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新居
蓋房過程如火如荼平穩有序, 青石房料送來時陸辭瑜特意抽空帶林遲去看了眼, 他仔細驗了結實牢固程度,這才付了錢訂下了長期合作的單子。
這些東西都是采自附近山上的, 畢竟是自然界的東西,不同位置的山石大小顏色都有不同。陸辭瑜定的時候就特意交代了多要些顏色偏淡的,這些人送來的倒也合他心意。
他見著地旁擺的高高的幾大堆材料, 心底的期待也被一點點勾了起來, 索性將山腳開荒的人全部召了回來全心建房。
有他這個主人親自監工並參與忙活,工人的進度一下子提高不少。倒不是說他不在時這些人就懈怠偷懶了, 而是陸辭瑜的要求太高, 每一處都有精細的要求。
他紙上留了不少空白, 都是為了日後往裡添加現代材料進行改造的。不過這事情他自己心裡明白就好, 在林榕那裡卻不能洩露半句,只讓他們照著蓋便是。
這圖紙在村民眼中自然就充滿了怪異。碰見奇奇怪怪的地方他們又不敢妄自下了決定, 只能小心商議著來,速度自然慢了不少。
眼下有了陸辭瑜的親自指導,一個個心裡便都有了數。
這樣又接連忙了數日,直到陸辭瑜院中那棵老樹上再無一片枯葉, 徹徹底底剩下光禿禿一片, 新房建設才終於宣告結束。
農家蓋房遠用不了這麼久,他卻從秋收結束一連蓋到馬上入冬, 不難看出這房子耗費了多少人力心血。
山腳整片空地都被圈了起來。作為一個理科生, 陸學霸艱難運用他不值一提的地理知識及對風沙土壤的瞭解分析過這座山。背靠的山不高, 樹木灌木雜多, 也沒什麼巨石大石立在山頂,哪怕是遇上山洪也不會對他這房子造成大的影響。
便是有水有石重力衝力也有限,他院中主屋離山腳較遠,哪怕山崩了也只能波及到半個院子,撐死院子裡積了一堆塵土髒污收拾不便,但壓根傷不到人。
新房建好,按照當地朝代規矩要先往房中擺放些東西空放上幾日,然後才能選個良辰吉日搬家入住。
喬遷之宴陸辭瑜同樣請了不少人,不過不同於與林遲成婚那時的來者不拒,這次倒是有針對性了許多。
裡正一家在天還不亮時就早早趕來,林榕跟在他們身後,牽著個大的推著個小的,陸歸兮的嬰兒車早就做好了,先前就送到了林榕手裡。
他抬起頭,只見面前高梁門柱,朱紅漆門,上掛黑木門牌一副。
牌上刻著有力二字「陸府」。這兩個字還是陸辭瑜反反覆覆寫了半天最後才交由陸歸兮刻出來的,先先後後否了四五塊才得了這麼一個合心的。
只見入目青磚黛瓦,新砌的高牆上統一刷了層淡色的漆,因為是辦宴的日子大門敞開著。林榕一家進了屋,就見眼前門廳寬敞,足下青磚壓的緊密嚴實,左右前方各自分出東西廂房禽棚馬廄。
除了比尋常村民的院子大了些,也沒什麼不同的。
當然沒什麼不同的。陸辭瑜仔細問過了陸歸兮,得到確定答案後為了避免違製造了不止一個院子。眼前他們進的只是最外面的一個,也是陸辭瑜打算用來招待客人村民的地方,這間院子完完全全複製粘貼的他租的那院的平面圖,沒有任何改動。
陸辭瑜說這是個大院子,這就真的是個大院子。大家族必備的幾進院垂花門通通沒有,無非是仗著地方大圈了一大片地而已。但在院後卻有著長廊,逕自通向另外一處。
這個朝代有著明確的律法規定,非幾品官者不能住幾進院,但卻沒說不能一個人住幾個。陸辭瑜就是在自己家院子邊多蓋了幾個房子,放到朝廷那裡也沒人能說他不對。
畢竟這是律法的空子,他有銀子他樂意。
與林遲計劃好的池塘活水都是放在後面那個大院中的,那個院子與後面留出的一大片空地都是他們的私人空間,平時不會讓外人進內。
裡正在宅子沒建成前來過幾次,不過那時候滿地的土石堆積他也看不出什麼,這還是在新房建成後第一次來。聽說圖紙是陸辭瑜一手設計的,頗為驚訝。
因為是新蓋的房子,院中還空空蕩蕩的,連地面鋪的石磚地都空下不少地方。冬日將至,他有些怕植物開春緩不過來,院中該有的青植綠樹便一個沒栽,這樣進來冷不丁一看感覺奇奇怪怪的。
屋中傢俱大多是全新的,數量不多,其間大部分是李木匠打造,剩下則是陸辭瑜給的圖紙陸歸兮一點點研究出來的。
林遲坐在一個三足凳上,陸辭瑜正站在他的身旁微俯著身子給他繫上脖頸處的結扣,見到有人進來轉頭打招呼道:「叔叔嬸嬸來了?」
「來幫忙的。」慧嬸嬸應道。
喬遷宴的菜式他們早前就商量好了,昨天晚上已經做出來了一部分能放住的,今天重新炒一遍就可以。
陸辭瑜請的依舊是那幾個嬸子,他家裡沒有長輩親人,裡正一家就來跟著壓場子搭把手,這份心意陸辭瑜心裡清楚。幫忙的都來了,他這個做主人的也不好在屋裡繼續呆下去,只能依依不捨放開林遲讓人跟著慧嬸嬸進了灶房。
他挽起袖子與林榕出了屋,正好見到拎著一溜野物的陸歸兮回來。這就要提起自打陸歸兮來了後陸辭瑜幾乎沒怎麼上過山,陸公子本質上就是個宅的,要不是因為要打獵賣給村里拉進彼此關係恨不得一步都不出門。
他從沒限制過陸歸兮的一舉一動,彷彿忘記了對方的身份背景通緝令,就是個萍水相逢的暫住租客。陸歸兮願走願留去了哪裡全憑他自己,平時使喚起來也不會客氣,權當房租了。
陸歸兮也是個閒不下來的,在陸家睡了一晚第二日起來就開始找事做,家裡的雜活看見了就順手幹完了,無事的時候就往山上跑,尋尋木料摘摘草藥,時不時提回來一堆野雞野兔。
他之前擺弄半天做出了兩把長弓,特地送了陸辭瑜一把。陸辭瑜一想到對方面無表情癱著一張臉說「你那把設計的有問題,正好我也要用就順便多做了一把」就哭笑不得。陸公子那弓就是紀念品打馬虎眼用的,陸歸兮卻以為是他買不到正經的獵戶長弓。
陸辭瑜只能道謝接下掛在牆上。
陸歸兮見林榕也來了,轉身進屋洗去了血腥氣,領著大的抱著小的就開始幫著照顧孩子,他和林榕認識時間也不短了,兩個孩子交給他林榕也放心。
眼看著天色漸明,院中聚集的村民也越來越多。陸辭瑜象徵性說了幾句話,與林遲取出之前放在屋中角落的物品一把燒掉,這遷房的儀式就算是結束了。
他清清嗓子,宣佈開宴。
陸辭瑜與這些人一同幹了幾日活,關係親密了不少。不說多麼親近起碼也能見到後熟稔的開對方一個玩笑,他與人挨個兒打了遍招呼,轉身就回了裡正那一桌。
現在這個時間點,家家戶戶都過了最忙的那段,院中人聲嘈雜鼎沸。陸辭瑜抿了口酒,有一句沒一句與裡正閒聊著話。
他動作一頓,門外隨之傳來馬蹄踢踏及人吆喝的聲音,聲雜且亂,恐怕來了不少人。林遲有些驚訝隔了幾張桌子抬頭看他——小馬不是在後院裡嗎?是誰?
陸辭瑜搖了搖頭,起身就要去看。
他還沒到門口,外面的人就推開輕掩著的大門進了院中。
身著淡青蜀織雲緞衣,足踏雪錦浮雲紋路靴,跟在兩個打頭開門的小廝身後施施然走進來。
一時間院內都安靜了不少。
陸辭瑜瞇了瞇眼:「薛公子?」
薛鈺自動無視院中眾人或好奇或驚喜的各異視線,對著陸辭瑜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聞聽陸兄喬遷之喜,不請自來還望見諒。」
他一擺手,一同跟來的數個小廝立馬跑出門外開始來來回回往院子裡搬東西,連連折騰了好半天才搬完。
本來院子就被吃酒用飯的眾人佔了個滿滿噹噹,這麼一放更是連僅剩下的小角落都佔滿了,一點空處都沒留下。每個箱子大小規格都十分統一,約有陸辭瑜一臂的長寬。他打眼略略一掃,少說也有個二三十箱。
那些箱子統一被漆成黑色,勻亮光澤,木質看著就極好。箱上一個個大大的銅製花旗鎖,上面一條條精美花紋。有村民眼尖看到了,不禁議論出聲:「那鎖莫不是銅的?光這個鎖就要幾兩銀子了吧?」
他聲音有些大,不少人都聽見了,院中再度嘈雜起來——連箱子和鎖都這麼值錢,裡面的東西該是什麼稀世珍寶?!
陸歸兮瞪大眼睛看清了鎖頭,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臉埋在胳膊裡悶悶不說話,嚇了邊上的林遲一跳。
陸辭瑜面無表情看著薛鈺,薛鈺笑道:「上次陸兄送了我那麼大一個\'禮物』,懷謹還沒感謝呢,這不,藉著這次機會一併送上了。」
陸辭瑜暗暗磨牙。他就知道!薛鈺這人心眼比針尖還小,定是還在記恨鎮口的事情。
「本以為薛兄事物繁忙,陸某就沒好意思打擾,倒是沒想到薛兄原來這麼閒,還有心思探聽陸某一舉一動。」
薛鈺嘆了口氣,滿是抱怨道:「還不是要感謝陸兄,看懷謹太過繁忙了特意在那位大人面前幫了我一把?那位大人回去上報後懷謹便得了話,近期『好好休息』,這份恩情可不敢忘啊。」
陸辭瑜挑眉——那個將軍的主子把他禁足了?
他以拳抵唇輕咳一聲,默默壓下心底的愉悅。
他這動作自然瞞不過薛鈺。
薛鈺瞇了瞇眼:「枉懷謹還以為與陸兄感情多好,萬沒想到喬遷這麼大的事情陸兄都不通知我一聲,若不是有人在我面前提起,這喜事就要白白錯過去了。」
陸辭瑜臉色一僵,薛鈺冷笑——你還有心情笑我?你早就被盯上了。
剛剛抬起頭的陸歸兮緊皺起眉。
「有人通知啊……」。陸辭瑜若有所思。
「那個……小陸啊,這位是……?」陸辭瑜還在想薛鈺那句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薛鈺忙搶話道:「在下姓薛名鈺字懷謹,是兄長先前在鎮裡認下的義弟。」
陸辭瑜轉頭看他——什麼時候!
薛鈺微笑:「鎮裡啊。」
陸辭瑜瞪他——臭不要臉!
薛鈺勾唇——等我走後這些人找你攀親戚,煩死你!
陸辭瑜深吸一口氣,冷漠道:「那鈺弟,院裡沒地方了,我讓你嫂哥兒給你做些東西,我們進屋慢用。」
鈺弟……薛鈺嘴角一抽,尷尬笑了幾聲。
陸辭瑜看了看搬完東西等待薛鈺下一步命令的小廝們:「幾位趕了一路恐怕也累了,若是不介意不妨拼桌擠一擠,或者我再找張桌子單開一桌,也好用些飯休息休息。」
為首一個小廝忙道:「有勞陸公子費心了,您說一下在哪兒,我們自己搬張桌子便是。」
陸辭瑜看他。薛鈺還沒說話呢這小廝怎麼就主動回答了呢?薛鈺不可能往外帶這麼沒眼力見兒的小廝,難道他不是薛鈺的人?
陸辭瑜點頭指了地方,林榕看他要招待那位薛公子分不開身,便自動起身幫人搬桌子。
陸歸兮也動了地方,同那幾個嬸嬸一同進了灶房分菜。
他記得鍋裡還有不少呢。
陸辭瑜看了他們一眼,招手道:「遲遲……」。他話剛出口就是一頓,但最終還是沒改,繼續道:「過來」。
林遲臉一紅,起身跑到他身邊。
陸辭瑜攔住他的肩膀,邊引著薛鈺往屋裡走邊道:「叫嫂哥」。
薛鈺咬牙切齒,不情不願叫了一句。
陸辭瑜呵呵一笑:「鈺弟,你這禮儀是怎麼學的?重叫。」
薛鈺拳頭緊攥,恨不得一拳打上去,奈何方才是他親口承認的陸辭瑜是他義兄……而且陸辭瑜剛剛說讓林遲給他做飯……
「嫂哥好。」倒是情真意切了許多。
陸辭瑜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薛鈺今日來此,恭賀陸辭瑜遷居不過是個藉口,他真正的目的是陸歸兮。
不,準確的說是他壓根就沒想過要來,結果上面那位派在他身邊的「眼睛」不經意間提了一句,第二日薛府裡就多了那三十個箱子,他不得不來。
薛鈺一想到那黑臉將軍衝進薛府盤問他的事情,胸口一股氣就盤旋不散怎麼都下不去。從來都只有他薛少爺陰人的份,卻沒想到居然被陸辭瑜反陰了回來,氣的他半宿沒睡一大早上就叫了人來出氣。
沒想到這山高水遠的,他帶的東西又多,竟然在路上耽擱了一個上午。
到了地方又和陸辭瑜「斗」了幾回,腹中本就飢腸轆轆空鳴作響,又聞到了滿院菜香,一聽說要吃飯,瞬間什麼心思都沒了。
薛鈺握拳——等我吃完再收拾你。
陸辭瑜請人進了屋,薛鈺動了動眼皮,盯著他那些傢俱頗有些驚嘆:「這是桌子?這是椅子?我竟從沒見過!」
陸辭瑜轉頭。廢話,這是現代的圖紙,你見過就糟了。
他摸了摸林遲的頭:「去做些東西,隨便炒些什麼就好。」
「不用做太麻煩的,別累著了。」
林遲無奈,拿下了他的手:「我知道了。」
陸公子真是的,做飯能有多累啊。
陸辭瑜見他要出門,忙出口喚住人:「前院灶房人太多了,來回行動不便,去廚房做吧。」
廚房指的是他後院的灶房,這個世界沒有這個名詞,為了區分前後兩院陸辭瑜特地教了他詞語以便區分。
林遲一愣,又確認了一遍:「廚房?」
廚房裡的調味品放的全是他們先前的研究成果,陸公子弄出配方後就一直鎖在屋裡,這是要他去拿這些東西炒嗎?
林遲出了屋,陸辭瑜轉過身,薛鈺仍在驚嘆這些傢俱。
陸辭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疑竇頓起。薛鈺不是和陸歸兮關係很好嗎?陸歸兮整日抱著木頭不撒手,薛鈺能認不出來對方的手筆?
薛鈺是真的認不出來,盯著讚嘆了半天這才道:「這是哪個木工師傅做的?可否引薦給我?」
陸辭瑜冷淡道:「陸歸兮。」
薛鈺一愣:「歸兮還會做這些?」
陸辭瑜看他。
薛鈺大喜:「我跟他要圖紙,他定會給我的。」
陸辭瑜面無表情:「圖紙是我給他的。」
薛鈺一愣,瞬間洩了氣。
陸歸兮肯定不會給的,他嘴那麼嚴。
薛鈺沉默片刻:「做筆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