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那小孩是這群孩子裏比較大的，已經有三歲多了，說話早就很順暢了。他這會兒正騎著他的新小夥伴，如果徐京陽沒記錯的話，那傢伙因為長著米色的毛，所以名字叫做小玉米糖。

　　他這會兒應該挺高興的，不停地摸著小玉米糖的毛，跟牛牛奶聲奶氣的聊著天，“你爸爸好高啊！”

　　徐京陽在聽到爸爸兩個字的時候，就愣住了。自從郁君被放逐國外，張珍珍也跟過去後，爸爸兩個字在牛牛的生活中，就沒被提起來過。家裏人都很有默契，想讓這個孩子徹底忘記這個人，等到了他長大了，自然會將徐天的事兒告訴他。

　　可如今，突然提起的爸爸，徐京陽下意識的就害怕牛牛想起什麼來。

　　他連忙看向牛牛，果不其然，這孩子剛剛還挺高興的，這會兒就緊緊地抿著嘴了，他應該是有點委屈了，小臉都漸漸的皺成了一團，可是終究沒哭出來，而且奶聲奶氣的回答，“這是伯伯，不是爸爸。”

　　然後就再也不肯說什麼了。

　　徐京陽當即就心疼壞了，連忙將牛牛從小棉花糖上抱了下來，摟在了懷裏。牛牛胖乎乎的雙手緊緊的抱著他的脖頸，這會兒已經將小腦袋徹底塞進了他的脖頸空隙裏，壓根不肯再抬起頭來。

　　對面的小孩顯然是不懂的這些的，他問也不過出於孩子的天真問的，這會兒聽著沈密不是爸爸，很自然的就問，“那你爸爸呢，我都……”後面的話，他的保姆就阻止了，不知道小聲說了什麼，那孩子才閉了嘴。

　　牛牛已經不肯吭聲了，徐京陽緩聲叫了他兩聲，他都不肯答應，就是抱得他死死的，也不撒手。這會兒拍照的徐年都看出不對了，往這邊走過來。這裏都是鄰居，徐京陽不想鬧得人盡皆知，再說那不過是個孩子，你也沒法跟人家講理，就跟沈密說了一句，“沈大哥，我們回去吧，你幫我牽著小棉花糖，告訴李維一聲，讓他把這兒處理好。”

　　說完，就一邊哄著牛牛一邊往家裏走，半路上遇見迎過來的徐年，他也不好說什麼，就說回家說。徐年比他沉穩，半句話都沒吭，跟著就回去了。

　　屋子裏許筱蓉哪里想到，早上一家人高高興興的，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門，居然不過半個多小時，就這麼灰頭土臉的回來了，再看躲在徐京陽懷裏的牛牛，她都嚇了一跳，連忙問，“這是怎麼了？”

　　這會兒都進家門了，徐京陽自然能說了，“王家的孫子看到了沈大哥，問牛牛那是不是他爸爸，牛牛傷心了。”他歪頭看了看還不肯抬頭的小傢伙，忍不住輕聲哄他，“牛牛乖啊，跟叔叔說會兒話好不好？”他跟牛牛待得時間最長，最瞭解這孩子，想了想又說，“咱們到家了，你沒聽見奶奶的聲音嗎？那個小孩不再這裏了，牛牛抬頭看一眼好不好？”

　　許筱蓉簡直心疼死了，連忙也跟著說，“奶奶在這兒，乖寶，讓奶奶抱抱好不好？”

　　牛牛畢竟是個小孩，聽見許筱蓉的聲音，又聽到那孩子不在了，這才將小腦袋抬了起來，露出了一張委屈的面孔。他左右看了看，包括看到了推門進來的沈密，大概瞧著都是自己熟悉的人，這會兒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他叫了一聲，“爸爸！”

　　那聲特別清脆，發音也特別清楚，沒有人聽不懂。

　　這孩子平時都是很聽話的，從來沒這麼大哭過呢，他就算不高興了，也只是憋屈，擠擠眼睛而已。而這次，他第一次像是個這麼大的小孩一樣，扯著嗓子哭鬧起來，一聲聲喊著爸爸，爸爸去哪兒了。

　　誰說孩子不記事，顯然牛牛是記得的，他只是沒說而已，他知道一直喊爸爸的人不見了。

　　別說他媽這種多愁善感的人，徐年和沈密聽著都不得勁。徐京陽一想到郁君幹的那事兒，就恨不得現在就飛到美國去，把他弄死散了。

　　可這怎麼哄啊，跟個孩子，你也不能解釋，那不是你爸爸，你爸爸早就去世了，那是個想要利用你的壞蛋。而且，他還那麼小，你去跟他說，沒有爸爸，你還有爺爺奶奶叔叔伯伯，這些也是沒用的，小孩子他就是一根筋兒，他現在就是要爸爸啊。

　　徐京陽抱著牛牛，都不知道怎麼辦了。還是許筱蓉連忙把孩子接過去了，一邊用手絹給他擦著眼睛，叫著乖寶，“不哭啊，怎麼這麼委屈啊，奶奶都心疼死了！”一邊往樓上走去，順便跟他們說，“我哄哄，你們別跟上來了。”

　　隨著許筱蓉上樓，牛牛的哭聲才漸漸地弱了下來，直到隱約聽不見了。

　　可這並不能讓徐京陽鬆口氣，他反而覺得更心疼了。沒爸爸這種事，他們當初是考慮過的，可是想著家裏人那麼多，都那麼喜歡他，也可以給他一個很愉快的童年。可卻忘了，這世界上，除了家人還有外人的，也許就像今天似的，別人並不是故意的，但足以點燃牛牛的委屈了。

　　他想說點什麼，可看了一眼他爸爸，卻發現他爸爸臉色難看的緊，恐怕比他還難受，畢竟牛牛的爸爸應該是他哥哥啊，可他哥哥已經不在了。

　　他將那些沒用的話，就全部藏在了心裏面，然後慢慢走過去，把手放在了他爸的肩膀上。其實壓根什麼用也沒有，但他就是想跟他爸挨著，告訴他，我在呢。他爸歎了口氣，反手拍了拍他。

　　那邊沈密一直沒說話，這時候也不適合說話，只能默默地看著他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沈密都有些站的腿麻了，許筱蓉才從樓上下來。徐京陽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連忙壓低了聲音問，“怎麼樣了？”

　　“睡著了，張嬸看著他呢。”許筱蓉那個心疼啊，“哭的臉都憋紅了，我都沒見過他那麼哭過，我這心裏那個難受啊。”不過她也說，“行了，別多想了，小孩子忘性快，等會兒醒了就忘了這事兒了，不會再鬧的。你今天別去上班了，一會兒陪他玩會兒。”

　　徐京陽連忙點頭。

　　可這不是長久的辦法，這事兒就在這兒啊，這會兒忘了，以後牛牛要上幼稚園，上小學，上初中，不是說人人都壞，可是嘴巴欠的總是有的，總是避免不了的。雖然可以隨著年齡的增加，模糊掉郁君，可終究就是沒有爸爸和媽媽啊。

　　只是這話，徐京陽這時候不適合說而已。而且，他知道，這事兒那麼簡單，他爸媽肯定都想到了，只是也不說而已。

　　徐年聽了後就點點頭說，“行啦，那就先不提這事兒了，”他看了一眼沈密，原本是想沈密過來，跟他聊聊他爺爺的事兒呢，雖然他不算多願意，可是既然鬆口了，他就得對他傻兒子負責到底，他得問問沈家是什麼意思。他們雖然不是正常的戀愛婚姻，可他也要保證自己兒子，一點都不受委屈的。

　　不過，這會兒他也沒心情，就說，“我先上班去了，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老王家要是過來，也別跟人家計較，都不是故意的，我想想這事兒。”

　　許筱蓉和徐京陽沈密立刻就答應了。

　　徐年這就走了。這會兒顯然沈密呆在這兒也有點不合適，他就告辭了。許筱蓉還推了推徐京陽，讓他去送沈密。他連忙跟了上去。

　　社區裏不少小蘿蔔頭剛剛得到自己的羊駝，這會兒正興奮呢，到處都可以聽見他們嗷嗷的叫聲。倒是襯得他倆這會兒特別的安靜。徐京陽心頭有個想法，可是卻不知道怎麼說，一直在心裏翻滾著，就這麼走了長長的一段路，到了沈密的停車的地方。

　　然後他就又慫了，準備再想想再說，結果卻被沈密抓住了手，那雙手又大又溫暖，跟他冰涼的爪子比起來，簡直舒坦的不像樣子。他瞪大了眼睛看沈密，就聽見沈密說，“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都會支援的。”

　　徐京陽這會兒更詫異了，忍不住就說，“你知道我要幹什麼啊！”

　　沈密就捏捏他凍得有點紅的鼻尖說，“你臉上都寫著呢，是想說想要照顧牛牛吧。”

　　徐京陽這會兒真服了，忍不住用空著的手摸摸自己的臉，真這麼明顯啊。不過他倒是也坦誠，點點頭挺認真地說，“我們老家裏，叫伯伯都叫大爸，叫叔叔都叫小爸爸的。牛牛既然沒有，我就給他當好了。省的以後遇上了人總是問，孩子心裏也難受。”

　　他摸摸腦袋，“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要孩子的計畫，不過我聽舅舅說，就算是同性戀，國外也可以要孩子的。可是如果我要給牛牛當爸爸，就跟當叔叔不一樣了，需要負擔很多責任，也需要耗費更多的精力，恐怕就要把這個時間往後推移了，所以我怕……”

　　“這有什麼不行的。沒有什麼怕不怕的，我們是一體的，如果要孩子也是咱們兩個人共同覺得可以了才會決定下來，而不是我自己想要如何，懂嗎？你很重要。”沈密壓根沒讓他說完，跟他強調道，“至於牛牛的事兒，你當小爸爸，我就當大爸爸好了，以後牛牛開學開家長會，還有給他輔導功課，帶他寒暑假出遊，這些都我們可以包了，你說好不好？”

　　徐京陽知道他家沈大哥好，也知道如果他提了沈密肯定會答應，可沒想過沈密這麼痛快，畢竟，養個小孩挺麻煩的，很多人都嫌棄煩的。他忍不住點頭，還笑了，跟傻子一樣崇拜地看著他家沈大哥，“你怎麼能這麼好啊。”

　　他這樣沈密就看的心癢癢，瞧了瞧左右，因為是冬天，又是上班點，來來回回的人並不多，更沒有幾個往這邊看，而且還有車子的掩飾，他忍不住就低頭親了親自家的小兔子。

　　不過怕人發現，只是蜻蜓點水一掃而過而已。

　　就這樣，小兔子已經臉紅紅的了——好像兩個人都親了這麼多次了，他每次都臉紅呢。小兔子忍不住摸摸臉說，“真奇怪，明明你都是我的人了，可怎麼每次都這麼激動啊。”

　　沈密一聽那個“他的人”就樂了，低頭抵著他的腦袋問，“那要不要再試一次？看看還會激動嗎？”

　　小兔子左瞧瞧，右瞧瞧，沈密以為他會不好意思拒絕呢，結果就聽見這傢伙挺難為情地說，“那還是進車裏吧，進進出出的，讓人看著多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