寫的人很急,肖堯看著,想起咋咋呼呼的宋雲景,忍不住搖了搖頭,但眼裡卻滿是笑意,若是仔細看,還能看到一絲溫柔。
岑樂和牧琛已經將信送到,不願再多留,起身準備告辭離開。
肖堯將紙條收好,又聽見外面熱鬧起來的聲音,笑著問:「羅伊姑娘的歌舞就要開始了,她的曲子和舞技都堪稱一絕,你們既然來了,不如也留下,看完再走?」
羅伊就是秦樓近來最出名的那名名-妓。
牧琛沒有一點興趣,與其留下來表演,還不如回家多看看岑樂。
他拒絕道:「不必了,我們還有事。」
肖堯看了看他,似乎發現了什麼,挑眉笑了一下,也不再挽留,做了個自便的手勢。
岑樂和牧琛沒再說話,轉身出了包間。
運氣不好,喝水都能塞牙,岑樂不得不承認自己可能走了霉運,否則怎麼會只是出個門就碰上荊恆淩。
荊恆淩看到岑樂時,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回過神,然後鬆開懷裡的一男一女,朝岑樂走了過來。
走到岑樂面前,他直勾勾盯著岑樂,似笑非笑道:「在這裡也能遇見你,我們真是……有緣?」
岑樂蹙起眉,又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荊恆淩。
荊恆淩對岑樂確實感興趣,不僅僅是相貌,更多是關於鋪面的經營手法,所以岑樂不理他,他倒不怎麼生氣,繼續道:「既然在這裡碰見了,今日也沒有那麼多閒雜人,不如我們坐下來聊聊?」
岑樂面無表情,語氣淡淡「我們沒什麼可談的,我還有事,先走了,荊少爺玩得盡興。」
將這句話給荊恆淩看完,岑樂就拉過牧琛,想要離開。
荊恆淩的笑容維持不住了,「攔住他們。」
他的話音落下,就有幾名荊府的下人直接擋住了岑樂和牧琛的去路。
荊恆淩的腳步不緊不慢,他重新走到岑樂面前,語氣藏著陰冷,「你可以放心,我暫時不準備對你做什麼,但你若是繼續惹怒我,將我惹生氣了,我可就不能這麼保證了。」
牧琛眼神一凜,伸手將岑樂護在身後,冷冷看著荊恆淩,握緊拳頭已經做好準備要動手。
眼前的人又再次換成了牧琛,讓荊恆淩瞬間黑了臉。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但每次他在和岑樂說話時,牧琛都要出來,這令荊恆淩實在惱火,他不是個氣量大的人,這會兒也不想再忍,故而抬起手,示意荊府的下人給牧琛一個教訓。
眼看著就要打起來,正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住手。」
突如其來的聲音出現,讓荊府的幾名下人都下意識停了下來。
荊恆淩聞聲抬頭,在看到從包間裡走出來的肖堯,又認出肖堯後,臉色迅速變了變。
肖堯的目光掃了一眼荊恆淩,表情雖然很淡,但眼裡卻閃過一絲壓迫。
荊恆淩低下了頭。
收回視線,肖堯徑直走到岑樂和牧琛身邊,開口道:「我想請你們為我帶個路,不知可否?」
岑樂偏頭看他,有些不解。
「我想去一趟宋府。」肖堯解釋道,「雲景會翹課來秦樓,到底是因為我,我想應該去道歉。」
岑樂遲疑了一下,點了下頭。
肖堯笑道:「那便走吧,趁著現在還不算太晚。」
說罷,他就越過那些攔路的下人,走到了樓梯口,然後又停下來等岑樂和牧琛。
岑樂見荊恆淩不再命人攔住他們,而是垂首站在一旁,便直接拉著牧琛,朝肖堯走去。
與此同時,他對肖堯的身份更是懷疑,也隱約有了一份猜測。
一名下人見岑樂他們走遠,就上前一步,低聲問荊恆淩,「少爺,就讓他們這麼離開嗎?」
荊恆淩沒回答。
他的神情嚴肅,對尋歡作樂的事沒了興趣,揮手讓伺候的人都離開後,就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