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母星印記-4
楚淵人高腿長,裝備也輕, 被甩下後也不急, 施施然地邁著老腿,竟然又追上了楚環。
風自遙遠的高空俯衝下來, 掠過草原, 推著行人的背。兩人腳步輕快地順勢小跑上了一個山丘。
遙遙前方,有銀帶在閃爍, 那是蜿蜒流淌在山丘之間的河流。它就像一列小火車, 從密林中鑽出,歡快地奔過草原, 又駛向更遠處的群山之中。
「翻過那片山,我們就能抵達營地了。」楚環指著遠處黛色的屏障, 「我們加快速度,正好趕到河邊用午飯, 還可以休息一下。」
「好。」楚淵點頭,目光落在草叢裡一株開著深紅花朵的灌木上, 露出驚訝之色。
「居然能在這裡看到玫瑰!」他笑著伸出手, 如一位浪漫的詩人般感嘆, 「上帝依舊眷顧這顆星球,所以將玫瑰留了下來。」
「別碰!」楚環倏然變色。
可是已晚。楚淵猛地縮回手, 指尖上冒著小小血珠。
「好潑辣的花。」他劍眉輕皺, 苦笑, 「難怪花如美人。」
然後, 兩眼一翻, 噗通倒地。
「啊啊啊——」楚環忙不迭衝過去把他接住,成年男子的體重毫不客氣地砸下來,差點沒把她也壓斷了氣。
「你裝逼呀!你繼續裝逼呀!」楚環抓狂,飛快用軍用繃帶捆住他被扎的那隻手,用嘴吸出傷口的毒血。
可是效果並不理想。楚淵昏迷中的膚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青,他的手環檢測到主人生命垂危,扯著嗓子拚命尖叫。
「閉嘴!顯示心率!」楚環大罵,從醫療包裡取出解毒針給楚淵注射。
報警聲猛地停了。楚淵的手環竟然聽從了楚環的指令,彈出全息屏,監視著楚淵各項生命指標。
楚環一愣。居然還可以這樣操作?或者是因為在空間場裡,同伴的手環也是虛擬的,會員也有權限操作?
楚淵的生命指標好比崩盤的股票,飛流直下。
解毒針起效太慢?楚環當機立斷,一把扯開楚淵的衣服。
「嘀——」楚淵的心跳變為一條直線。
「你大爺的!」楚環破口大罵,「被花扎死!你居然會被一朵花扎死!說出去我們楚國還要不要面子了?」
楚環從包裡掏出一根手指粗的針管,裡面裝滿乳白色的藥水。她咬掉針套,手指在楚淵肌肉健美的胸膛上按壓摸索著,找準了肋骨之間的位置。
楚環長吁一口氣:「我早就想這麼幹了。」。
說罷,手起針落,狠狠扎向男人的胸膛。
粗-長的針頭刺穿皮膚和肌肉,扎入了心臟。
***
空氣中瀰漫的醇酒和鮮花的濃香。清央宮中的每一盞燈都在今夜被點亮,光華異彩,瑰麗璀璨。雕樑畫棟被燈光渲染的豔麗異常,宮闕層巒疊嶂,宛如天宮。
御花園中,隨處可見喝得微醺的客人,豔妝華服,倚欄說笑。懸浮燈猶如提著燈籠的小精靈,漂浮在御花園的上方。
那是她的傑作。本來只是設計出來給楚璇學校裡的話劇表演做道具的,卻沒想成了楚王宮裡最受歡迎的一道夜景。
楚淵穿著華麗而繁複的長袍,手裡夾著頭冠,走在燈火通明的長廊上。
紗裙飄飄的少女們嬉笑著自身旁跑過,匆匆停下來朝他行禮,嬌柔的嗓音彷彿黃鸝的啼叫。他卻並未多看她們,徑直朝前走去。
這是一個美麗的夏夜。白日裡剛舉辦完一年一度的國祭,盛大的宮宴將會通宵達旦。這也是他第三次擔任大司命,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轉過一個彎,楚淵終於來到了喧鬧的源頭,也看到了他費勁功夫尋找了半夜的身影。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少女穿著象牙色的紗裙,揮舞著雪白的雙臂,高聲呼喊。
她爬上了高高的雕像,坐在那匹黑玉石雕刻的戰馬背上,搖搖晃晃。而下面是一大群喝得半醉的貴族少年,衣衫不整,瘋瘋癲癲,場面好似群魔亂舞。
「你們就讓她這樣爬上去了?」楚淵見兩個堂弟在旁邊湊熱鬧,厲聲叱喝。
堂弟欲哭無淚,「淵哥,這位姑奶奶想要做什麼,宮裡誰敢說個不字的?」
楚淵啼笑皆非,一擺手,兩個堂弟溜之大吉。
「願神靈祝福這一對新人!」楚環手挽著一個大花籃,朝下面撒著花瓣,「一拜天地!」
下方的少年們嘻嘻哈哈地互相推搡,把一對少男少女推到中央,被楚環撒了一頭的花瓣。兩個孩子滿臉酡紅,在一片起鬨聲中朝東方拜了拜。
「二拜高堂!」楚環又一撒。
兩個孩子又朝她拜了拜。
楚環哈哈大笑,「夫妻對拜——到白頭!」
兩人被身後的同伴們一推,直接抱在一起,熱情接吻。眾人起鬨歡呼。楚環在上面天女散花,宛如女神降臨,祝福天下有情人。
楚淵嘆了一口氣,把頭冠丟給一個機械侍,提著長袍擠進人群裡,抬頭就被楚環撒了一臉的花瓣。
「啊!老哥!」楚環看到了他,也沒有搗蛋被抓的驚慌,酡紅的面頰,嬉皮笑臉,濕漉漉的雙眸如泉水中的黑玉珠。
楚淵頓覺不妙。
「我們偉大的大司命駕到——」楚環突然振臂高呼。
楚淵扶額。
人群嘩然,圍著楚淵拍手行禮,笑得東倒西歪。
「他是生與死的主持——他是善與惡的裁判——」
少年們你推我擠。楚淵奮力甩開那些往他身上倒過來的少男少女,擠到雕像基座下,仰頭喝道:「下來!」
「神賜予你們愛——」楚環抓著花籃,漫天一撒,然後自馬背上縱身一躍。
少年們高聲歡呼。花瓣落了楚淵一頭一肩。他顧不上拂去落在臉上的花瓣,伸出雙臂,穩穩地借住了落下來的少女。
楚環摟著他的脖子,放肆大笑。她頭髮蓬鬆,花環已經蔫了,寶石髮簪也七零八落,臉頰更是被酒意渲染出醉人的潮紅。
「你……嗝……看到了嗎?」楚環的呼吸裡都是果酒甜膩的芳香。
「看到了。」楚淵低頭凝視她片刻,面色冷漠,抱著她從瘋狂的人群中擠了出來,大步而去。
遠離了喧囂的御花園,東宮顯得尤其清幽寧靜。
楚淵拒絕了宮人和機械侍的幫助,抱著他醉醺醺的妹妹一路走來。
四盞機械燈像提著螢火燈籠的小精靈,輕飄飄地前後飛舞。
楚淵徑直進了寢殿,把楚環丟在床上。楚環在床上打了個滾,嚷著要喝水。
「你能呀你!」楚淵咬牙切齒,卻還是從宮人手裡接了糖水,把人摟懷裡,耐心地喂她喝下。
「想吐要提前說。」楚淵捏著妹妹的臉,「敢吐我床上,看我揍死你!」
楚環哼哼唧唧,清醒了點,像條蟲似的在床上蠕來蠕去,一邊看著楚淵滿頭大汗地解厚重的外袍。
楚淵常年高強度鍛鍊,身形健美挺拔,脫去了汗濕的中衣後,露出來的肩背肌肉虯結精悍,充滿了雄性的力量之美,宛如大師手下的大理石雕像。
楚環吹了一聲口哨。可惜酒精麻痺了舌頭,聽起來像是哄小孩兒尿尿的噓噓聲。
「想上廁所?」楚淵撈著毛巾擦著胸膛上的汗,坐在床邊,又換了一張濕帕子給楚環擦臉。
十八歲的少女,光潔飽滿的臉上沒有半點脂粉,連油膩膩的熱汗也只讓她的面孔顯得更加可愛。少年人彷彿都是透明的,飽吸了天地精華,再自內而外散發出來,通身亮晶晶,全都是鮮活的青春。
楚環舒服地眯著眼,扭來扭去,把汗濕的脖子往哥哥手下送去,喉嚨裡發出愉悅的咕嚕聲。
「別亂動。」楚淵心底冒火,「膽子肥了,居然偷跑去喝酒。你今天喝了多少?讓爸知道,挨訓的還是我……」
「一點點……」楚環遲鈍地說,「啊……我想吃烤龍蝦!」
「才喝了那麼多酒,吃個屁的龍蝦!」楚淵罵,「都說了別亂動!想吐?」
「好熱!」楚環嘟囔著,翻來覆去,翻身將兄長的手壓在身下。
毫無預兆地,少女豐盈而柔軟的胸-脯壓在來不及抽走的手上。女孩微涼汗濕的肌膚光潔得彷彿一塊軟瓷,活潑的心跳自胸膛裡傳來。
楚淵呼吸猛地一窒,心跳幾乎停止,渾身寒毛站立。
而女孩被壓在身下的手硌得不舒服,無意識地扭著。
涼滑的肌膚摩挲,柔膩的觸感產生一股強烈的令人顫慄的電流,沿著青年的手臂直竄而上,竄遍了他的全身。
楚淵深深呼吸,面色鐵青,僵硬地把手抽了出來。
他喉結滑動,片刻後,轉身換了一塊帕子。再扭回頭,就見楚環扯去了紗裙,露出一大片雪白得刺眼的背脊。
楚淵嚇得跌落了帕子,手忙腳亂地拉起薄毯把人裹住,只覺得這一下就讓他頓時老了十歲。
幸好宮人都被屏退了,殿中只留了兩個機械侍。機器人的好處就在這時體現了出來。它們不會思考,服從命令,並且不會說三道四。
「熱啦!」楚環氣鼓鼓,在兄長臂彎裡使勁翻滾,「走開,放開我。我要吐你一身!」
楚淵額頭冒青筋,吼道:「你想挨揍嗎?」
楚環張口,哇地吐了他一身。
楚淵:「…………」
楚環看著他:「我提前說了的。」
楚淵黑著臉,把人丟回床上,起身去浴室。
楚環則被機械侍也拖去洗了個澡。
等到楚淵沖了個澡,換了條睡褲走出來,滿意地看到妹妹換了睡衣,四平八穩地躺在床上打鼾。她的頭髮還有點濕潤,搭在柔軟的枕頭上,像是濃密的海藻。
楚淵嘆著氣,在她身邊坐下,靜靜地凝視她的睡顏。
楚環翻了個身,透過朦朧的視線看著他,問:「你今天看中了哪個?」
「什麼?」楚淵挨著她側躺了下來,輕輕抹著她柔軟濃密的長發。
「沈家的幾個女孩兒呀。」楚環半合著眼,嗓音朦朧,半睡半醒,「今天他們家不是一口氣來了六位嚮導女孩,讓你隨便挑選?」
楚淵冷淡地笑了笑,「不是我挑選,是讓父親和祖母挑選。我只負責和他們選中的那個結婚。」
「可是將來要洞房的是你。」楚環看著兄長,呵呵笑,「人盡可妻。」
「可不是麼。」楚淵躺下,伸出手臂讓她枕著,就像他們小時候一樣,「我這樣的身份,確實是人盡可妻的。」
楚環靠在兄長赤-裸的肩上,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清爽溫潤的男性氣息,閉上了眼。
「他們說,哨兵和嚮導結契後,彼此心靈相通,情投意合,會一輩子相愛,忠貞。真想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楚淵把她整個兒摟在懷裡抱著,手指穿過她濕涼的長發,說:「你會的。你還有一年的時間。我們環環一定能覺醒的。」
楚環輕笑,呼吸就像羽毛一樣輕輕搔著他頸側敏感的肌膚。楚淵的耳朵不禁微微發紅。
「要是不能覺醒也沒什麼。」楚環含糊的嗓音飽含著倦意,「我要做一個偉大的機甲師,這不用非得是哨向。」
「是啊。」楚淵微笑起來,「有哥哥在,你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想造機甲,我就送你去讀最好的學校,送你進最好的研究院……」
「我要個大車間……」楚環嘟囔。
「行!」楚淵低笑,「等你畢業了,哥哥送你一個最高級的大車間!我看咱們就把廣樂殿後面那快空地用來改造,你覺得如何?」
楚環哼了哼,半睡半醒,似乎是答應了。
沐浴過後的身軀散發著薄荷花的清香。臂彎中的身軀柔若無骨,隔著一層薄薄的被單,緊貼著青年精壯結實的身軀。
楚淵覺得有些熱,卻是下意識將人擁得更緊了,彷彿怕把人丟失了般。
他知道自己的心率正在一點點提升,知道自己或許應該放手起身,但是肢體卻是叛變了理智,沉醉在這親密的接觸之中。
「黃裙子。」楚環忽然說。
「什麼?」楚淵嗓音暗啞,低頭看她。
楚環強打起精神,看著楚淵,說:「沈家的小姐,有個穿黃裙子的。我不喜歡她。」
「她對你不敬?」楚淵立刻皺眉,「她說了什麼?」
楚環嗯了一聲,似乎睡去。
「環兒,」楚淵翻身,俯身壓住了她,輕輕用指節摩挲光滑的臉頰,「乖兒,告訴我,她對你說了什麼?」
楚環疲憊地睜眼看著他,神情裡帶著無奈地包容。她眼中蒙著一層粼粼波光,柔軟的嘴唇微微開啟,呼吸裡帶著果酒的甜香和薄荷漱口水的清爽。
楚淵只覺得喉嚨一緊,火在皮膚下流竄,身體起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