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風月雅敘一
時光如同白駒過隙,轉瞬間又是過了三年半載。
施陽入門已四年有餘,如今正是五月天,虛天內松木竹正青,杜鵑正豔。
弓場邊一棵百年榕樹上傳來陣陣遼遠清銳的鳴聲。蒼月邀聞聲駐足,抬了頭就發現施陽躺在榕樹的枝幹上。那清亮的鳴聲正是從他唇邊上的榕樹葉發出的。
他一身素白的箭袖輕袍,袖口衣襟上是瑤光台.獨特的淡粉色鏤空梅花繡紋。四年的時光,當年面帶稚氣的少年已長得清新俊逸,細眉星目。
“又躺在樹上偷懶?”蒼月邀抬頭道,同時將手中一柄古金色的短刀搖了搖,“從姑蘇帶回來的。”
施陽見了那把金刀,立馬跳下了榕樹,待落地時,腰間那顆火紅的琉璃念珠發出些細碎的聲響。“給我的?”
“是啊。”蒼月邀將那柄金刀左手挪到胸口,接著突的另一隻手對施陽打出一掌。
施陽從容側身,笑著躲過蒼月邀的突襲。
蒼月邀見一掌落空,蹙了眉頭便順勢將手掌一橫沖著施陽的脖子橫劈過去。
施陽腰身往後一仰,避過了她的這一橫劈。蒼月邀一看施陽輕鬆躲過,手中的金刀立刻又劃過去,正好抓住施陽起身的時機。施陽見勢腳步往後一溜,背部已經貼上了那榕樹的脊幹。蒼月邀不依不饒,上前便要去鎖吼,施陽避無可避,身子突然沿著榕樹脊幹滑了上去。待到整個身子高過蒼月邀,他就在空中翻轉了身子。蒼月邀立馬轉身。施陽輕盈落地之後正好站在了蒼月邀身前。
古金刀在蒼月邀指尖靈巧翻轉,轉而刀背相向朝施陽的脖子靠近,而施陽這回倒不選擇躲閃,他嘴角微翹,戴著素白手套子的手一把抓住了蒼月邀拿著金刀的手,然後順勢將她整個人往懷中一拉。
蒼月邀瞬間服軟,空著的手立馬撐在了施陽的胸前,沒讓自己往他懷裡倒去。“給你給你,每次都這般不害臊,也不知道我那些師妹平時有沒有被你這般欺負。”
施陽接過她的短刀,嘿嘿一笑,微垂的桃花眸似煙波流轉,“鬧著玩的,師姐別當真。真讓我欺負那些師姐,我可下不了手,他們都像我姐姐一樣對我好。”
蒼月邀不信:“那怎的你每次就對我使這招?”
“這不是這招對你也不管用麼,我可不想讓別的師兄師姐看見我吃你豆腐。”施陽的頭微微揚起,嘴角帶著一絲絲弧度。他將短刀拔出鞘,只見那短刀刀身如銅鏡般冷氣森森,似能切金段玉,銳利至極。“這刀好!”
“你也不看看是哪位師姐給你買的。”
“好師姐,最好的師姐,謝謝啦。”施陽笑著將那短刀插進了腰封中。
蒼月邀微微抬頭看著施陽,她是看著施陽從入門到現在的。當初施陽只是一個面帶著稚氣的少年,剛將他從樹上救下來時施陽才跟她一般高,但是現在他已經足足高了她一個頭有餘。
施陽平時修煉積極,練劍射箭不耽誤,本的就是一富家公子,六藝精通,加上天賦極佳,學什麼會什麼,金丹也早已結成。當初她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覺得施陽一旦長開,絲毫不會比陸無疏差,而現在施陽已經不再是幹幹瘦瘦的少年郎,如今身姿頎長,雋秀挺拔,也證明了當初她的猜想是對的。
不過有一點她是沒想到,她沒想到的是施陽會如同妖孽一般與她的師妹們混跡在一起,每每撩撥過後,她那些師妹們依舊跟他處得特別好。這跟陸無疏可截然不同。
蒼月邀看著弓場中寥寥無幾的弟子,問道:“不去射箭?”
“射箭講求平心靜氣,心不靜則矢不准。這不是看師姐昨日回來了,知道今日師姐會來這兒練箭所以靜不下心嗎?”施陽一貫的油腔滑調。
蒼月邀無奈搖頭,“覺得膩了就直說,哪裡來那麼多理由。”
“師姐懂我。”
“能靜下心來也是一種修煉。”蒼月邀推了推施陽的身子,“我聽師父說,沐陽師伯近幾日在和師父還有胤元師伯商榷讓你去山下歷練,學成了本事也該下山了。所以以後在這弓場安逸射箭的日子可能就不多了。”
施陽的雙眼頓時放光,不可思議道:“真的?”
蒼月邀微微揚首道:“師父從不騙我。”
“那初次下山,師姐可願意陪同我一起去?”
“沐陽師伯與師父還有胤元師伯討論的就是這個事,因為近日沒有止嵐師兄要回來的消息,便想在我跟陸淵師兄之中選一人陪你下山。與無疏師兄同去的師弟們昨晚也回來了,說是無疏師兄明日就到。”
陸無疏!施陽聽到這個名字就打了個寒噤,“我可不要跟無疏師兄一起,我會被他整死的。”
“陸淵師兄待師弟師妹都很好,怎的你聽了這個事跟只病雞一樣?”蒼月邀笑道:“我那些師妹們想和他一道下山還沒得機會。”
待人是好,但是整人手法也是一套一套,施陽在這幾年裡可沒少吃過陸無疏的苦頭,因為陸無疏就是一塊黑檀木,切開了就是黑的!
不過要不是施陽老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隔三差五的去騷擾陸無疏,陸無疏也不會這麼罰他。他們倆也不知是何時杠上的,施陽現在回想起來,也不清楚自己跟陸無疏是何時結下的梁子。
不過令施陽感到意外的事情是,陸無疏並沒有將施陽渡與他靈力的事情告知陸玄清,這件事情兩人都選擇息事寧人。施陽不想被逐出師門,所以這件事情他就想掩飾當做沒發生過,而陸無疏則只是因為施陽是陸玄清親自入境的弟子,底子乾淨得很,縱使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也不會去懷疑。畢竟陸無疏最信任的人便是他的師父。
至於施陽是如何掩飾自己的,這要歸功於陳蘭馨,施陽拜託過的以為韶光台女修。施陽說手套子不需要厚,貼服不耽誤練劍寫字最好。於是陳蘭馨就拿了蛇肚皮給施陽做了一雙貼膚的白色手套子,柔韌性極好,還有著淡淡的紋路。不過陳蘭馨知道施陽怕蛇,也就沒告訴他這是用蛇肚皮做的,不然施陽估計打死都不肯戴。不是陳蘭馨刻意整施陽,只是這蛇肚皮用來做極薄且貼膚的手套子最為合適。
“不行,待會兒去找師父一定要說服她,我不跟無疏師兄一道下山。”施陽憤憤道。轉而又撒嬌似的抓著蒼月邀的手臂,就如同幼時跟自家三位姐姐撒嬌一般:“月邀師姐你就對著師父還有師伯師叔毛遂自薦下唄。”
蒼月邀抬起手指輕輕彈了一下施陽的腦門,施陽下意識的眯了眼睛,“都二十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我這是現成得了一個弟弟啊,行了,我儘量去爭取。”
“師姐待我最好!”
結束了一天的修煉,施陽回了瑤光台,正巧遇上了從虛天大殿回來的楚南風。縮小的玄色瑤光扇當成發飾插在髮髻中,相當穩重大氣。
“師父。”
“小九,為師近幾日在跟你師叔師伯討論過些天你下山初次歷練的事情。”
施陽頓了下,才想起來今早月邀師姐剛跟他說了這事,還好師父提起來,不然真是把正事給忘記了。“今早月邀師姐跟我提起過。”
楚南風眉頭微蹙一下,嘖道:“哎,我這師弟,怎的什麼事都喜歡跟他這愛徒說。不過也沒事。你學本事學的也快,雖然早已過了元嬰,但是師門規定必須滿四年才能下山歷練,所以便商榷了讓你近幾日下山,看哪方有妖獸作亂。”
施陽眸子一轉,心想這可是自己師父下眼藥的最佳時機,便順勢問道:“那師父可商榷出了哪位師兄師姐陪我一道下山?”
楚南風道:“如果你大師兄回來了,那他便是不二人選,但是你大師兄也是天性.愛玩,每次去外邊獵妖,總會遊山玩水一番才會想起歸來。結果半道上又會有妖獸作祟,歸來的時期也是一拖再拖,看他近幾日定是不會回來,所以為師就想讓無疏或者月邀帶你下山。你胤元師伯是讓無疏陪同你一道下山的,說事無疏做事穩妥,心子細,而且帶其他弟子初次歷練次數最多,經驗也多。”
施陽心道其實胤元師伯只是想讓無疏師兄管著自己不做亂罷?“那師父想法如何?”
楚南風一笑:“不是我下山,自然不用看我想法,關鍵在你,你想何人陪你去?”
施陽心中一喜,覺得自家師父是真真瞭解自己的性子,便道:“我平日和月邀師姐處得好,且師姐辦事也穩妥,韶光台的眾位師姐多數都是月邀師姐帶出來的,資歷也豐富。”
楚南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還得去說服師兄啊,他是想讓無疏陪你一同去的。”
施陽心中淚流滿面,心說師父你一定要說服胤元師伯啊,徒兒寶貴的初次經歷印象可全在你身上了。
“小九,你也是四年多沒回家了罷?”楚南風突然轉了話題。
施陽愣了一下,說起這個,他還真是四年多沒回家去看看了,也不知道自家父母和三位姐姐過得如何。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是平安的,因為沒聽起楚南風說起過錢塘那塊有出什麼亂子,那自然也就無事。“是啊,四年多沒回過家,想念家父家母和三位姐姐想得緊。”
“如果此次下山,去的地方離錢塘近,你便回家一趟,好好和家人聚聚。”楚南風心中其實有點不捨得施陽下山。
金光台和韶光台的弟子甚多,弟子出去幾個,回來幾個,陸玄清和尹夜尋座下總是有幾位弟子陪著。但是楚南風就不一樣了,瑤光台弟子本就少,出去幾個未回來,再出去幾個,第一批出去的也沒回來,幾批出去之後,瑤光台就只剩施陽了。如今施陽也學滿師成,到了該下山的時候,施陽一走,她又成了孤家寡人。
以前未收施陽,她除了閉關修煉,便是在偌大的瑤光台內瞎晃,和自己徒兒留下的妖寵們作伴;又或者去到山下,但是不能離開虛天的第一層結界,一人飲酒聽戲,看似快活,但是心中實則是空虛得很。她回想起自己年輕時經常同陸玄清一道下山獵妖的事,那段日子可真是快活,但是現在成了掌門,便也不能出這結界了。守護虛天便是她的職責。
楚南風想著想著就愣了神,施陽見楚南風眼中滿是傷感,便道:“師父,我會儘快回來的,同你一道吃酒弈棋才是最悠閒。
楚南風回過神,莞爾一笑,心道這徒兒,還真是能看穿她的心思。
“不如現在去對弈一番?小九已經很久沒有討教過師父的棋路了。”
“走,為師記得上次弈棋你可是一點情面都沒留。”楚南風道。
“師父哪兒的話,上次小九只是僥倖贏了師父半子,那算得了不留情面,該是師父多多讓著徒兒才是。”
“油嘴滑舌,你的水準為師與你對弈幾年還不清楚?”
“哪裡哪裡,師父過獎了。”施陽又謙虛道。
“行了,老規矩,誰輸了罰酒一壇。”
施陽無奈搖搖頭,心道這師父老是弈棋輸於他,是真得對不過他,還是因為她想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