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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想談個戀愛[重生]》第30章
第30章

  郁清歡的倒數第二場戲, 最後是在第二天下午拍攝的。

  方仲希的臉色雖然仍舊不好, 但還是咬牙硬撐過去了。劉家安將監視器裏的畫面倒放了一次, 見沒什麼瑕疵, 便示意這條不需要補拍了。

  至此, 郁清歡在《生死一線》裏的戲份, 就只剩下最後一場了。

  “清歡, 待會別走。”劉家安的視線從螢幕移到郁清歡身上,笑道:“趁熱打鐵, 等會將你最後一場戲也拍了,你覺得怎麼樣?”

  “沒問題。”郁清歡點頭, “我早就準備好了。”

  劉家安聞言樂了, “行, 那你趕緊去換衣服。”說完, 轉向道具組, “血漿和槍都準備好了沒?再檢查最後一遍。”

  劉家安拍電影,向來精益求精。

  沒有合適的劇本?不拍!

  演員班底不合適?不拍!

  服飾製作不合他的意?也不拍!

  甚至劇組裏的道具也力求逼真, 等會拍攝要用的手槍, 就是他通過各種管道弄來的真貨,只是裏面沒有放子彈。

  “清歡,來, ”瞅著劉家安不注意,于鑫偷偷的跑到片場,將郁清歡拽到一邊,從身後掏出兩個暖寶寶遞給他, “等會你要在地上躺挺長時間,把這個貼在腰上,要不然該受涼了。”

  “沒事,”郁清歡搖搖頭,沒有伸手去接,“今天不怎麼冷,我這樣就可以。”

  鏡頭是世界上最清晰的照妖鏡,在大螢幕上,身上稍稍有一處不妥當的地方,就會被無限放大。雖說暖寶寶輕又小,但郁清歡的戲服只是薄薄的襯衫加白大褂,萬一露出了暖寶寶的形狀,或者顯得腰身臃腫,那肯定不行。

  “你真是個死心眼。”于鑫拗不過他,只得收起了暖寶寶,歎息著罵了他一句。

  他這個藝人,性格看似灑脫,實際上卻最是有但當。但凡交給他的工作,不管大小,全部都會用心完成,絕對不會打一絲一毫的折扣。

  不說別的,就說暖寶寶這個事。當他沒看到是怎樣,就連趙卿淵身上都貼了好幾個,劉家安對此根本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偏偏郁清歡死心眼,怎麼都不肯用。

  按理說,這樣的明星經紀人肯定會喜歡,但于鑫和郁清歡之間卻不僅限於工作關係。撇開經紀人和藝人這兩個角色,他們還是不錯的朋友。

  這大冬天的,郁清歡就穿著單薄的襯衫在寒風裏拍戲,于鑫怎麼能忍心。若是可以,簡直都恨不得自己上去代他了,反正他有一身肥膘,還能擋擋寒。

  于鑫再次長歎了一口氣,瞥了一眼正抓緊時間看劇本的郁清歡,心裏心疼的不行。

  哪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不是愛笑愛鬧的,偏偏他們家這個,自律的簡直沒有一絲煙火氣。沒有事情的時候,要麼看書,要麼對著攝像機磨煉演技,就連微博都不刷。

  唯一能看著他稍微活潑點的樣子,還是在趙卿淵來的時候。

  所以哪怕郁清歡總是跟趙卿淵傳緋聞,于鑫也沒有阻止他們兩個來往。就盼著他在趙卿淵的帶動下,能再開朗一點。

  在于鑫想著的同時,片場那邊已經開始清場了。郁清歡見狀,脫下身上的羽絨服遞給他,整理了一下戲服,便走了過去。

  “清歡,”劉家安走過來給他講戲,“這一場的關鍵之處在於你的眼神,我到時候會給你特寫鏡頭,你一定要表現出瀕臨死亡的那種恐懼和絕望。”

  停了一下,見郁清歡點頭,又繼續道:“但僅僅有這些還不夠,葉盛是為救一個小女孩而死的,你還需要展現出發現救人成功後,連死亡都無法抹去的那股欣慰。”

  “我知道了。”郁清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有立刻讓劉家安開始,而是道:“我先琢磨一下。”

  “可以。”

  對於死亡,恐怕任何人都不會比郁清歡更有體會,但瀕臨死亡的絕望,他是真的沒有。

  郁清歡一直覺得自己上輩子死的十分有戲劇性,那時候,他去紫山別墅看房,想要在那裏買一套別墅養老。雖然他做了偽裝,可仍舊被銷售人員認出來了,以至於當天直到傍晚,才從售樓處脫身。

  偏偏很不巧,碰上了天下暴雨。

  停車場跟售樓處有一段距離,儘管他帶了傘,仍舊馬上就被淋透了。郁清歡正想要扔掉傘直接跑去地庫,忽然瞥到斜前方有一個人,竟然直直的朝沒了井蓋的窨井裏走去。

  暴雨天的窨井是最危險的地方,一不小心就可能致死。

  郁清歡一驚,喊了一聲,“小心。”想也沒想的就衝過去拉他。

  沒想到那個人感受到後面外力襲來,竟然反射性的躲到了一邊。郁清歡跑的太快,雨天路又滑,他一個沒刹住閘,直接一頭栽進了窨井裏,再醒過來的時候,人生就已經重新來過了。

  他的死亡,是在他根本就沒意識到的時候發生的,就像是喝水、睡覺一樣的簡單,輕輕鬆鬆的便過去了。

  可是葉盛的死亡不同,那是《生死一線》中比較重要的片段,劉家安對他的要求絕對會嚴上加嚴。如果演不出他要的效果,劉家安是絕對不會拍板通過的。

  那種極致的絕望,是單純靠演技怎麼也演繹不出來的。

  那麼……只有那一件事了。

  他人生中最黑暗、最絕望、哪怕過了幾十年、經歷了兩輩子,也不願去回想的那件事……

  “清歡,準備好了嗎?”劉家安在寒風中搓了搓手,朝這邊吼了一句。

  “可以。”郁清歡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走到了燈光下。

  其他演員早已經就位,郁清歡剛一找好自己的位置,劉家安就迫不及待的喊了一聲,“開始!”

  又是一場硝煙彌漫的戰鬥,葉盛站在安全區內,滿眼焦急的看著外面,流彈穿梭的地方,站著一個滿臉淚痕的小女孩,她似乎已經被來往的子彈嚇傻了,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回來!快回來!”葉盛死死握著拳頭,用當地的語言衝小女孩喊道。

  可惜外面的炮火聲太大了,儘管他用了最高音量,也無法將自己的聲音傳到小女孩的耳朵裏。

  怎麼辦?該怎麼辦?

  葉盛急的團團轉,他是一個醫生,他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一條生命在他眼前消逝,何況那只是個將將五六歲的小女孩。可是子彈不長眼,他要怎麼出去救人,萬一搭上自己的生命怎麼辦?

  救還是不救?葉盛的心裏展開了激烈的鬥爭。

  直到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入耳朵,葉盛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拽下脖子上的玉觀音握在掌心,咬牙衝了出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抱起那個已經嚇懵了的孩子,轉身就跑。

  身後的炮火仍舊在轟隆作響,震的葉盛耳膜幾乎都要破碎了,但他心裏卻充滿了喜悅。

  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他不但成功救下了這個小女孩,還逃了出來。

  真好、真好啊。

  等到他回去,一定要好好跟父母說一說這件事,他早已不是那個幼稚又中二的青年了,他也能成為他們的驕傲了。

  葉盛翹起唇角,一隻腳剛剛踏進安全區,身後一顆子彈便呼嘯而來,從他的後背穿過,正中胸口。

  這個時候,鏡頭瞬間拉近,劉家安死死盯著監視器,目光凝在郁清歡臉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血包在胸前爆開的那一刻,郁清歡的眼裏就瞬間聚滿了絕望和痛苦。

  那個他從不敢碰觸的回憶,借著這個機會一點點的在他腦海裏鋪展開來。

  他的爸媽是為了給他買書桌,在去鎮上的路上出車禍而死的,當場死亡,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留下。

  鄉里的熟人都說,這是他爸媽心疼他,在走之前為他做了最後一件事。

  家裏本來就窮,若是兩個人都進了醫院,醫藥費從哪里來?讓孩子怎麼辦?與其讓孩子為難絕望,還不如立刻死了,一了百了,不給孩子留下任何拖累。

  郁清歡永遠都不會忘記,在他爸媽去世的前一天,他媽滿臉帶笑的看著他說:“我們清歡是四裏八鄉最聰明的孩子,將來肯定能上個好大學,讓爸媽好好跟著享享福,大學生怎麼能連個書桌都沒有呢。”

  那天,他興奮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爸媽走後,就搬著小板凳,開開心心的坐在大門口等著,腦子裏幻想了無數個他有書桌後的場景,甚至連上面放什麼東西都想好了。

  然而,他永遠都等不到他的書桌了。

  世界上最愛他的兩個人,連聲告別都沒有跟他說,就以這種慘烈的方式決然的離他而去,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世上,孤獨而絕望。

  剛剛抱住小女孩的那一刻,郁清歡明知道是在演戲,但還是忍不住不斷的想,如果當年也像這場電影一樣該多好。在出事前的那一刻,他一定會和葉盛一樣,衝出去將自己的父母救下來,哪怕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所有的思緒不過在腦海裏一閃而過,表現在螢幕上的效果卻好的驚人。

  劉家安幾乎要被他眼裏的絕望和痛苦震懾住了,直到郁清歡轉換了情緒,他都沒有回過神來,還是姜琦捅了捅他,他這才反應過來,喊了一聲,“cut!”

  眼睛仍舊捨不得離開監視器,把剛剛郁清歡的表演重播了一遍又一遍,激動的喃喃:“太棒了!真是太棒了!就是這樣!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這場戲之所以提前拍,其實是他想要讓郁清歡試一試,找找感覺,沒想到郁清歡竟然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清歡——”他叫了郁清歡一聲,想要讓他過來誇一誇他,沒想到抬起頭往片場中看去時,頓時愣住了。

  這條戲已經過了,參與的群演都在陸陸續續的離場,道具師甚至已經開始收拾道具了,而郁清歡卻抬起胳膊覆在眼睛,一動不動的仰面躺在那裏。

  劉家安覺得有點不對勁,剛想過去看看,于鑫已經先一步跑了過去,“清歡你傻了啊?還不趕緊起來!這大冷的天在地上躺著,是不是想感冒?”

  郁清歡沒動,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

  “清歡?”于鑫伸手推了推他,剛想說什麼,一道壓抑的哽咽卻忽然傳入了耳朵,他一驚,“你哭了?”

  “我沒事。”郁清歡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聽起來像是在極力壓制著什麼,“只是入戲有點深。”

  于鑫頓時鬆了一口氣,輕輕踢了他一腳,“嚇死我了,還以為你怎麼了。趕緊點起來!”

  “哥,你別動我。”郁清歡的眼淚浸透了胳膊處的布料,有風吹過,又寒又冷,“讓我就這麼呆會兒。”

  于鑫無奈,只能把羽絨服給他搭在身上,坐在一旁等他。

  等到郁清歡終於緩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之後了。

  劇組的幾個熟人在恭喜他殺青的同時,也忍不住調侃了幾句。

  “小郁真是太投入了,最後的時候哭的啊。”

  “哎,清歡你這可不好,入戲太深很有可能影響心理狀態啊,回去以後可要多放鬆放鬆。”

  “清歡你怎麼那麼丟人啊哈哈哈哈,這哭的哦。”

  …………

  郁清歡點點頭,笑著接受了他們的調侃。除了仍舊紅腫的眼睛,看不出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因為劉家安第二天要給他辦殺青宴,郁清歡拍完戲後沒有回家,仍舊住在劇組的酒店。

  不知是不是因為發洩了一場的原因,他覺得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頭疼的像是要裂開一樣,進門後匆匆洗了個澡,便上床睡覺了。

  于鑫過來準備跟他商量一下之後的安排,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答應,這才發現情況有些不對。伸出手一摸他的額頭,滾燙滾燙的。

  也不知道他燒了多久,整個人都暈乎乎的,怎麼叫也醒不過來。把于鑫嚇得不行,趕緊找來趙卿淵,跟他一起把郁清歡送到了醫院。

  郁清歡雖然迷迷糊糊的,但也知道自己病了。在車上的時候,勉強睜開眼睛對于鑫道了個歉,“哥,麻煩你了。”

  這個時候了,還不忘基本的禮貌。于鑫心疼的不行,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你可閉嘴好好休息吧。”

  劇組所處的地方太過偏遠,到地方的時候,郁清歡已經燒的什麼都不知道了,連護士給他紮吊針都沒有一點反應。

  “哎,”于鑫歎了口氣,剛想跟趙卿淵說點什麼,郁清歡的手機就響了,他拿起來一看,見是霍渠,也不敢拒接,只能按了接聽鍵,把郁清歡的情況跟他說了。

  沒想到,霍渠聽說郁清歡病了,立刻就表示要過來。

  于鑫知道他的情況,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但在霍渠的逼問下,也不敢不說病房號。只能在掛了電話後,又給霍嶸打了一個,交代了一下情況。

  霍嶸把霍渠送到醫院的時候,趙卿淵正好回去了,而于鑫則出去接熱水了。

  霍渠推開門,就見病房裏空空如也,只有郁清歡一個人躺在病床上,露出一張燒的滾燙臉和纏著醫用膠布的右手,看起來孤單又可憐。

  霍渠的心忽然就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疼的厲害。他輕輕走過去,在床頭坐下,目光落在郁清歡臉上。

  郁清歡性格冷淡,生病的時候也很安靜,乖乖巧巧的躺在那裏,像是一隻可憐巴巴的流浪貓。

  “清歡,”霍渠紅著眼圈湊過去,剛想說什麼,忽然,緊閉著眼睛的郁清歡小小的叫了一聲,“媽。”

  那一刻,一股巨大的悲傷忽然從心底湧出來,排山倒海的將霍渠淹沒在了其中。

  在他人生二十多年的時間裏,他從未嘗試過去理解別人的情緒。可此時此刻,霍渠卻恨不得鑽進郁清歡的腦海裏,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竟然會如此痛苦又無助。

  想要保護清歡,想要他永遠都開開心心的,再也不像現在這樣讓人心疼。

  一個念頭倏地湧了上來,盤桓在腦海裏揮之不去。霍渠忽然意識到,原來清歡也會軟弱、也會需要自己的幫助。

  而自己,必須要強大起來,必須要保護好他!

  “清歡,”霍渠強忍住了眼裏的眼淚,俯下身,小心翼翼的避開郁清歡打吊針的那只手,隔著被子抱住了他,輕輕的將自己的臉貼在郁清歡滾燙的臉頰上,一字一句,認真的道:“不要難過,清歡,我在這,我在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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