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帝國潛行-8
錄像裡, 高中校園操場旁的運動器材室門口,一群穿著校服的孩子正東倒西歪地靠在欄杆上。楚環穿著一身明顯不合身的寬大校服, 往返於球場和器械室之間,正忙著把散落一地的足球撿回球筐裡。
視頻是有聲的。楚環機械地碎碎念的聲音非常清晰。
「撿完所有的球,鎖門,才能去吃晚飯。撿完所有的球, 鎖門, 才能……」
一個男生一腳踹翻了球筐,好不容易裝了半筐的球滾落了出來。那群少年們嘻嘻哈哈地笑著, 一個接一個地把球重新踢回球場上。
楚環茫然地站著, 並不理解他們的舉動。她稚嫩的面孔佈滿細汗, 臉頰通紅,氣喘吁吁,一雙眼睛卻依舊清澈澄淨, 不含絲毫雜質,也更沒有怨恨與憤怒。
「嘿, 傻貨!」一個叼著煙的少女踢飛了一個球, 「還愣著做什麼?不想吃晚飯了嗎?」
那個描著黑眼線, 燙著捲髮的少女,就是方雪莉。
司徒子彥關了視頻,嘴角掛著若有若無地笑, 注視著方雪莉。
方雪莉滿臉通紅, 狼狽地埋著腦袋。
「我那時候不懂事。我高一剛入學的時候, 有陣子和一群不良少年走得很近。我並不以此驕傲, 子彥。我一直都很後悔當初欺負過小環。但是我們後來和好了,彼此加深了瞭解,她也原諒我了!」
方雪莉怯怯地抬眼打量司徒子彥,「你這是在和我清算嗎?我知道你喜歡她。其實我背地裡一直都在撮合你們的……」
「謝謝。」司徒子彥微微一笑,「你和楚環是被同一個白塔分部收養的,是吧?你們其實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
「是啊。」方雪莉緊張地吞嚥,「所以我們很熟。」
「是嗎?」司徒子彥長眉輕佻,「我諮詢過了你們歷屆的班主任和你們的舊同學,都說你們關係非常一般。楚環從小就有點自閉,不合群。而你是個熱衷社交的很外向的性格。你們的初中同學說,你們同班三年,都基本沒有說過幾句話。」
方雪莉訕笑,「你不懂女孩子的友情,子彥。小環在學校裡是個怪人,一直被排斥。我要是表現得和她關係好,我也會被排斥的。我知道這很幼稚,可是我那時候年紀小。我和她私下一直是好朋友……」
「白塔孤兒的社工說,」司徒子彥打斷了她的話,「你們初二的時候,白塔的孤兒宿舍發生過一起孩子玩火引發的小火災。你逃了出來,楚環卻被困。你們當時住同一間宿舍,但是你壓根兒沒有向老師匯報或者詢問她的安危。」
「我當時嚇傻了!」方雪莉漸漸露出惱意,「子彥,我或許不是完美的朋友,但是至少我不會害小環!我現在也是真心實意地關心她,希望她能平安回來的。你這樣指責我的過去,讓我很不舒服。誰人還沒有個過去呀?」
「是啊。」司徒子彥的從容鎮定在方雪莉的急躁的襯托下,都有了幾分出塵脫俗的意味。他雙手十指交握,放在交疊的膝上,如一個審判者,冷淡地注視著眼前已額角冒汗的少女。
「高一的第一個月你還在欺負楚環,第二個月你就忽然和她建立了友情。期中考試過後不久,我們就認識了。那時候在我眼中,你們確實是一對很特別的好朋友。你機靈活潑,楚環木訥淳樸。她依賴信任你,你也在照顧她。完美互補。」
方雪莉沉著臉沒吭聲。
「而我後來回頭去調查,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司徒子彥的拇指輕輕碰了碰,「我們會認識,是因為楚環撿到了我弄丟的光子板。而我是在學校後的咖啡店弄丟的它。而你當天正在咖啡店裡打工。」
血色逐漸從方雪莉僵硬的臉上褪去。
「很巧的事。那天咖啡店監控失靈。但是更巧的是。咖啡店對面的銀行監控非常清晰,而且會保存十年。而我又坐在窗邊。你覺得我要是回頭提取錄像,會看到什麼?」
方雪莉緊抿著唇,急促呼吸片刻,低聲說:「是……我一直暗戀你。本來想自己假裝撿到你的光子板,好有藉口和你搭話。沒想到被楚環發現了,讓她還給了你。她人雖然呆,可追男生比我主動。她現在又是嚮導了,又那麼出色,你們都喜歡她去了……」
說著,女孩嗚地一聲哭了起來,晶瑩的淚珠自眼眶裡滾落。
「我只是喜歡一個人,用了一點心機。我又沒有傷害任何人。我有什麼錯?你和楚環好了,我有使壞拆散你們嗎?我還不是默默祝福你們!你到底想要我說什麼?啊,司徒子彥,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
司徒子彥輕輕顰眉,眉頭繞著清愁,嘆著抽了一張紙巾遞過去。
方雪莉接過紙巾,捂著臉淚如雨下。剔透的少女心彷彿被司徒子彥傷了個透。
「別哭了。」司徒子彥輕言細語地安慰著,神情溫柔地注視著她,「雪莉,抱歉,我不知道你對我的心思。不過,你或許知道,人的真實年齡,可以通過骨骼來測定的吧?」
啜泣聲戛然而止。方雪莉低頭捂著臉,一動不動。
司徒子彥靠進了沙發裡,語氣依舊溫柔款款,道:「你受傷後,藉口信仰自然派,不肯接受治療艙接骨。但是我們依舊有無數個辦法掃瞄你的身體。給你做基因手術的醫生技術一定很好,因為你的皮膚和臟器無懈可擊,但是骨骼卻不方便改造。你的實際年齡,應該比你現在ID上的,至少要大十歲。」
方雪莉放下了紙巾,雙目鼻頭依舊紅腫,可所有的表情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自臉上抹了去。尖銳的寒意自她漆黑的雙目之中泛出,蔓延上整張臉。她端正靜坐,就像一尊冰冷堅硬的石雕。
這一瞬,她從一個天真的少女,轉化成為了一個陰鷙深沉的女人。
司徒子彥淡漠地看著她,繼續道:「我們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楚環身上,以至於忽略了你。對此,我確實欠你一句對不起。希望我們現在才發現這個漏洞,沒有讓你太失望。」
方雪莉一言不發。
「你是從什麼時候替換了原本的方雪莉的?高一的第一個月吧?」司徒子彥說,「你促使了楚環和我,和李鳳笙的相遇,你唆使她來追求我們,好方便你接近我們。報考中央軍事學院也是你的主意吧?意外錄取是你幕後人的傑作?因為我查到這次錄取也存在數據異常的情況。」
方雪莉依舊不為所動。
司徒子彥抄著手,調整了一下坐姿,「說吧。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楚環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棋子,受害者,還是合夥人?」
方雪莉終於有所反應。
她抬起雙眼,幽夜般的眼深深地注視著司徒子彥。沒有愛或者很,只有一種帶著隱隱譏諷的優越感,和一份視死如歸的堅定。
「你又以為楚環扮演了什麼角色?」她嘴角輕輕一挑,滿是挑釁。
司徒子彥面無表情地注視她片刻,站了起來。
「那就讓我們在她回來之前,把這個問題弄清楚吧。」
門外的特勤人員走了進來,把方雪莉從沙發裡拎起來,戴上了電磁鐐銬。方雪莉不為所動,任由他們把自己拽了出去。
***
楚環翻了個身,伸著懶腰,醒了過來。
身體隨即被一雙強壯的手臂擁進堅實溫暖的懷抱中,唇上傳來柔軟的壓力。
「沒……嗚……刷牙……」
「我不嫌你口臭。」楚淵低聲笑,把她壓在身下,輾轉親吻。
太空旅行始終沒有清晨的陽光,但是初醒的慵懶愜意讓兩人都發出舒適的感嘆。早安吻讓小艙房裡春意盎然,兩人耳鬢廝磨,身軀發熱,都有了反應。
「你不會真打算讓他們看免費的春宮戲吧。」楚環對埋在自己身上像一頭大狗一樣拱來拱去的男人笑道,「我們可是已經付了差旅費的。」
楚淵一臉慾求不滿地鬱卒,起身去小衛生間裡洗漱。
他赤著胸膛,只穿著一條軟薄的睡褲,彎腰洗臉漱口時,腰線迷人地自寬闊的肩向下收斂,臀挺翹渾圓,讓人看著手癢癢。
楚淵吐了口中的水,漫不經心道:「你再摸下去,我就真的在這裡把你給辦了。」
楚環笑嘻嘻地自身後摟著他勁瘦的腰,把臉貼在他肌肉虯結的後背上,「你整個人都是我的了,摸一把又怎麼了?手感要不好,我才不會摸著不放呢。」
「我這還得謝謝公主殿下垂青一摸呢?」楚淵擰了濕毛巾丟在楚環臉上。
楚環閉著眼睛洗臉,忽然感覺到男人寬大的手掌摸了進來,順著小腹往下探去。
「你——」
沙啞飽含著笑意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讓哥哥教你什麼才叫真正的……」
男人強健的身軀將她壓在了洗漱台上,手掌帶著魔性,同肌膚摩挲出一串串電流,手指更是靈巧地在花間彈奏起了一首清晨詠歎調。
斑駁的鏡子裡,兩人身軀交疊,男人深情地擁抱著少女,吻著她的鬢角。少女滿面潮紅,雙眼盛著盈盈春-水,氣喘吁吁,粉潤的唇間,潔白貝齒若隱若現。
下巴被捏著扭過去,唇又被堵住。
【粗暴打碼】
不合時宜的敲門聲響起。
「兩位起來了嗎?」阿曼達甜膩性感的聲音傳來,「或者我過半個小時再來?」
她明明能感知到楚淵他們正情濃親暱,卻依舊來敲門,顯然是有意來打攪的。
楚淵開了門,冷淡地問:「有什麼事嗎?」
阿曼達穿著緊身小皮衣,深蜜色的肌膚散發著柔膩的光澤,飽滿的胸脯就像一對不安分的彈力球,隨時都準備從緊繃繃的白色背心跳出來。她依著門框,身軀呈現妙曼的曲線,目光驚豔地在楚淵健美的胸肌腹肌上掃蕩。
不同於白種人的魁梧粗壯,楚淵穿著衣服的時候稍顯清瘦,可衣服下的精悍幹練的肌肉即使在放鬆狀態也依舊充滿了蓬勃的力量。
「伊恩請你們過去一起用早飯。」阿曼達眉眼不要錢似的一個接一個拋過來,「我們還要一起相處一整天呢,也許可以交個朋友。」
太空艦主人相邀,盛情難卻。楚淵和楚環收拾了一番,由阿曼達帶著路,去赴早餐之約。
雖然楚環昨日就感知到了太空艦上的所有成員,但是現在他們才正式見面。
除了伊恩和阿曼達外,太空艦上還有六個人,全是男人,其中兩人是A階哨兵。剩下四個只是普通人,其中就有昨日開船的米克。
「我把咱們的貴客請來了。」阿曼達身姿妖嬈地走過去,低頭吻了吻伊恩的唇——他們顯然又和好了,然後順勢坐在了另外一個哨兵的腿上,任由那個男人把手放在她的腰和胸上。
那兩名哨兵在楚環一出現時就把火辣辣的目光投了過來。楚環和楚淵不同,她的等階沒法掩飾。作為一個S階嚮導,她對大部分中低階哨兵的誘惑是相當致命的。也多虧了楚淵留在她身上的標記,讓在場的哨兵們只敢垂涎遠觀,卻根本不敢靠近她。
「快請坐。」伊恩熱情地招呼著,「咖啡,培根,面包,還有新鮮的炸靴頭蠍肉,沾蛋黃醬特別好吃。當然,肯定比不過你們在家中的伙食。」
楚淵道了謝,同楚環坐下。
「昨晚還睡得好嗎,甜心?」伊恩粘乎乎地目光落在楚環身上。
「就像一個嬰兒。」楚環回了一個甜美而羞澀的笑容,十分符合她千金小姐的人設。
「她可真是個可人兒。」伊恩對楚淵說,「你一定花了很多功夫才得到她的。」
「是的。」楚淵淡漠回答,「你可想像不出來呢。」
「哨向之愛!」阿曼達感慨著,「千萬年來人們一直歌頌和嚮往的愛情。絕對的忠貞、堅定、同生共死。但是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一旦和這個人綁定了,你就再也擺脫不了他。只有一直拖著,直到你們其中的一個年邁失感才到出頭之日。」
「如果相愛,又為什麼要擺脫呢?」楚環問。
「哦,蜜糖。」阿曼達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現在的人類活得太久了。只要有醫療保險,隨便都可以活到一百五十歲。如果你二十歲就和一個人相愛,在一起,那你們要在一起度過一百三十年的時間。一百多年裡每天都對著這一張臉,他所有的套路你都清楚,你所有的手段他也瞭解。沒有新鮮感,沒有刺激,但是又不能換人。因為你們該死地結契了,精神網連接在了一起,就像黏合了的傷口一樣。而要做分離手術的代價太高,你們都付不起。那個時候,就會反覆問自己,我們當初為什麼要結契?為什麼不能就是做個臨時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