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郁君擺明瞭不想談這事兒,可徐家是不可能不談的。
徐京陽瞧見郁君就不順眼,想呲他兩句,還是徐年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安靜,然後才對郁君說,“牛牛睡著了,不急這一時。既然你媽已經打電話告訴你了,想必你也知道,我們已經聽說牛牛是天天的孩子了,事關徐家血脈,這件事必須談一談。”
徐年用了必須兩個字,顯然是在警告郁君,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想談是最好的,兩家歡喜,你不想談,也得談。
郁君是個聰明人,自然聽得出來徐年是什麼意思。
他站在那裏,明亮的燈光可以看清楚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他從冷靜變得有點煩躁,有點生氣,有點憤怒。他的手握緊了,顯然在極力隱忍著自己的情緒。
這副模樣,徐京陽沒見過,但能猜出來,他太瞭解郁君這個人了,這是覺得受到了羞辱了吧,是覺得徐家以勢壓人了吧。郁君的自尊心,顯然是受不住了。
可徐京陽不明白的是,他將徐家的兒子——暫且這麼認為,畢竟是郁君自己說的——不通知任何人歸為己有,冠上自己的姓,讓他叫自己爸爸,如今被發現了,又憑什麼生氣呢。那是徐家的人啊。
好在,郁君還是識時務的,他略微站了站,終究帶著點薄薄的怒氣,大步走了進來,站在了徐年的面前,說了聲,“好,您想談什麼。”
誰料這樣冷冰冰的語氣,徐年居然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和顏悅色的慢慢說道,“你大可不必這麼防備與緊張,如果你愛的是徐天,徐天也是我們至親的人,即便他不在了,我想你也跟我們一樣,希望他的後事能處理的好,他的後人得到善待對不對?”
徐年太會把握人的心思了。或者說,他太知道如何對付郁君這樣的小青年。
這個說法跟剛剛的強勢比起來,比較柔弱,果然讓一直緊繃著身體的郁君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整個人身體軟了一些,緊繃的情緒也少了些,他點了點頭,“如果您是抱著這個想法來跟我談,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質問我,利用徐家來壓著我,那沒有什麼不好談的。”
徐年於是指了指面前的沙發,“坐吧。”然後推了推徐京陽,“去倒杯水。”
徐京陽這輩子就沒想過有一天會去伺候郁君,不過好在他知道有親爹在,這就是做個樣子罷了,終究是去倒了杯水,不過放的時候也沒多客氣,砰地一聲。
郁君就看他一眼。
徐年毫不猶豫地說,“別管他,小孩子脾氣。那就談談你想說的吧。”
郁君瞥了徐京陽一眼,這才拿著那杯水喝了一口說,“我其實知道這事兒瞞不了多久,董事長,其實我更想叫您徐叔叔,跟我同徐天說話的時候一樣。我其實是很矛盾的,天哥是我的愛人,可是因為性別的關係,他說沒有做好鋪墊前,不能公開我們的關係,我一直是被藏起來的人。這讓我有些不敢接觸你們家人。”
“我不知道您是否理解,我太自卑了。”他似乎有點激動起來,“我的父親從離婚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這些年要不是您家的幫助,我壓根就不可能安心學習,還能出國留學。雖然我知道您和許阿姨都是好心,不求什麼回報,可我……我總是覺得自卑,在您們面前抬不起頭來。”
“甚至對這段感情也一樣,雖然我是那麼愛天哥,天哥也從未嫌棄過我什麼,可其實我很怕面對你們,我怕你們說,給錢養出了個白眼狼,勾搭了你們的兒子。或許是看我太不堅定,天哥就提到了這個法子,說是同性戀無非最重要的就是後代,如果有個兒子,你們會好接受我的多。”
他說話,徐京陽只覺得一句話都不相信,郁君自卑他不信,說他哥愛郁君愛的要死,他更不信。可問題是,他沒證據,只能聽這個傢伙瞎掰掰。
他氣得要死,忍不住就給沈密發了條微信,“氣死我啦!”
沈密跟他們分開後,壓根就沒回家,而是直奔公司處理耽誤的工作,這會兒剛剛鬆口氣,就聽見微信聲,便看了看。這一瞧他就知道,肯定是關於徐天的事兒,那個張珍珍不知道說了什麼。
他就回了一條,“怎麼了。”
徐京陽此時氣鼓鼓的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在微信裏發牢騷,“郁君說他和我哥是情侶,我哥愛的他要死要活,他從國外帶回來的孩子是我哥的親兒子!我才不信呢,可我沒證據,我真想揍他一頓!”
饒是沈密也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勁爆的事兒,他是不知道郁君帶了孩子回來,可卻知道郁君進徐氏後做的事,幾乎是一點就通,這是有備而來啊,那只傻兔子怎麼可能找到破綻呢。可微信上也不能多說,他想了想給徐京陽發了條微信說,“別急,你爸在不會上當的,他說你錄音就是了,謊言肯定會露餡的。”
徐京陽一想也對,狐狸尾巴終究會露出來,連忙開了手機錄音。
這會兒,郁君已經接著往下說去了,“後來,代孕的人懷了孕,也就到了他回國的時候,我們打算的特別好,等我畢業,孩子也出生了,到時候就能團聚了。可我沒想到,他出事了。我曾經想過很多次,該怎麼辦,可有一點從來都很堅定,我要留下這個孩子,他是我們愛的見證,他是天哥的血脈。帶著牛牛,就好像天哥在我身邊一樣,牛牛就是我的命。”
他說著激動起來,“那段日子我特別惶恐,我害怕天哥已經說了我們的事情,你們知道了我們的關係,還知道牛牛的存在,會跟我搶走他。所以一年多我都沒回國,後來通過我媽我才知道,你們可能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我那時候是欣喜若狂的,那樣,牛牛就歸我一個人了。可是……”
他歎了口氣,“在外面越久,就會越發現,華人的地位並不如想像的那麼高,我帶著牛牛在工作初期,兼顧不了孩子和工作,更不能給他提供好的環境。所以我才想回國。而別的公司還要面試什麼的,恐怕會空窗一段時間,所以就求我媽求了許阿姨,安排我進徐氏。”
“當然,”他笑笑,“我不是沒有私心的,我是天哥的愛人,我養著天哥的孩子,我覺得我來徐氏是很正常的事兒,這是我自己都消除不了的私心。可我後來就後悔了,我看到了京陽。”
徐京陽正在錄音呢,哪里想到居然提到了自己,他抬頭看去,就發現郁君正盯著他。徐京陽還未等說什麼,就聽見郁君說道,“京陽雖然給了助理的位置,可誰都知道他是徐氏的二少爺,人人對他恭恭敬敬,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而牛牛,同樣是徐家的血脈,他的父親那麼優秀,他以後不會差的,可是因為養育他的人是我,恐怕這一輩子都到不了這樣的起點,這對牛牛來說,並不公平,我雖然愛他,可卻不能這樣耽誤他。”
“我想了很久,當然很多痛苦,可終究是願意牛牛好。我本想慢慢謀劃,有個兩全之策,結果牛牛就在我媽面前露出了馬腳,我媽來問我,我頭腦一熱就承認了。可我沒想到這麼快。” 他看著徐年,真誠的說,“我捨不得。”
“牛牛是從出生開始我一手養大的,從那麼小的一點小孩,養到現在,除了最近我回國我媽幫帶,其他時間都是我來的。他名義上是我的兒子,實質上也是我的兒子,除了血緣不是,他就是我的兒子。徐叔叔,我不能跟他分開。”
他說完這句話,就再也不肯多說了,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可這句話的意思也太明白了,郁君是說,如果徐家想要牛牛,那麼就必須接納他!他想進徐家?這簡直跟徐京陽一開始的猜測不謀而合,這傢伙就是圖謀徐家的家產呢,他還下手整自己!
徐京陽是真想呸他一臉,卻讓徐年一個眼風給壓住了。
徐年卻彷彿一點也不氣似的,接著問他,“你說你和天天是一對,天天也從未提起過,有證據嗎?”
郁君一聽這個,那張清雋的臉上就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直接伸手掏出了自己的錢包,然後打開遞到了徐年的面前,徐京陽立刻湊過去看,發現是錢包裏夾著一張不大的照片,上面兩個男人在擁吻,雖然只是側面看不清楚正面,可那個輪廓,任何徐家人第一反應都是,那是徐天!
徐年這時候才說,“好,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不過孩子的事兒需要謹慎,等到DNA鑒定後其他的我們在詳談,你看怎麼樣?”
郁君點點頭,不過要求到,“牛牛得跟著我。”
徐年就說,“那是自然,不過你媽的確照顧他太累了,張嬸也是很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就讓她跟著過去一起照顧吧。”他彷彿知道郁君肯定會提起房子的事兒,就說,“張嬸跟你媽先擠擠,我想你媽不會不願意的。”
郁君知道這是推辭不了了,他不放心牛牛留在徐家,徐家不給他了,徐家也不放心他單獨帶著孩子。他便點了頭,“好。”
他說完就站了起來,徐年既然已經決定了,也不會磨蹭,讓張嬸帶著郁君去看孩子,不多時就瞧見郁君抱著還在睡的牛牛下來了,小傢伙大概是被打擾了,有點不情願,在郁君懷裏跟個小豬仔一樣拱來拱去。郁君應該是帶他很長時間,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小傢伙迷迷瞪瞪的,就抱著郁君的脖子不鬆手了,也不鬧騰了。
郁君這才跟徐年點點頭,“那徐叔叔我們回去了。”然後就帶著孩子大步往外走,張嬸立馬追了過去,倒是張珍珍,一臉無奈地看了一眼許筱蓉,跟著兒子走了。
等到了外面汽車開走,郁君真不在了,徐京陽立時就跳出來了,衝著他爸說,“爸,我不信,他沒句真話,他就是想借牛牛登堂入室呢。他不懷好意!”他急的都快冒火了,他爸倒是鎮定,直接就一句話,“急什麼!”
然後才拍了拍有點戀戀不捨的妻子的肩膀,教育徐京陽道,“不就是國外嗎?有幾天功夫什麼查不出來,先做鑒定,孩子是最重要的,他進徐氏?我在你也在,能翻天嗎。”
徐京陽一聽這才鬆口氣,“那就好。”
他爸反而不放心這個兒子,拍拍他腦袋說,“這事兒可不准告訴沈密啊,別什麼事都跟他說。”
徐京陽一聽就想說:晚了!可他瞧著他爸雖然和煦,可八成心情不太美好,一點都不敢提,只能慫著兔耳朵特心虛的回答,“我哪會啊,不會的,我跟沈大哥沒那麼親啦。”
其實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