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Chapter75
英國貝克街附近, 一家以煙鬥命名的酒館坐落於此,常年人滿為患。
「你知不知道這家店的座位一小時多貴?」
「不知道,你會出不起這個錢?」
「哎, 能不能讓我靜靜地炫富了?」
「不能。」
「服了你了。」
玻璃高腳杯相碰, 酸甜蘋果酒入腹微暖,唇齒留香。
顧薏放下酒杯, 兩隻手捧著臉,臉頰上一片粉紅, 桃花眼明燦如星。
她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來英國之後, 雖然專業學識與日俱增, 生活充實有幹勁,可真正的快樂她好像一秒也沒有體會過。
終於,眼前這個人為她帶來了久違的愉悅。
「髮型不錯。」男人誇她。
「你也是。」
坐在顧薏對面的男人捋捋短髮, 動作瀟灑,唇角勾起一個異常完美的弧度。
他上身穿一件純黑羽絨外套,裡頭依然是純黑的內搭毛線衣,下身墨藍休閒褲包裹著筆直的長腿, 腳踏一雙價值不菲的運動鞋,既新潮時尚,又簡約利落, 再加上一張英俊好看的面孔,自他們落座後,總有開放的異國妹子走路時「不小心」蹭到他手臂,桃花來個沒完沒了。
顧薏:「她們當你的女伴我是瞎的嗎?」
「你本來就瞎, 現在很少有女生坐在我面前能臉不紅心不跳。」
「呵呵。」顧薏翻個白眼,「說實話,你真的變帥好多啊。」
「我本來就很帥。」男人不以為意,「你選吧,現在是我帥,還是你家吃魚帥。」
「那還用說,肯定吃魚帥啊。」
嚴恆往椅子上一靠:「這世界沒有愛了。」
顧薏哈哈笑兩聲,眼神飄了一圈,忽然皺起眉:
「嚴少爺,喏,那邊那個人你認識嗎?她幹嘛一直瞪我。」
嚴恆回頭看一眼,眉心微蹙,聳肩表示無奈。
既然視線相撞,角落裡那個女生便毫不避諱地直接走過來。
顧薏盯著她,眼神納悶。
「嚴恆,她是誰啊?」兩個女生同時發問。
那個女孩子話音剛落,顧薏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聽到夏女神的柔弱灣灣腔時的感覺,這個姑娘的聲音有過之而無不及。
顧薏還是比較習慣夏女神用軟軟的音調張口閉口「你大爺我」的樣子。
女生:「我是她女朋友,你呢?」
顧薏眼皮一跳,很是詫異。
想想也是,過了三年多,像嚴恆這樣長得帥條件好的,的確不可能一直單身。
顧薏對這姑娘實在沒好感,她本來性子就頑劣,於是戲精上身:
「我呀,我是嚴恆前女友。」
姑娘霎時睜大眼,眼中帶著薄怒。正因顧薏生了一張花容月貌的妖精臉,她越看越覺得顧薏不像好人。
顧薏開始她的表演:「嚴恆怎麼追你的?」
「啊?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嚴恆抱起胳膊,也不阻止顧薏,只微笑看戲。
「那我給你講講嚴恆當初是怎麼追我的……」
她把嚴恆高中時期如何驚天地泣鬼神地脫衣服示愛,佔教室告白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遍,這姑娘的臉色越來越差,越來也差……
「你先回去吧。」嚴恆抬頭對她說。
「你!」姑娘一跺腳,「我要和你分手!」
嚴恆:「別鬧,我陪高中同學吃飯呢。」
姑娘被他氣走後,顧薏也氣不打一處來: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哪樣?」
「就……」顧薏望著姑娘離去的背影,「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以前我還不太相信。你們談到後面,你也是這樣對待夏女神的吧?」
嚴恆還是笑的,狐狸眼卻沒有眯起來:
「你懂什麼。」
「我什麼不懂?」
嚴恆垂下眼:「我和她談了一年多,但她從來就不喜歡我,你說怎麼談下去?」
顧薏:「誰說的,夏女神肯定喜歡你啊!」
「她這麼告訴你的?」
「……」
顧薏使勁回想,卻悲傷地發現夏雨心似乎從來沒提過類似的字眼。
嚴恆神色很平靜:
「夏雨心不喜歡我。你知道嗎,她從來不會像我現任一樣吃醋,她對我有很多不滿意的地方,我也承認自己的確不能完成她的期待,但我以前真的很喜歡她,實在是……受不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提分手。」
兩個版本的同一個故事,顧薏明顯不能將它們糅合到一起。
嚴恆呼出一口氣:
「都過去那麼久了,說多了挺無聊的。我們還是cheers?」
「雨心她……可能比較男孩子氣,其實她挺在意你的,不像你說的那樣……」
「停。」嚴恆放下酒杯,「能別說了嗎?」
「好吧,換個話題,你在英國留多久呢?」
「一週吧,開完演唱會就走,下一站去澳洲。」
「嘖嘖,我的高中蠢友現在是大明星啦。」顧薏小幅度鼓鼓掌,「以後回國發展嗎?」
「有可能,明年去你們G市混啊,記得帶帶我。」嚴恆頓了頓,「可別我一過去你們就結婚,我小心臟受不了。」
「不會噠,要結婚也會去容州結婚~」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顧薏早就開始臆想了。她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池嶼肯定聽她的。
嚴恆捏著湯匙晃了晃,挑起唇角:
「容州是個好地方。」
那裡綠樹紅牆,嚴肅活潑。
那裡有他們最美好的青春,也有他們最失落的遺憾。
*
嚴恆一直把顧薏送到劍橋市她的公寓樓下。
「顧千金,回國見。」
「回國見,嚴少爺。」
顧薏拎著單肩包,不停朝他揮手。
直到嚴恆的騷包紅跑車消失在街道盡頭,顧薏才悵然若失地轉身往家走。
能在千里之外遇見故友,是一件多麼幸運又引人神傷的事。
她什麼時候才能回國呢?
顧薏抬頭仰望星空,猜測池嶼是否能看到與她相同的一片天。
「Hey,Greta?」
「Levi?你怎麼也這麼晚?」
「導師剛打電話讓我去買點食材,明天picnic。」
「真的?我就想嘛,康河旁邊肯定要picnic的。」
夜裡燈光昏暗,女孩含笑的眼睛亮閃閃的,像鑽石一樣奪目。
Levi撓撓頭:「明天我們一起吧,反正住同一個小區。」
「沒問題。」
翌日,劍橋建築系的十幾名學生在康橋邊集合,到齊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拍了張合照。
下午四點,他們從沿岸的貝克斯學院考察結束後離開,找了處平坦寬闊的草地坐下。
顧薏只吃一片三明治,剩下的時間全用來抱著腿發呆。
Levi是她的同學中唯一一個算得上同胞的混血男生,他很喜歡顧薏,也知道顧薏有男朋友,但總是忍不住接近她。
「發什麼呆呢?」他用中文問道。
顧薏盯著手錶,搖搖頭。
「你沒事吧?」Levi一隻手搭上她肩膀。
顧薏身子一顫,避開他的觸碰。
「那個,我有點事,先走了,幫我跟導師說一聲。」
「哎……」
怎麼失魂落魄的?
顧薏走遠幾步,突然邁開腿拔足狂奔。
她早就寫好一封長長的電子郵件,放在一個新註冊的郵箱裡定時發給他。
她還花三天時間畫好一幅畫,匿名郵寄回去。
但是這還不夠。
想聽他聲音,突然非常思念。
快來不及了……
顧薏終於找到一座紅色電話亭,急忙拉開門鑽進去。
手機屏幕上是滾動的世界時鐘。
北京時間23:59:50。
「嘟……嘟……嘟……喂?」
顧薏低頭看一眼手機。
她迅速揚起唇角,笑容甜美,即使對方看不見:
「生日快樂!」
對方良久沒有回覆,顧薏不禁屏住呼吸。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你今天去哪了?」
「去外面學院考察了,然後皮克尼克。」
「picnic?聽起來挺不錯的。」
「對呀,有很多好吃的東西,草地鬆軟,天氣也非常晴朗,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很開心。」
「嗯。」
電波連線中,突然只剩下兩人交錯的呼吸,此起彼伏,晦澀而單調。
顧薏握緊話筒:「池嶼,生日快樂呀。」
「嗯。」
「你……」顧薏緩緩吸入一口氣,「你喝醉了?」
竟然能猜到?池嶼稍感訝異。
「嗯,剛才和幾個同學出去喝了不少。」
「幹嘛喝酒啊,喝多了會很難受的,對胃也不好,等會晚上又睡不著覺了,你那幾個同學也真是的……」
她嘰裡呱啦說了一長串,好不容易說完,聽筒裡仍然只有他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池嶼?」
池嶼:「我想你。」
顧薏一怔,眼眶裡久蓄的淚水登時掉落。
池嶼聲色壓抑:
「想你,除了你,這個生日我什麼也不想要。」
他們多久沒見了?
現在是十一月中旬。
快一年了,他們竟有一年都沒見面。
一年的時間說長也不長,可池嶼完全忘了之前沒有她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只記得現在沒有她就是煎熬。
他最近過得不太好,學業有成,生活糟糕。
今天……不對,是昨天,昨天下午他看到顧薏發了一條微博。
陽光燦爛的早晨,精力充沛的年輕人,風景優美的康橋邊。
他可愛的小女孩長成美麗的小女人,背著畫板站在膚色各異的朋友中,那樣美好亮眼。
池嶼覺得自己有點魔怔了,他幾乎一眼就能看出照片裡有個男生覬覦他的小姑娘。
他把手擱在顧薏肩上,很普通的觸碰,卻教池嶼看了眼睛冒火。
他何嘗不知道他的小姑娘人見人愛。
越是這樣想,他的心情越糟糕,剛巧舍友約他出去吃飯,席間添了幾瓶酒,就這麼一發不可收拾。
顧薏早就移開話筒,捂著嘴泣不成聲。
池嶼彷彿聽到她壓抑的哭聲,心很疼。
他說:「喝醉了,腦子不太清楚,先這樣吧。」
不等顧薏張嘴,電話裡只剩忙音。
小姑娘蹲在電話亭裡一遍遍揩眼淚,花了好久才平復心情。
她站起來,咬咬牙又拔了個電話過去。
「誰給你權力掛我電話的!」
池嶼:「……」
池嶼:「我錯了。」
「你聽好了,我再說一遍,生日快樂!」
池嶼:「……謝謝。」
「啪」,這回電話被她掛了。
真是眥睚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