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周六虞仲夜也沒回來,也可能回了,回得晚,刑鳴一直到睡覺時候都沒見著人。
早上起來,刑鳴恢覆晨跑。被蘇清華把這關系點破之後,他現在就不太怕撞見熟人了,也不怕那些半熟不熟的人在背後指指劃劃,反正人盡皆知的事情,反正虞台長本人也不太在意。
刑鳴在山明水秀的別墅區轉悠兩圈,又回虞宅沖了個澡。老林有他家的鑰匙,替他取了些衣物過來,就由菲比收在主臥裏。
刑鳴赤條條、濕漉漉地從浴室出來,束上睡袍,推門走進主臥。他看見絲絨大床齊齊整整,虞台長像是一夜未歸。
既然來了,就不這麽急著走,刑鳴走向窗邊,向外眺視。天氣愈發熱了,環繞別墅的一些景觀樹種各爭其艷,觀花的就死命開花,觀葉的就可勁放綠,樹高層次不齊,遠看層層疊疊的,似披紅戴綠,特別好看。賞花不忘栽花人,刑鳴望見陶紅彬。
陶紅彬是個老實人,沒人盯著也辛勤忙碌。刑鳴有陣子沒來這地方了,總想著問問他家裏情況,再問問老崔和他兒子崔皓飛,尤其是兒子,也不知道那惱人的肝病治沒治好。
刑鳴正一通胡亂惦記,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聲音:“在看什麽?”
刑鳴回頭,見虞仲夜自門外進來,也不知怎麽就往後退了一步。
以前只是有些懷疑的苗頭,很多東西都沒往深裏想,如今大火燎原了,他突然心裏一驚。
連老陳都知道他爸的事情,虞仲夜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真與洪萬良和盛域有關,虞仲夜為什麽還把自己留在身邊?又為什麽說了那聲喜歡?
刑鳴不自覺地用手摸著脖子,想起虞仲夜性愛時總愛死死勒著他,心有余悸。
他還記得《趙氏孤兒》電影裏的權臣屠岸賈,在得悉趙孤真實身份之後也曾想殺他以絕後患,只是囿於那一點點養父子的感情,最後手軟了。
這個念頭發乎電光火石一剎那,但馬上把他自己嚇著了。
虞仲夜勾了勾嘴角:“想什麽這麽出神?這就嚇著了?”
刑鳴強作鎮定,微仰起臉,看著虞仲夜的眼睛問:“今天幹什麽?”
虞仲夜走近他,擡手輕摟他的腰:“騎馬。”
那回暴雨天氣虞台長本來說要去爬山,結果山沒爬成,反倒一整天都“爬”在了他的身上。刑鳴對這類淫佚的字眼很敏感,再說虞台長的嗓音一直是很渾的,不是那種濁裏濁氣的渾,而是一種發乎天然的引誘。
刑鳴哦一聲,開始動手去解虞仲夜的襯衣扣子。
虞仲夜眼睛一睜,一貫波瀾不驚的面孔竟微微露出吃驚之意,然後他果斷地擡起手,將刑鳴忙於解扣子的手摁在自己半.裸的胸口,笑著說:“只是騎馬。”
刑鳴明白自己會錯了意,臉刷一下就紅了。
一路上都扭著臉看窗外風景,不說話。虞仲夜與開車的老林偶爾閑聊兩句,也不理他。
馬術山莊建在郊外河畔,占地5000畝,有山有水還有青青草地,空氣沁人心脾,風景特別秀麗。
虞仲夜在這裏遇見了熟人,對方一見刑鳴就雙眼放射出意味深長的光來,這張臉他是認得的,《明珠連線》《東方視界》兩檔欄目輪流捧,明珠台風頭正勁的年輕主播。
“虞叔,這是帶台裏小朋友出來玩玩?”這人笑容詭秘,眼神奇異,心道看似道貌岸然的虞台長原來好的是這口,嘴上還得裝模作樣地客氣。
玩玩?眼前男人既矮且挫,謝頂的腦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晃得刑鳴眼睛都不舒服起來,又礙著面子不能掉頭走人。
虞仲夜似乎看出了他的脾氣,擡手在他背後輕拍一下,讓一位英俊騎師帶著他去馬房選馬。
騎師帶著刑鳴走往馬房,邊走邊客套地閑聊。多數時間裏刑鳴負責聆聽,對方負責說話,但這人五句話裏三句不離虞台長,一嘴抒情兼議論的褒義詞,顯是極有好感。騎師叫Harold,看長相不是平順那一掛的,隆鼻深目,一頭微卷中長發,相當惹眼。刑鳴與那騎師並排而行,忍不住便多瞥了人家一眼,問了一句,果然,中英混血。
虞台長身邊從來不缺美人環伺,偏偏他越冷淡挑剔,還越招美人們青睞。
想到虞宅裏那張空了兩天的大床,刑鳴忽嫌菲比的早餐太過豐盛油膩,撐得他胃裏有點反酸。
十來分鐘的路程來到馬房,馬房采光極佳,不愧是受國際馬術專家認可的馬術俱樂部,又幹凈又亮堂。
刑鳴相馬完全是外行,雖然也聽過“遠看一張皮,近看四肢蹄”的相馬民諺,但在寬敞的馬房裏東看西看,怎麽看怎麽覺得千馬一面,挑不出來。
也就一匹馬看著特別神駿,臉瘦頸高,修長強壯,尤其皮毛太亮了,電視裏那些洗發水廣告也難見這樣的光亮,讓人摸都不敢,深怕一摸一手烏黑的油。
刑鳴以貌取馬,對Harold說:“就這匹吧。”
Harold禮貌地搖了搖頭,對他溫柔一笑:“這匹不行。”
刑鳴犟脾氣上來,還非這匹馬不可了:“為什麽?”
“這是虞台長的馬。虞台長喜歡烈一點的。”Harold又笑一笑,擡手撫摸此馬鬃毛,親昵地與馬貼面說道,“是不是,小刑?”
刑鳴“嗯”了一聲,卻發現對方不是叫自己,而是跟馬說著話。
刑鳴驚訝:“這馬叫小刑?”
Harold道:“原來不叫這個,上回來的時候,虞台長讓愛於王市長,結果它把王市長甩了個大跟頭,虞台長笑著說‘這馬太不識好歹,以後就改叫小刑吧。’”
刑鳴悶下去,心裏罵那姓虞的老狐貍太可惡,走到哪裏都不忘拿他取樂。
Harold最後給刑鳴選了一匹紅棕色的馬,也很高大,但據說性格溫順,更適合新人。在Harold的指導下刑鳴慢悠悠地在馬場裏轉了兩圈,虞仲夜遲遲沒來,可能跟那謝頂的男人很有的聊。刑鳴百無聊賴,不想再一個人轉圈,找個借口不騎了,也不用那位英俊的騎師跟著,自己一個人在山莊裏轉悠。
馬術山莊裏各項設施一應俱全,可打尖也可住店,能唱K也能桑拿,刑鳴走進一間金碧輝煌的酒店,一眼看見大廳中央有個水池,裏頭養著一些魚。
做生意又信風水的,大多會養金魚催財,以前向勇開飯店,也養了一缸花花綠綠的魚,殷勤供著,就怕一不留神死了幾條,折損財氣。
但這一池子魚很奇特,不是金魚倒像鯧魚,又比鯧魚看著外貌兇惡,顎部外凸,眼睛血紅,刑鳴仔細辨認一晌,認出這是一種最臭名昭著的魚,水虎魚。
平日裏除了紀實頻道就不容易見著,刑鳴對著一池惡魚入迷,身後突然冒出個人來,狠狠捏了一把他的屁股。
刑鳴回頭,看清來人樣貌,臉色一下沈重了。他沒想到會在這裏撞見廖暉。
“這地方原來不是我的,前兩天跟原老板玩牌,那孫子手氣背,把整個馬術山莊都輸給我了。”剛才那一把手感不錯,又緊又韌,廖暉動動手指,笑著“去”了一聲,一直跟隨左右的保鏢似的人物就先一步走了。
金主與金主其實不太一樣,有錢的喜歡搞明星,有權的則更偏愛主持人,前者一呼萬擁,搞上了很有面子,後者相對幹凈低調,不易招惹麻煩。但廖暉就是個中特例,又或者說,越求而不得越招人稀罕。
人麽,天性就愛犯犯賤。
虞仲夜在,他不敢存非分之想,虞仲夜不在,那點淫穢思想就蠢蠢欲動了。
廖暉再次貼上來,伸手要抱刑鳴。
其實盛域的廖總對男人並不十分感興趣,偶爾為之只是換換口味,但他對虞仲夜感興趣的人卻極有興趣,他以前循著一點商業利益,也沒少往虞台長的床上送過人,但虞台長眼光太高,從不見對那些個爬床的玩意兒這麽上心。所以廖暉好奇,也不解,光看這小子皮相,確實可以,但跟他差不離的也不少見。他看不出來,這脾氣死犟的賤胚子到底哪裏與眾不同。
可能虞仲夜就好這一口?但這跟禦馬是一個道理,性子烈一點的是情調,是樂趣,是清湯一點胡椒面,教人食之有味,但烈過頭了,就是花椒麻椒燴辣椒,辛辣如火,反倒嗆得人一口也咽不下去。
廖暉思來想去,覺得這個秘密可能就藏在刑鳴兩條大長腿的盡頭,那獨辟一條幽徑的地方。
刑鳴巋然不動,盯著廖暉的眼睛,分外平靜地說:“虞老師也在這裏。”
“你真當我怕那老東西?”話是這麽說,廖暉本想更進一步的手卻頹唐地自半空中落下去。再猖他也不敢明搶虞仲夜的人,倒不是真怕了明珠台台長,可能因為稍許沾著親故,自打那聲姐夫叫出口,莫名就矮人一截。
廖暉有些悻悻地走近水池,也低頭看那一池惡魚,對身邊的刑鳴說:“這些紅腹不值錢,真有意思的是印第安武士和辛古,兇的狠,只能單操,不能群P。”
這魚是廖暉決定養進去的,沒覺得人來人往的酒店裏養一池子食人魚有什麽不對,他是惡人,惡人養惡魚,天經地義。
“不懂它們的區別。”刑鳴不進也不退,就這麽隔著一米不到的距離,跟人搭話。
“區別大了,紅腹是P屬,單條膽小,群居才猖,但如果餓一陣子,這池子裏的場面就火爆了。”廖暉挺得意,他向來以糟踐生命為樂。
刑鳴又低頭看了一眼,池子裏頭不少魚,尾鰭背鰭都有損傷,顯然是食物缺乏時自相殘殺所致。刑鳴感到不舒服。打從第一眼,他就不喜歡廖暉,本能地抵觸與他接近。
但可能冥冥之中亡父指引,他跟這人還有不解之緣。
孽緣。
廖暉身上那陣濃烈的香水味鉆進他的鼻腔,令他突然心生一念。他向廖暉那邊挪了挪。
虞仲夜隨時可能出現,廖暉原本不想再招這個主兒,沒想到對方主動靠近,他便又心癢起來。他拉過刑鳴的手,攥在手裏撫摸兩下,然後又展開胳膊,摸上了他的屁股。
刑鳴本人十分冷感,但這緊身馬褲勾勒的軀體竟顯出一種蓬勃的肉欲,極具攻擊力。廖暉摸著摸著就罵了一聲:“虞仲夜真他媽福氣好!”他突然真心惋惜,嘆著氣說下去:“你別跟著虞仲夜了,跟著他幹嘛呢,你想要的我都能給,給的還比他多。”
“我想要的東西跟錢沒關系。”這裏沒有旁人,刑鳴強忍著一陣湧向喉嚨口的惡心勁兒,放開了膽子套話。
“我知道你跟在虞仲夜的身邊是圖什麽。”廖暉還真就上套了,但也有可能他從來沒把這平民小子當個威脅,“但我告訴你不可能。盛域真正的掌門人是我姐和她先生,可他們都是看洪老爺子的臉色才有了今天。”
“可洪書記就快退休了。”刑鳴意思明顯,大樹底下好乘涼,倘若大樹倒了呢?以前人們管官員退休叫“平安著陸”,但如今退休後落馬的大官小吏也比比皆是。
“是啊,快退休了。”廖暉突然嘻嘻一笑,貼上去,在刑鳴耳邊呵出一口熱氣,“即使退休了也扳不倒,拔出蘿卜帶出泥,甭管洪家廖家還是虞家,從上到下就沒有幹凈的人,也就虞仲夜他兒子幹凈吧,可他兒子手上還有大把盛域的股份呢。”
刑鳴微微一驚,自古官賈一家,何況他們原本就是一家。
他得意忘形,也忘了這一茬。
“虞仲夜怎麽說,確實是個戰略家,眼界向來宏觀的很,否則一介小卒能混到今天這地位?中國說到底就是個‘人治’的社會,他怎麽可能自鑿其船呢?”廖暉的笑容完全放大,手也更不安分了,手指下移,在那道幽徑處反覆摩挲,“他要沒許諾你什麽,就是想白嫖你,他要許諾了你什麽,還是想白嫖你。”
廖暉說話的時候,刑鳴偶爾側頭看他一眼,他發現近看之下,廖暉的臉更醜惡了。他的臉上斑點叢生,毛孔林立,他的眼眶又烏又大,像是縱欲過度。
體表越來越燙,那是血管裏的液體在翻滾,在沸騰。刑鳴的目光移向那池水虎魚,而他的目光一與那些兇惡貪食的魚類接觸,體內所有乖戾的因子瞬間都活躍起來。刑鳴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眼眶血紅,就跟那一池食人魚一樣,他鬼使神差地在廖暉背後擡起一只手。
他想把這張醜惡的臉摁進魚池裏。即使以同歸於盡的姿態。
“鳴鳴。”
有個聲音及時制止了他。
刑鳴方才手在動,心在跳,但大腦已經一片空白,直到虞仲夜的聲音響在耳邊,他才從這種怔忪失識的狀態裏清醒過來。刑鳴轉過頭,一臉委屈地望著虞仲夜,曾經一雙雪亮如刀的眼睛,此刻懵懂得跟個孩子似的。
廖暉也掉過臉,跟投降似的把雙手舉過頭頂,笑著喊了聲:“姐夫。”他對險些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虞仲夜不看廖暉,只看刑鳴:“過來。”
刑鳴差點釀成大禍,被虞仲夜拖進酒店一通教育。
外頭還是正午,虞仲夜一拉窗簾將日光與房間完全隔絕,他的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條馬鞭,一把將刑鳴推在床上,照著他的後背就是重重一鞭。
一鞭一道血痕,襯衣當場破了。
刑鳴不討饒,直接反抗,撲上前去奪虞仲夜手裏的鞭子。
像一種粗暴的性愛姿勢,虞仲夜從背後壓制刑鳴,將他完完全全制服在床,又一揚手臂,狠狠抽了他幾鞭子。
“虞仲夜!你個老狐貍!你個老王八蛋——”刑鳴疼得每一鞭都罵一聲,口無遮攔。
虞仲夜一言不發,容他罵了一陣子,忽然擡手將馬鞭勒進刑鳴嘴裏,仿佛給烈馬套上馬韁。馬鞭很糙,上頭還有一股馬匹身上的腥味,嗆得刑鳴眼淚出來,他拼命地甩頭抵抗,想把勒進嘴裏的馬鞭再吐出去。
但無濟於事。虞仲夜勒得極緊,他的前舌磨出血來,嘴角也破了。
虞仲夜反折著刑鳴雙臂,連同內褲一起扯掉他的緊身馬褲,豐盈而白.皙的臀部肌肉一下彈跳出來,高聳如丘。
虞仲夜的氣息也亂了,盯著刑鳴鞭痕累累的身體,緊勒馬鞭的手稍稍松開一些。
刑鳴卻是一刻不停地掙紮,終於得隙吐出嘴裏的鞭子,他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氣,好容易喘勻以後也不再罵了,反倒平心靜氣地說:“你不敢要我。”
虞仲夜確實有陣子沒碰過他了。
這段關系裏他才是常常怯弱的一方。但刑鳴今天膽兒是真肥了,竟不無諷刺地笑了,重覆一遍:“你現在不敢要我了。”
虞仲夜身體力行,讓自己的一部分楔入刑鳴的身體。
我要你。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