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響鈴的那一瞬， 喻茉整個人差點跟著手機跳起來。

　手機還在嗚嗚地響個不停。邊響邊震動。

　她的心裡繃起一根弦。

　深吸一口氣，她緊張又心虛地接聽電話：「喂……？」

　聽筒裡立刻傳來一如既往的磁性嗓音：

　「你找我？」

　言簡意賅， 但語氣很溫柔。

　喻茉感覺心底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綻放，緊張感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悸動。

　「嗯……有……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

　「什麼問題？」

　「呃……嗯……那個……就是……」

　喻茉緊張得開始語無倫次。

　什麼問題來著？

　腦子空蕩蕩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她懊惱地拿手拍頭。

　兩邊都沉默了幾秒。

　好聽的男低音再次從電話裡傳來：

　「嗯？」

　輕輕地低吟彷彿他人就在耳畔。

　喻茉刷地一下紅了臉， 心底好似有一根羽毛輕輕劃過，蕩起陣陣漣漪。

　明明他並不在面前，但她還是怕被他看到， 低下頭， 視線在書桌上毫無章法的游移。飄到攤在面前的書上時， 才想起正事。

　「信、信息技術之美！」

　終於想起來了！

　喻茉暗暗鬆一口氣，繼續說：「我有一個知識點不太明白，想請教你。」然後對著剛才在書上劃出來的記號， 說出自己的疑問。

　「這個概念對於非計算機專業的人來說， 確實不太容易理解。我用通俗一點的方式跟你講……」

　沈懷南的語氣十分平穩， 不疾不徐， 像小橋流水般舒緩悠然， 能夠使人靜下心來。

　喻茉邊聽邊記筆記。記完之後又重新理了一遍思路， 果然清晰多了。

　這時沈懷南在電話裡問：

　「聽懂了嗎？」

　喻茉趕緊點頭：「現在懂了。」

　「還有其他問題嗎？」

　「暫時沒有……」語氣十分遺憾。

　電話裡傳來一聲低低地哼笑：「等你想到了再打給我。」

　……什麼叫做等她『想』到了再打給他？

　說得好像她在絞盡腦汁找藉口跟他搭訕似地……呃……好像還真是這樣。

　哎。果然又被看穿了。

　喻茉默默地嘆一口氣， 然後乖巧回話：「好。謝謝你。」

　「怎麼謝？」

　「啊？我……」這個問題喻茉完全沒有準備，她飛快地轉了轉有點卡殼的腦子， 說：「要不等考完試後，我請你吃飯？」

　「好。」

　掛斷電話後，喻茉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幹了啥——

　她這是跟男神約上了？！！！

　約、上、了！！！

　啊啊啊啊——

　喻茉感覺的小心臟要炸裂了。

　‧

　雖然沈懷南說了可以再給他打電話， 但身為慫貨界的大佬，自從上次強行勾搭被看穿之後，喻茉的勇氣就由零變為負無窮了，沒有再給他打過電話。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她沒有『想』到可以給他打電話的藉口。

　週末兩天不眠不休地備考之後，半期考如期而至。

　三天的主修課考試十分順利，大家都考得不錯。秦甜甜提議去吃火鍋慶祝，趙文敏和林璐瑤附議，喻茉沒有意見。

　於是四人從考場出來之後，直接就去了西校門外的一家網紅火鍋店。

　這家火鍋店與傳統的火鍋店不同，它是吧檯式小火鍋。每人一個單獨的小鍋，口味自選。最近在網上炒得非常熱。

　喻茉和舍友們到達網紅火鍋店時，裡面已經滿座。門口的服務員給了她們一張排號單。

　單上顯示前面還有三十五桌，預計等候時間大於九十分鐘。

　四人：「……」

　一個半小時都夠她們吃兩頓了。

　「要不我們換一家店吧？」林璐瑤提議。

　「不行。不能換。今晚必須在這裡吃。」秦甜甜一邊拒絕，一邊東張西望。

　喻茉循著她的視線在商場裡望了一圈，問：「甜甜，你在找黃牛嗎？」

　「……看不出來你還挺幽默。」

　「……」

　她是認真的好嗎？

　現在連奶茶店門口都有黃牛呢。

　喻茉看著排號單上的『大於九十分鐘』幾個字，有點絕望。正琢磨著勸秦甜甜放棄，忽然視線一晃，看到一個眼熟的人。

　與此同時，秦甜甜也驚喜地扯住了她的衣袖。

　「謝遠來了！」

　「……嗯。」

　原來這就是她堅持要在這裡排隊的原因。

　喻茉被秦甜甜驚人的『製造偶遇』能力折服了。

　「你早就知道他今晚會來這裡吃火鍋了？」喻茉問。

　秦甜甜：「這家店是他推薦給我的。說特別適合考試後聚餐。剛好今天金融系的考試也結束了，所以我就大膽揣測了一下。」

　厲害。

　喻茉在心裡給秦甜甜點了666個贊。

　這時謝遠已經走過來。

　他個子很高，穿著淡灰色寬鬆大t恤，下半身是及膝卡其色休閒短褲，和白色板鞋。乾淨利落，陽光帥氣。

　「你們也來吃火鍋？」說這句話時，他是看著喻茉的，隨後才把視線移開，在餘下的三人身上轉了一圈。

　喻茉自認跟他不熟，沒有接話。

　秦甜甜笑道：「是啊。你們也是嗎？」

　謝遠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舍友們，點頭：「嗯。」

　秦甜甜：「這裡人好多。我們也剛到。服務員說預計要等一個半小時。」

　「一個半小時你們也願意等？」謝遠輕笑一聲，視線從秦甜甜的頭頂越過，落在喻茉身上：「這麼想吃嗎？」

　喻茉奇怪地揚起眉，他在跟甜甜說話，看她幹嘛？

　「幸好我早就來取了號。我這裡多一個號，正好也是四人桌。給你們吧。」謝遠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兩張排號單，將其中一張遞給秦甜甜。

　秦甜甜大喜：「太感謝你啦！不過你怎麼會有兩個號啊？」

　「跟我舍友取重了。」他淡淡地解釋一句，便將話題轉開：「到我們的號了。先進去了。」

　「好。」

　秦甜甜目送謝遠走進火鍋店，然後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上的排號單，說：「看出來了嗎？他是特意幫我多取一個號的。」

　喻茉：「……」

　完全沒有看出來。

　每當秦甜甜發揮撩男大智慧時，喻茉就感覺自己宛若智障。

　「從哪裡看出來的？」她忍不住問。

　秦甜甜無語地搖搖頭，耐心解釋：「他先是把這家店推薦給我，還強調這裡適合考試之後聚餐，然後又在考試後的今天，來這裡吃飯，順手多取了一個號送給我。這還不明顯？」

　「他不是說跟舍友取重了嗎？」

　「他說你就信啊！怎麼這麼耿直呢？」

　「……」

　‧

　另一邊，謝遠與舍友們已經在火鍋店內坐定。

　其中一個舍友調侃他道：「我還以為是天仙呢，迷得你神魂顛倒。可愛是蠻可愛的，但那種程度的，咱們系不是一大把嘛？光追你的女生裡面，比她好看的就不下於十個。你犯得著這麼煞費苦心嗎？」

　「一大把？」謝遠挑了一下眉，側頭望向店外的等候區，笑道：「我倒覺得沒有人能跟她比。」

　「嘖。情人眼裡出西施。要我說，那個穿白色裙子的長頭髮女生才是真天仙。」

　另外兩個舍友也調侃道：

　「真天仙加一。要不老張你去追追看？」

　「你開什麼玩笑。她連謝遠都不多看一眼，還會看上我？」

　「哈哈哈。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啊！」

　……

　謝遠聽到『白色裙子』時就轉回了頭，等舍友們笑完，他問：「你們以為我看上的人是誰？」

　三人一愣：「不是穿紅衣服那個娃娃臉嗎？」

　「不是。」

　這時謝遠看到喻茉等人已經等到位置，魚貫走進火鍋店。秦甜甜隔空跟他打招呼。

　他勉強地笑了笑。收回視線，眉頭鎖住了。

　「所以你看上的是那個真天仙？」舍友問。

　謝遠點頭。「她可能誤會了。」這個『她』指秦甜甜。

　話音剛落，手機忽然響了一聲。是微信消息。

　反對一切迷信勢力秦甜甜：今天真的太感謝你了。改天單獨請你吃飯，算作報答吧？

　謝遠看著信息沉吟半晌，回覆，然後鎖上手機，低頭吃火鍋。

　……

　八號桌。

　喻茉剛選好鍋底，正準備點菜，忽聽鄰座的秦甜甜驚叫一聲：「茉茉？」

　「啊？」她側頭看去，「怎麼了？」

　卻見秦甜甜慘白著一張臉，握著手機跳下吧椅：「我去一下洗手間。」然後小跑出火鍋店。

　喻茉與趙文敏、林璐瑤面面相覷。

　「甜甜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她擔憂道，朝店外望去，正好看到秦甜甜和一個男生撞了個滿懷。

　「咦？那不是周洋嗎？」喻茉自言自語道。

　……

　周洋剛跟款爺和大俠吃完飯，順便給宿舍裡那尊神打包了一份盒飯，吊兒郎當的邁著大闊步。

　路過隔壁火鍋店時，突然撞過來一個姑娘，肋骨都快被生生撞斷了。

　「同學，你……」他剛要跟來人講道理，定眼一看，竟是個熟人。「小甜甜？」他驚呼。

　秦甜甜沒有理她，拔腿拐向旁邊的商場洗手間。

　「哭了？」周洋注意到她紅紅的眼圈，想了想，把盒飯扔給大俠，說：「你們先回去。我還有點事。」

　……

　秦甜甜感覺自己又蠢又傻，丟臉至極。她對著洗手間裡的鏡子抹了抹微濕的眼角，待心情平復了些，才轉身走出去。

　一出門就看見周洋等在外面，雙手抱胸靠在走廊的牆上，表情懶洋洋的。

　「該不會失戀了吧？」他調侃道。

　一語戳中秦甜甜的傷口。

　「要你管！」她不爽地懟回去，看也沒看他一眼，大步朝前走。

　周洋撓了撓後腦，心道：脾氣這麼大，真失戀了？

　「喂，要不要我幫你出氣？」他沖秦甜甜喊道，語氣有點生硬。

　秦甜甜沒想到他會提出幫自己，心軟了幾分，停下來回頭看向他，隔了幾秒才悶悶地說：「不用。是我自己不好。」

　「行。你有我的號碼。哪天需要了，隨時打給我。」

　「隨時都可以嗎？二十四小時不關機？」

　周洋一愣，隨後爽快點頭：「當然。」

　「那你等著。」

　秦甜甜彆扭地嘀咕一句，接著快步走向火鍋店。

　她回到位置上時，大家已經開吃了。

　「茉茉，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她一邊涮羊肉，一邊若無其事地問。

　「哈？」

　喻茉驚得下巴一開，吃到一半的午餐肉差點從嘴裡掉出來。

　她喜歡沈懷南，這不是全宿舍都知道的事麼？

　「問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秦甜甜又說了一邊。

　「沈……那樣的呀……」喻茉不敢在公眾場合說沈懷南的名字，只用了『沈』來代替。

　「噢。」秦甜甜點點頭，然後打開微信聊天界面。

　裡面躺著謝遠幾分鐘前發來的信息。

　謝遠：你舍友喻茉喜歡什麼樣的男生？幫我打探一下，就當是報答了。

　靜默三秒，秦甜甜如實回覆——

　沈懷南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