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沃德,你就吃點東西吧,這可是你最喜歡吃的酸棗糕,是奶特地讓我拿來給你的。”顧安安看著那個一直對著鏡子,已經一個早上沒有說過話,沒有吃過東西的翠花鳥,小聲哄道。
“鳥不吃。”翠花覺得自己的鳥生太悲慘了,怎麼就睡一覺的功夫,自己頭頂上的毛就沒了呢。它仔細地看著鏡子中的那只禿頭鳥,渾身彌漫的悲愴都快實體化成黑霧了。
“其實你現在這樣一點都不醜,還挺可愛的。”顧安安儘量憋住笑,一臉真誠地看著翠花鳥說到。
“真的?”翠花鳥扭過頭,身上紅綠色的羽毛依舊豔麗,這更加突出了頭頂那塊肉粉色的肌膚的突兀,尤其是邊上一圈羽毛毛茸茸的,就頭頂禿了一塊,著實滑稽可笑。
“真,噗——”顧安安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翠花鳥這模樣,實在是太有趣了。
翠花鳥一句話都沒將,默默轉了個身,用自己肥墩墩地屁股對著顧安安,表示自己的抗議。
“要不我給你織一頂帽子,只要戴著帽子就看不到你的頭頂了,到時候等羽毛長出來,一切就都正常了。”
顧安安眼前一亮,覺得自己想的注意好極了,這些日子,她已經解鎖了新的技能,那就是織毛衣,毛線都是舊毛衣上拆下來的,苗翠花給了寶貝孫女一個線團,讓她自個兒在家裡玩,顧安安現在也算是一個在織毛線上小有成就的姑娘了,覺得給鳥織一頂帽子,壓根就不在話下。
“帽子!”翠花鳥來了些許精神,作為一個學識淵博的鳥,它當然知道帽子是什麼了,如果真能戴上帽子,那別人就看不到它頭頂的模樣了,而且作為一隻鳥,能有一頂屬於自己的帽子,那是以前即便現在郡王府裡頭,都沒有過的待遇。
主要是那個老郡王從來也沒想過鳥要穿衣服,哪像顧安安,在黑胖和黑妞上已經有了豐富的實踐經驗,這才一下子想到了這個主意。
“那,那要好看點的。”翠花鳥還是覺得有些冤,也不知道昨晚是誰那麼缺德,鳥頭上那羽毛,可是全世界第一無二的。
要是讓鳥知道是誰幹的,鳥絕對饒不了他。
現在對於翠花鳥的請求,顧安安是一律滿足,畢竟鳥現在也挺慘的了,何必和它對著來呢。
“還要綠色的。”翠花以前頭頂的羽毛就是綠色的,既然要織帽子,那自然也是綠色的。
“綠——綠色的?”顧安安正要點頭,想到了什麼,有些猶豫地又問了一遍。
“綠色的,必須是綠色的。”翠花鳥現在的小心肝特別脆弱,看顧安安有點不太願意地意思,跳著腳直嚷嚷。
“鳥本身的羽毛就是綠色的,那顏色多漂亮啊,壞安安不想鳥恢復原本的美貌,鳥都快委屈死了,你還不答應鳥的這點請求。”
翠花將兩隻翅膀往頭頂一蓋,表示自己的絕望。
“行行行,你要什麼顏色就什麼顏色。”顧安安想著,不就是綠帽子嗎,人鳥界又沒那個說法,再說了,如花雖然一直想要和翠花在一塊,翠花也從頭到尾沒答應過,就是如花後頭找了別的鳥,對翠花來說,也不能算是戴綠帽子吧。
翠花滿足了,高興了,終於肯屈尊降貴地從霸佔了一早上的鏡子面前下來了。
“等會兒我就給你織帽子,你現在先吃點東西吧。”顧安安看這五十多歲高齡的幼稚嬰鳥給哄好了,總算松了口氣,將手上切成一塊塊小丁的酸棗糕遞到翠花鳥的面前。
“鳥不吃——”
翠花鳥還是和剛剛一樣,高傲地扭過鳥頭,表示自己的拒絕。
不是已經哄好了嗎,怎麼還不肯吃飯啊?顧安安有些納悶。
“昨個吃的太多了,鳥現在還撐著呢。”翠花一臉平靜地,慢悠悠地飛回了自己的鳥窩,就是那略顯慌亂的姿勢,體現出它現在那一丟丟的不平靜。
還,還撐著!
顧安安一臉黑線,心中暗笑,也不再說些什麼,省的這只傲嬌鳥到時候惱羞成怒了,可就不好收拾了。
***
“苗嬸,聽說你家那兩隻鳥要上報紙了,恭喜恭喜啊。”
“顧叔,聽說你們全家都要上報紙表彰了,恭喜恭喜啊。”
“隊長,聽說......”
.......
村子就那麼一點大,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住,幾乎一兩天的功夫,全村子都傳遍了報社同志要來顧家採訪的消息,連臨近的幾個村子都有耳聞,沒到下工的點,隔三差五就有人來顧家,想要見識見識那兩隻會說話的鳥,尤其是那些天沒有去顧建黨家湊熱鬧的村民,更是毀到腸胃痛。
那可是要上報紙的神鳥,錯過了多可惜啊。
可惜現在顧安安的帽子還沒織完呢,翠花鳥都是躲在顧安安的房間裡不肯出來的,如花心疼自己將來的蛋它爸,也不肯出門,宅在屋子裡配著它,而且如花沒有翠花那樣的表演欲望,平日裡除了顧安安也不太愛搭理人,因此,這些日子上門的村民,都還有見到過那兩隻傳聞中被捧上了天的鳥。
“你家建黨你還真不打算認了?”
黃秀花來小姑子家裡嘮嗑,順便拿了一簍子的燒餅過來,還熱騰騰的,上頭撒了足足的芝麻,噴噴香的,足足有十幾張,每張都有兩個巴掌大,今個晚上家裡都不需要做主食了,有這一簍燒餅就足夠了。
苗翠花知道自家大哥家的糧食並不充裕,燒餅也不是什麼常吃的東西,肯定是他和大嫂說了關於上報紙那事,大嫂為了表示感激,特地做的。
苗翠花也沒有推拒,這要是推了,反倒是生分了,等自家以後做了什麼好東西,也揣上一籃子送過去就成了,有來有往的,感情才能越來越深厚。
“再晾他些日子,讓他長長記性。”苗翠花把燒餅放到灶房的櫃子裡,插上插梢。
顧建黨從縣城和田芳扯了離婚證回來,就消沉了許多,比以往還不愛說話了,不過大家也都理解,誰遇到那樣一個婆娘,心情都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因為這件事,大夥對他都多有同情,往日裡也常會多找他嘮嘮嗑喝喝小酒,幫他開解開解,和村裡人的關係,算是融洽了不少。
這些日子,顧建黨依舊還住在那個破舊的泥坯房裡頭,因為苗翠花還沒鬆口讓他回去,顧建黨每天除了下地,還有就是回顧家的老宅子,幫幾個閨女把水缸裡的水挑好,讓後把家裡要用的柴胡給劈了,除此之外,每天還來趟顧建業家裡,問問顧保田老兩口有沒有啥要幹的活讓他幹。
黃秀花作為舅母吧,覺得這外甥做的已經夠可以了,看樣子似乎也真的是悔改了,就是不知道,自己那小姑子為啥還不讓人回來,做的事怪讓人捉摸不透的。
“隨你,反正是你兒子,只要你自己不心疼就夠了。”
黃秀花翻了個白眼,看著自家小姑子也沒有多勸,左右這些年小姑子的決定從來也沒有錯過,這麼做,總有她自己的理由。
到了第三天,萬愛國終於來了,還帶來了報社的幾個同志,他們是開著一輛軍綠色的中型軍用車過來的,好傢伙,那車一進小豐村,就被趕來看好戲的村民圍的水泄不通。
那可是車啊,四個輪子的,在一個連自行車都是奢侈品的年代,四個輪子的車得稀罕成什麼樣啊。
“歡迎歡迎。”
昨個兒萬愛國就派人來傳過話了,今個家裡人都在家呆著呢,包括顧建業,也難得請假了一天,反正這些日子也沒有車要出,頂多就是在附近幾個縣城的運輸任務,留余坤城一個也就夠了。
原先老太太想著的是全家家人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爭取拍照的時候,拍得好一些,後來顧建黨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拒絕了這個提議。
今天每個人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很新,布料原本的顏色已經有泛白,但是勝在洗得乾淨,沒有一件衣服在顯眼的地方打了補丁。
苗翠花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兒子的用意,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心裡對於不能把自家寶貝乖乖打扮成一個小仙童還有些遺憾。
顧安安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小碎花的襯衫,還有一條牛仔藍的背帶褲,褲子在胸口的位置縫了一個大口袋,這是現在最受女工人歡迎的工裝背帶褲,顧安安這個是小號的,是顧雅琴自己在家給閨女做的。
顧安安的頭髮已經到了肩膀下面一點點的長度,苗翠花巧手幫孫女紮了兩個麻花辮,分別垂在臉頰的兩側,還綁了紅頭繩,襯的小臉更加白嫩可愛。
這副打扮,在顧安安看來之只能說俗,但是在現在人的審美裡,那簡直時髦的不要不要的。
不過在場最引人注目的還不是顧安安這個漂亮的小姑娘,而是翠花鳥和如花鳥,尤其是翠花鳥,頭頂上戴著一個織的有些歪歪扭扭的綠帽子,可能是怕帽子掉下來,還特地留了兩條繩,在它的腦袋下放系了個蝴蝶結,好將帽子固定住,看上去別提有多滑稽了。
偏偏翠花鳥的自我感覺還挺好的,這些天一直悶在屋裡,可把它寂寞壞了,現在有了帽子,感覺自信又回來了,把這些日子憋得話,在報社的同志面前一股腦地都吐了出來。
主題自然是像顧建黨和苗翠花教的那樣,歌頌黨,歌頌領導,怎麼好聽怎麼說,聽得那些報社的同志眼底異彩連連,幾個人一起拿著筆記,記了密密麻麻好幾張紙,直到翠花鳥說累了,表演的勁頭過了,才算告一段落。
“很好,今天的採訪很精彩,苗同志,請你們一家和這這兩隻鳥同志一塊拍一張照好嗎,還有隊長同志,也一塊來合個照。”
報社的同志放下筆,讓早就準備在一旁的準備照相的同志過來,和顧家眾人說說照相注意的地方。
“翠花,你看我這樣子還中吧。”
苗鐵牛有些激動,知道今天要上報,他特地把兒子結婚時候穿過的那套還很新的中山裝給穿來了,只是他畢竟上了年紀,肚子有些大了,衣服在他身上勒地緊緊的,怪不舒服的。
“醜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苗翠花還沒回答,翠花鳥就耐不住寂寞開始攻擊了。
苗鐵牛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心中提醒自己,這好事是這只壞鳥帶來的,他要忍耐,忍耐,再忍耐。
憋住想要像小時候烤麻雀一樣把這只鳥拔毛放火架上烤的衝動,苗鐵牛從新笑了笑,對著自己妹妹問道。
“挺好的,照相保准漂亮。”苗翠花不忍心傷自家大哥的心,還算溫柔地安撫了幾句。
苗鐵牛覺得自家妹子不是個會說謊話的人,她那嘴巴和那只鳥一樣毒,既然她都說好了,那一定是好的,頓時就放心了。
“沃德,你的帽子好像有些歪了,我幫你正一正。”蕭從衍微微皺了皺眉,看著停在顧安安肩膀上的鳥說到。
“真的嗎,衍衍你真是個大好人。”翠花鳥一聽帽子歪了,頓時就慌張了,趕緊讓蕭從衍幫它正帽子。
蕭從衍笑了笑,在鳥的腦袋上動了幾下,這時候所有人都忙著互相檢查,也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等到拍照的時候,所有人都站的筆筆直的。
“很好,現在保持微笑,等我說結束,大家再活動。”照相的男子拿著一個笨重的大相機,對著顧家眾人說道。
這可是千古留名兒的事,翠花鳥激動了,覺得自己即將要開創鳥類最高的輝煌史,激動之下,翅膀一張,決定要留下自己最雄偉的英姿。
在它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頭頂上的帽子松了,輕飄飄地掉到了地上,露出它光禿禿的大腦門。
其實也不能說是光禿禿吧,翠花鳥的代謝能力可能特別好,也就兩三天的功夫,頭頂上已經開始長出了一綠綠的絨毛,只是很淡,幾乎忽略不計,看上去反而還更滑稽了。
蕭從衍的餘光見到了這個場景,臉上的笑容頓時更真誠了。
畫面所有人都微笑著,相機定格在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