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86
又過了幾個晝夜,考試的時間便近在眼前了。
陸辭瑜自己學了大半年,又得了陸歸兮的悉心教導,對此次考試可謂是信心滿滿。
不是他大言不慚為人自負,而是本次考的只不過是一場童生試,是科舉試中難度最低的一場。
他拼了大半年的時間,若是連這麼一場最低級的試都考不過去的話陸辭瑜就真的可以一刀自殺重新穿越一次了。
陸辭瑜也僅僅只對這一場有把握,要是再往上考可能他就真的完了。
比如後面會考到的作詩做賦,這不是送分題,這是送命題啊。
辰明衍被迎回宮做皇子時曾主持過一次科考,當時的陸歸兮就跟在他的身旁負責護衛他的安全,被耳濡目染的對考試的流程也略有瞭解。
不過能讓辰明衍管的自然不可能是童生試了,雖說兩場比試的等級差了不少,不過萬變不離其宗,考試的模式是不變的,陸歸兮仔細總結了一下還是給陸辭瑜提供了不少寶貴的經驗與建議。
比如這個世界的童生試會考三天兩夜,其間考生不能出入,一切活動只能在考場進行。
比如入考場的食物是要自帶的,如果不想自帶考場內也會出於人道主義提供一些,只不過味道就比較感人了。
考前林陽也來拜訪了一下。他本來也是要參加今年的這場童生試的,沒想到臨考前又被學堂的夫子壓了一年,說他還需沉澱沉澱,林陽便只能來祝福一下他哥夫了。
至於林陽為什麼明明已經報了名做了保在官府備了案,卻突然被人壓下了一年的時間……這就是他自己的恩怨故事了。
陸辭瑜大概問了幾句,林陽卻不願意說出口。陸辭瑜本就生性淡漠,看在林遲的面子上能讓他問這幾句已經不錯了,既然對方不想麻煩他他也自然樂得清淨消停。
陸辭瑜住的近,出門的時候便有些晚,到了考場的時候人已經進了大半了。
朝廷對考場十分重視,考試的地方就在官府衙內。府衙內有一大片連在一起的屋子,平日裡就那麼空放在院裡,只有在科考的時候才會啟用。
陸辭瑜在考場前靜默站了一會兒,轉身牽住了林遲的手:「不要在這兒等著,等我進去後就回府去吧,三日後我就出來了。」
他真怕林遲直接在這兒傻站上三天。
林遲緊緊抓著他的手,滿臉都是不捨。
這還是他們兩個成親後第一次分開這麼「長」的時間,別說是三天了,兩個人分開各自呆三個時辰的情況都從沒出現過。
陸辭瑜伸出食指點了點他的額頭:「聽話。」
他衝著林遲背後的尋泉使了個眼色,尋泉便點點頭示意自己清楚了。
——尋泉一定把主君帶回去。
陸辭瑜自己其實也不想和林遲分開,這種時候他就無比鬧心——為什麼自己的空間就不能裝人呢?
陸辭瑜不求靈泉啊加倍種植速度什麼的,他只想要空間能收進活物。這樣他就可以把林遲裝進空間裡,藏起來藏到這個只有他知道的世界裡時時刻刻帶在身邊了。
他又絮絮叨叨交待了好幾句話,明明只是離開三天而已,卻彷彿是他要出門三年一樣。
直到考場前警示的大鼓敲響,陸辭瑜才依依不捨鬆開手,取出名帖進了考場。
他抱著林遲準備的巨大型包裹上前,侍衛接了過來認認真真確認了陸辭瑜的身份。包裹也被遞到身邊人處仔仔細細翻查了個遍,另有人上前在他的身上翻看檢查。動作謹慎細心的簡直堪比元宵節前縣城外小皇帝的守衛了。
陸辭瑜強忍著將那只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手剁下去的衝動,拚命告訴自己這是考試必須的要忍住忍住,心裡又忍不住道我要是真的作弊紙條放空間裡你就是變成哪吒長出三頭六臂也搜不出來啊。
兩個守衛徹徹底底翻看了一遍,確認的確沒什麼問題後才讓開路請他過去,陸辭瑜抱著自己的行李往前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對著林遲招了招手做了個口型——回去吧。
林遲直到他轉過彎去什麼都看不見後才收回視線,他盯著地面看了一會兒,低聲對尋泉道:「我們回去吧。」
還有三天就能再見了。
考生的位置都是被提前安排好的,陸辭瑜分到的是個靠牆的位置,牆面冰冰涼涼的,還不住外冒著涼風。陸辭瑜的體溫本就比常人要低上一些,沒坐多大一會兒整個人就開始手足冰涼了。
他在四周圍掃視了一圈,屋子裡並不大,也就幾十張桌子的樣子。他應該是這個考場裡來的最遲的那個,其餘的桌子全都坐好了人了。
說起來,陸辭瑜一路走過來見到的考場數量也沒有幾間。他在查閱資料的時候得知古代的科考通過率低的可怕,眼下看來其實是他算錯了。
他先是按照朝代比例估算了個比值,比如多少百姓中能供出來一個讀書人,又以通過的人數除以這個得數才得出的結果。
現在看了看,他還是想繁瑣了,這個朝代的讀書人遠遠比他估算的要少上許多。
分母變小了,結果就變大了,其實這個朝代的通過率也沒有他想像的那麼低了。
每張桌子上都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官府提供的筆墨紙硯,陸辭瑜潤了筆鋪了紙研了墨就等著考官髮捲,等了半天也不到時間,陸辭瑜乾脆拄著下巴發起了呆。
這要是現代他就能在考捲上畫畫了。
如果在這裡畫畫……應該會被直接拎出去打上二十大板吧。
陸辭瑜實在是無聊的狠了,乾脆趴在桌子上想林遲。
他又等了一會兒,將林遲在床上的樣子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監考官這才緩緩到來。
考官們先是發表了一通長篇大論,陸辭瑜草草聽了幾句總結了一下,大抵是「誠信考試作弊可恥」、「不過也沒什麼明年再來戰」這種台詞,滔滔不絕了老半天考官才發了卷子。
考試分為三日,第一日是些類似於四書五經的死記硬背的知識,不過四書五經的書目和我朝的有些不同,要多了些本朝代的本土元素。
這種死記硬背的東西對一眾考生來說最簡單不過,對陸辭瑜而言反而是最難的一科。
可能是人老了,年紀大了,沒事兒就喜歡躺在搖椅上拿張蒲扇扇啊扇啊的曬太陽,記憶力也衰退了不少,背東西格外吃力。
何況陸辭瑜學的是理,你讓一個學理的男人去背子曾經曰過子又曾曰過之乎者也春秋易經……
還不是他活了二十年的世界的之乎者也……
真是要了他的老命喲。
陸辭瑜嘆了口氣懸腕執筆,開始努力搜颳起腦海中的一眾文言文來。
第二日考的籌算,這個東西層難死了無數的考生,到了陸辭瑜這裡反倒是如魚得水起來。
一盤漆成紅色的算盤珠子被他撥的辟啪作響,卷子上還動不動有幾個他心算的幾元幾次方程式,這點難度放在高分通過高數課的陸公子面前簡直是小學生的題。
第三日就更簡單了,案例分析、啊不,策論嘛。
給你個案例,比如某地xxx發了大水,已知xxx,問如果你是這個地方的官員,要怎麼處理解決為上。
陸辭瑜沉思片刻,提筆就答。
政/治方面經濟當面人文方面,從多角度切入分析,洋洋灑灑寫了整整七頁。
這種題是他練的最多的,也是陸歸兮給他講過最多的。
陸辭瑜不得不說,憑著陸歸兮給他講解的東西……如果陸辭瑜想要一直往上考上去,別的暫且不說,殿試上絕對會極其出彩。
陸歸兮實在是太瞭解當朝陛下的心思了。
他隨便提出的幾點問題,陸辭瑜都能在當朝頒佈的某些律例中尋覓到其中的蹤跡。
其實陸歸兮自己也只是無意間那麼說起一句,陸辭瑜卻能發現辰明衍的律例裡多多少少都帶著幾分那樣的意思。
他的一些律例看起來毫不相干,實際上卻彼此呼應。看起來只是在為了百姓為了國家服務,實際上卻是在溫水煮青蛙。
辰明衍頒佈的這一條條東西就像是一根根看似毫無關聯的蛛絲,不過蛛絲網住的是飛蟲,而辰明衍網住的是這個國家。
百姓和官員貴族在一點點適應條令帶來的便利,他們正逐漸習慣改善後的生活,每當陸辭瑜看到這天下一派其樂融融安和之景,便會十分期待辰明衍將網收緊的那一刻。
那時,整個天下就都徹底的、真正的握在辰明衍的手中了。
從某種程度上講,他和辰明衍才是一種人。
雖然僅聞對方名字,卻已經關注彼此良久了。
咳,陸辭瑜回過神。這還在考試呢,他似乎是想多了。
他盯著答畢的卷子檢查了一遍,猶豫了會兒還是重新纂抄了一份。
新抄好的卷子僅僅餘下了三頁,不是被他七頁紙只精簡到了三頁,而是不少有用的內容都被他刻意拋去了。
答的東西足夠保證他考上秀才就好了,完全沒必要做的那麼出彩。
真寫出了什麼值得爭論的內容引人注意了對陸辭瑜而言反倒是壞事,他只預計著考到秀才,考完試後對人說自覺水平不夠仍需再學習幾年完全不會有人疑惑。可他若是拿出了足夠往上考的成績卻退居鄉村畏縮不前……這可就攤上事兒了。
一舉一動都是麻煩,這還沒入官場就這麼多麻煩,真要攪和進了這攤渾水……陸辭瑜都能腦補道自己年紀輕輕愁滿白頭的情景了。
直待考官收了卷宣佈考試完畢,陸辭瑜這才出了考場大門。
考試的房間是全部封閉的,只有供人進出的那一扇門,連扇窗戶都沒有。
為了照明屋裡一直燃著蠟燭,那麼大的屋子裡一直窩著幾十個人,有老有少空氣流通程度極差,連開門放放風都不被允許,氣氛被壓抑的極其沉悶。
陸辭瑜出了門沐浴在陽光下,剛剛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長嘆了一聲,回過神就看見他的小媳婦兒正衝著他跑了過來。
眼看著林遲就要撲進了他的懷裡,陸公子連忙後退一步拉開二人間的距離。
林遲被他這個舉動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了,陸辭瑜才道來:「我三天沒洗澡了。」
重逢再會的喜悅悲傷全部都被他這一句話頂了回去,林遲深深嘆了口氣:「……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