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如果一切能重來（下）

　　「你說說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惹得孫嵐那麼好的媳婦都受不了你了。」

　　蕭家的氣氛有些緊張，蕭文忠坐在沙上，捂著胸口看著面前跪著的兒子，氣不打一出來。

　　原本這些日子他多高興啊，兒子越來越聽話孝順了，兒媳婦也給他生了一個白胖的大孫子，一家子的日子應該是越過越好才對，可是這開心的日子沒過多少天，等自己從育嬰室出來，看到的就是兒子媳婦鬧翻的場面。

　　蕭文忠自認為孫嵐這個兒媳婦他是不會看走眼的，整個華國那樣好的媳婦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幾個，加上蕭敬宗之前的表現擺在那裡，兩人之間出現問題，蕭文忠的第一反應就是兒子做了錯事，那錯事還不小，不然兒媳婦不會剛生完孩子，就直接提出離婚。

　　雖然他現在也搞不明白到底生了什麼事，明明生孩子前好好的，怎麼生完孩子，一切都變了。

　　孫嵐一開始是準備帶著孩子搬回娘家做月子的，只是兩人還沒離婚呢，孫家的房子不算大，還有幾個成了家的哥哥嫂嫂帶著孩子住著，她要是過去了，沒地方睡不說，吵吵鬧鬧的對坐月子也不利。

　　蕭敬宗千求萬求，拿著孩子當藉口，讓孫嵐住到了他們當初結婚時分配的房子裡，裡頭的東西都是一應俱全的，現在兩人還沒離婚，這房子上頭自然就不會收走。

　　這也是蕭敬宗的拖延之計，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答應和孫嵐離婚。

　　那邊孫嵐雖然恨背叛自己的丈夫，可是同樣割捨不掉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勉強答應了蕭敬宗的請求，打算等出了月子再考慮之後的事。

　　不過她提了一點要求，那就是不允許蕭敬宗出現在她面前。

　　「是我的錯。」

　　蕭敬宗低著頭，悶著嗓子，蕭文忠就是想看到兒子有什麼表情都看不出來。

　　「你......是要氣死我啊。」

　　他聽兒子自己都親口承認了，猛地喘了好幾口氣，連原本那一絲絲的僥幸都沒了。

　　「你給我滾出去，我不管你怎麼做，不取得你媳婦的諒解，不把我的孫子給我帶回來，你也別給我回來了。」

　　蕭文忠拿著雞毛撢子，用手柄那頭狠狠在兒子身上打了幾棍，蕭敬宗也沒躲，每一下都硬生生地受了下來，連個聲響都沒吭過。

　　他這副模樣，反倒讓蕭文忠不知道怎麼辦了，打了幾下將手中的雞毛撢子扔在了蕭敬宗的身旁，氣呼呼地哼了一聲，轉身上了樓。

　　家裡的阿姨看著又鬧翻的父子，尤其是跪在地上，剛剛被老爺子打了一頓的蕭敬宗，也不知道他到底又怎麼惹老爺子生氣了，可這個家裡做主的畢竟還是蕭文忠，她也只敢在邊上心疼地看著，沒有蕭老爺子的吩咐不敢上前。

　　蕭敬宗站起身，老爺子剛剛下手可不輕，後背的皮肉隨著他的動作一陣刺痛，尤其現在天氣暖，都穿的單薄，那幾下都實打實地打在肉上。

　　他默默站起身，也沒收拾點行李，默默朝屋外走去。

　　「這都什麼事啊。」家政阿姨小聲嘀咕了一聲，又嘆了口氣。

　　***

　　「媽，這只雞你幫嵐嵐燉了，還有鯽魚，都說鯽魚好下奶，不過可能有點腥，你多擱點薑蒜，她喜歡吃豆腐，這塊豆腐是作坊裡剛做出來的，和鯽魚燉湯也好，還是直接和小蔥涼拌也好，你盯著她多吃點。」

　　蕭敬宗沒敢上樓，就在家屬樓外頭將自己私底下透過關系搞來的東西遞到丈母娘手裡。

　　「敬宗啊，你和媽說說，你們到底出什麼事了，媽一天不知道，一天這心裡頭就慌啊。」孫嵐的母親就是個普通的工人，閨女嫁給蕭敬宗是高攀，連帶著她都不敢在蕭敬宗面前耍丈母娘的派頭。

　　「沒事媽。」

　　蕭敬宗搖搖頭，抬頭望樓上瞧了瞧，他們分到的房子在三樓，只要稍稍抬頭就能看到打開的窗戶。

　　「你們兩個真是要急死我。」孫母面色犯愁，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能讓閨女生了那麼大的氣，不過在老一輩看來，只要男人肯改肯認錯就好了，看蕭敬宗這些日子每日打卡似得望家裡跑，還是一心想要和嵐嵐好好過日子的，孩子都生了，總不能再鬧離婚吧，一時間是出氣了，可以後怎麼辦，孩子怎麼辦，蕭敬宗的家世再找一個不難，他還年輕，後頭的媳婦也會給他生孩子，那倒是她的大外孫又算什麼。

　　孫母愁緒滿面，只是那些話對著蕭敬宗也不好說︰「嵐嵐和孩子都好，她現在就是在氣頭上，等她心情好一些了，媽會和她好好說的。」

　　樓上還燉著湯，孫母也沒多喝女婿說話，拎過他拿來的東西就上樓了。

　　「你還坐月子呢，怎麼就下床了，還開著窗，真嫌自己的身子骨太好啊。」孫母看著站在窗戶邊的閨女，急忙將手裡的東西往桌子上一放，三兩步上前關上窗戶，拉著閨女回了臥室。

　　一個白白嫩嫩的奶娃娃正躺在床上自己跟自己吹泡泡玩呢，看著親媽進來，啊啊擺了擺手，蹬了蹬腿，一副很有活力的模樣，孫嵐看著兒子面上的表情就溫柔了許多。

　　「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原本我就想著你們幾兄妹裡你的日子過得最好，我也能少操點心，結果現在最讓我擔心的反倒是你了。」

　　孫母讓閨女趟床上，幫著她蓋上被子，不讓她隨意動彈。

　　一開始她還沒想明白呢，閨女剛剛在視窗那不就是想看看樓下的孫女婿嗎，你說要是真想見敬宗，直接開口讓人上來不就成了嗎，用得著廢那點功夫嗎？

　　「媽，對不起。」

　　孫嵐不知道該怎麼和她媽說自己的事，這些日子來說的最多的就是對不起三個字了。

　　「你也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咱們娘倆還用得著說那些。」孫母說這麼多更多的還是心疼，而不是為了聽閨女說什麼對不起。

　　「你也大了，自己都是孩子媽了，不過媽想勸勸你，凡是多想想孩子。」孫媽嘆了口氣，從床邊站起身。

　　「我看敬宗還是很有心的，今天拿來的鯽魚很新鮮，媽到時候給你做一鍋鯽魚豆腐湯，昨天的豬肝湯還沒喝完呢，你是孕婦得喝新鮮的，到時候拿回家給你幾個外甥外甥女喝。」

　　老太太走到廚房，只是絮絮叨叨的話就沒停過，聲音還故意放大，說是不管了，可那些話還不是都說給孫嵐聽的。

　　孫嵐抿了抿唇，耳邊聽著廚房傳來的話語聲，看著一旁的兒子，思緒卻飄到了很遠。

　　她也不知道，明明前一秒自己看著蕭敬宗為了救衍衍死在了那個女人的手裡，後一秒，她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當初生孩子的時候。

　　上一世的她時候靈魂並沒有消散，反而被束縛在蕭敬宗的身邊，一開始她是恨的，即便對蕭敬宗造不成威脅，也總是對著他拳打腳踢，她那麼信任他，結果他回報她的信任和他們的婚姻的卻是另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

　　後來時間久了，知道的事情多了，這份怨恨就變得奇怪了。

　　她的丈夫並不是因為背叛婚姻而和別的女人在一塊的，這一點讓孫嵐意想不到，可是這並不代表孫嵐就會為此原諒蕭敬宗，畢竟是他自己選擇接受的任務，而在接受任務之前，他沒有考慮過自己這個妻子，沒有考慮過她肚子的孩子，這一點孫嵐無法原諒。

　　她就在蕭敬宗身邊，他為了自己的任務，娶了那個女人，疼愛她生的孩子，而自己的兒子呢，孤零零的除了爺爺和曾奶奶，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的疼愛。

　　孫嵐怨，她知道蕭敬宗走了那一步就無法回頭了，他是為了國家，可她和孩子就不無辜嗎，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孫嵐麻木地待在蕭敬宗的身邊，每一次只有他一人獨處的時候，總是能聽到他的懊悔，他的傷痛，孫嵐覺得那樣也挺好，至少痛的不止她一人。

　　最開心的時候，就要屬偶爾回老宅的時候，跟在蕭敬宗後頭，她還能看看自己的孩，老爺子把孩子教的很好，每一次見面看著孩子高了，胖了，都能讓孫嵐開心許久，漸漸的，她也習慣了那樣的生活方式。

　　時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中間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孫嵐時而恨，時而喜，後來漸漸的平淡了，她想著自己或許只有等到蕭敬宗死亡的當天，才能擺脫他吧。

　　透過蕭敬宗，她知道被送去公公戰友那兒的兒子過得很好，那家人都是和善人，尤其那家的姑娘，也是兒子的心上人。孫嵐對未來兒媳婦的印象就停留在她小時候來黔西時胖乎乎的小模樣上，很招人喜歡，是個好孩子。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展，孫嵐恨累了，也懶得再恨了，就這樣，直到蕭敬宗真的死了，為了救他們的孩子。

　　孫嵐苦笑一聲，從回憶中醒來，這個世界那些錯誤的事還沒有生，想來蕭敬宗和她一般，都擁有了上一世的記憶，自然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來。

　　她有些迷茫，蕭敬宗重新做出了他的選擇，那自己呢，自己又該怎麼選？

　　***

　　「爸。」

　　五歲的蕭從衍板著一張臉從托兒所出來，蕭敬宗幫著兒子開了車門，抱著還是小短腿的兒子上了吉普車副駕駛的位置。

　　「媽媽說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以允許你回家吃飯。」丁點大的孩子就和小大人似的，跟匯報重要任務似的和蕭敬宗說著話，看著親爸的眼神中還透著一絲絲同情。

　　他們家和別人家不一樣，人家爸媽都是住一塊的，偏偏他爸媽卻是分了兩處住，蕭從衍不知道大人到底在搞什麼鬼，可是爸爸愛他，媽媽也愛他，除了爸媽不住一塊，似乎和平常的一家人沒什麼區別。

　　「知道，爸爸買了你最愛吃的火腿肉，還有黃桃罐頭。」蕭敬宗笑了笑，明明一切都不太一樣了，可是兒子的性子還是和上一世差不多，唯獨不同的就是對自己的態度好了不少。

　　「過年的時候爸爸要去拜訪一下爺爺的戰友，他們家在J省，那裡有許多好玩的東西，到時候你和爸爸一塊去吧？」

　　蕭敬宗覺得上一世的兒媳婦就挺好，顧家也是厚道人家，上一世要是沒他們，老爹和兒子的日子也不會過得那麼好，因此他沒有換兒媳婦的打算，掰著指頭想著兒媳婦現在應該也過了周歲了，想提早讓兩個孩子培養感情。

　　蕭從衍想了想，他要是走了，媽媽不是得一個人住了嗎，可是再成熟現在也只是五歲的孩子，沒受過什麼委屈，愛玩的心還是挺重的，嘟著嘴有些猶豫起來。

　　托兒所和家裡不遠，十分鐘不到就到家了，這一次蕭敬宗不用抱，解開安全帶蕭從衍自己就從車上跳下來了。

　　蕭敬宗從後車相拿了一堆東西，看著兒子蹦蹦跳跳跑前頭，自己則是在後頭跟著。

　　「回來了，飯菜都做好了，過來吃飯吧。」孫嵐聽到汽車的聲音就知道父子倆回來了，早早地開了門在門口等著。

　　「嗯，爸爸給我買了火腿肉，還買了媽媽最愛吃的黃桃罐頭。」蕭從衍才不愛吃什麼甜甜的黃桃罐頭呢，爸爸說是買給他吃的，還不是想要借著他討好媽媽，這些他全知道。

　　蕭敬宗心裡給兒子點了個贊，「我看供銷社好不容易進了一批貨，想著你不是喜歡吃嗎，就多買了一些。」

　　孫嵐沒有啃聲，牽著兒子的手往屋裡走，蕭敬宗就拎著大包小包跟在後頭。

　　「爸爸說過年要帶我去J省，可是我捨不得媽媽。」

　　蕭從衍吃飯很乖，不用人喂，自己拿著小勺子吃的很好，一粒飯粒都沒掉出來，他咽下嘴裡的飯，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媽媽，開口說道。

　　「顧叔的閨女又生了個孩子，爸年紀大了，越想念當初的老戰友，還有就是感念顧叔當年的恩情，想著咱們兩家的聯系不能斷了，讓我帶著從衍去認認親。」

　　蕭敬宗嘴裡的顧叔是顧雅琴的生父，孫嵐也知道這件事。

　　「媽媽，爸爸可笨了，要是我和他一塊去他保準照顧不好我，要不你也一塊去好不好。」蕭從衍眼巴巴地看著媽媽問道。

　　孫嵐猶豫了片刻，蕭敬宗見機立馬開口說道︰「這趟一來一回少說也得花個十天半個月吧，那邊冬天冷，我就是擔心從衍生病怎麼辦。」

　　「那好，到時候我也跟著去吧。」孫嵐還是擔心兒子，再說了，她和蕭敬宗之間的事和公公一點關系都沒有，顧家對公公有恩情，這一點她也不會忘。

　　而且有一點她和蕭敬宗是一致的，那就是在兒媳婦的人選上，他們都沒想過重新換人，上輩子顧家幫了兒子那麼多，孫嵐也想見見顧家人。

　　蕭敬宗心裡頭高興，忍不住就多喝了幾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努力不是沒有用處的，妻子的心正在漸漸軟化。

　　他知道自己的做的錯事很難原諒，不管是一年，還是十年，甚至是一輩子，既然老天給了他這個取得妻子諒解的機會，他一定不會錯過。

　　「回去熬點醒酒湯，不然第二天起床頭疼。」吃完飯，孫嵐開門送蕭敬宗離開，和以往逢年過節或是兒子生日一塊吃飯一般，她還是沒有開口允許蕭敬宗留下。

　　蕭敬宗的臉色黯淡了幾分，不過孫嵐難得的關心還是讓他十分開心的，他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明天你們團要去軍營匯報演出，我會早點接孩子去爸那兒吃飯。」

　　說罷，看了看媳婦一眼，拿出鑰匙，打開了對面的門走了進去。

　　孫嵐在蕭敬宗開門的時候把門給關上，絲毫不留情面。

　　蕭從衍攤了攤手，這就是他的爸爸媽媽，明明是夫妻，卻住在同一樓層的兩間屋子裡，什麼時候他的爸爸媽媽才會和人家的爸爸媽媽一樣，住在一間屋子裡呢？

　　不過過年就可以去看爺爺家裡相冊裡的胖妹妹了嗎，想想還真是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