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新生

　　趙綴空輕而易舉的就從庫洛洛的身上感知到了殺氣，哪怕他現在的身體沒有鍛煉過，只憑藉他那超強的意識就能明晰庫洛洛到底是多麼想殺了他。

　　這讓他覺得很有趣。

　　卡魯和西索啟程去找高等魔獸了，西索和趙綴空很理所當然的看了個眼對眼，西索對於未來果實的培養很精心，再加上聽卡魯說有很多強者可以讓他打，於是他就樂顛顛的被卡魯忽悠走，去找傳說中可以提高趙綴空實力的東西。

　　庫洛洛一方面高興于西索這個牛皮糖終於走了，一方面又不爽他要和趙綴空一路而不是和卡魯，所以心情算不上好，他帶著趙綴空回到屬於旅團的小別墅裏，將趙綴空扔到一邊，就開始聯繫俠客。

　　好久沒組織旅團的團隊活動了，所以大夥一聽有活動立馬撒歡似的飛奔過來，出於利益最大化的考慮，庫洛洛順手將黑市上高懸的關於窟盧塔族的懸賞也接下了，辦一件事掙兩份錢，團長大人表示，這年頭養屬下也不容易。

　　等人都聚齊了，庫洛洛指著坐在一邊的趙綴空，淡淡的道，“我侄子。”

　　旅團：“……”

　　瑪奇定定的看著趙綴空，想說什麼，但還是忍住了，俠客則笑吟吟的道，“早就聽說團長你有個侄子了，這一次終於見到了。”

　　他笑眯眯的走到趙綴空面前，“小朋友，你叫什麼呀？”

　　“列奧。”趙綴空不傻，卡魯專門給他說了很多詭異的念能力，尤其是名字，如果可以的話一定要小心。

　　他抬頭，上下打量著俠客，語氣裏滿是欣喜，“你看起來很強啊！”

　　俠客面色不變，“是啊，哥哥我很強的呀！”

　　“那想必你死的時候也一定很美麗，對吧！”被妖夫人荼毒了那麼久，就算以趙綴空的免疫力也還是留下了不少後遺症，比方說他將妖夫人那詭異的美學理論融合在了自己果實理論裏，一如當初櫻空小蘋果死的時候，那美麗的頭顱隨著絲線高高拋起，鮮紅色的血液高高濺出，宛若盛開的花朵，美的驚心動魄。

　　而眼前的金髮青年有著一雙翠綠色的眸子，如果這樣的眸子浸泡在鮮血中，那將會是多麼的璀璨呀！

　　他的臉上露出極致的陶醉，原本略有些貓眼的眼線竟眯成一條縫，大略看去竟神似西索，讓人不寒而顫。

　　俠客默默的看著自己手背上的雞皮疙瘩一個個的冒了出來，他扭頭沖著庫洛洛道，“這真的是卡魯的兒子，不是西索的？”

　　庫洛洛聞言淡定的道，“他和西索很投緣。”

　　一句話讓所有旅團的人都對趙綴空的興趣降到了最低點。

　　趙綴空倒是對眾人的興趣都非常高，一個個的仔細打量著，飛坦不滿的冷哼一聲，伸手就要給趙綴空一下，卻不想趙綴空身邊猛地出現一個無形的罩子，將他嚴嚴實實的包裹了起來，飛坦的手停滯在趙綴空身前，再也無法向前一點。

　　趙綴空笑容燦爛，沖著庫洛洛道，“叔叔你看，爸爸給我的東西好吧？”

　　“……”庫洛洛淡淡的瞥了趙綴空一眼，不去理他，轉而沖著俠客交待起了這次行動。

　　“窟盧塔族的念能力者不弱，根據情報顯示他們和獵人協會也有關係，不過好像關係並不緊密，甚至因為窟盧塔族自認為是神的末裔，和人交往間往往傲慢無比，再加上他們的眼睛很值錢，所以更加排外。”

　　“獵人協會裏關於窟盧塔族的資料不是很多。”庫洛洛揉揉額角，“查理將他們的資料都調了出來，不過由於窟盧塔族的排外和封閉，電腦裏的資料也少的可憐，所以具體的情況還要等黑幫們提供。”

　　“等黑幫？”俠客眼神一閃。

　　庫洛洛莞爾，“讓他們以為我們在等。”

　　俠客了然，有些缺陷的旅團才更容易掌握，對於黑幫來說自然是好消息。

　　大致商量了一下，庫洛洛開始分配任務，按照旅團的標準配置，兩人一組，至於他自己，自然是帶著趙綴空。

　　宣佈分散後，眾人一哄而起，全部都走人了，趙綴空遺憾的道，“不是集體行動嗎？怎麼不一起走？”

　　庫洛洛沉靜的翻著書本，認真的查看著上面所說的關於上古神話的傳說，仔細的觀察書頁上那張圖片，試圖尋找出能和窟盧塔族聯繫在一起的地方，至於趙綴空？他已經完全無視了。

　　殺又殺不得，揍又揍不得，和他說話庫洛洛又閑氣悶，索性他就不再理會他。

　　被無視的趙綴空聳肩，他伸著小腦袋，支在庫洛洛臉龐，細細的看著庫洛洛。

　　庫洛洛不為所動。

　　趙綴空突然歎息，“你愛我爸爸嗎？”

　　庫洛洛心中一個咯噔，不過面上卻依舊紋絲不動，他抬眸，微笑，“當然，我很愛我的哥哥。”

　　趙綴空嘻嘻笑道，“想知道我媽媽是誰嗎？”

　　庫洛洛聞言心裏像有只貓一樣在撓抓，但他深悉欲擒故縱的精華，對此他只是惆悵的道，“當然想知道啊，不過哥哥為了保護嫂子一直都將嫂子隱藏的很好，我也不能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讓哥哥傷心啊！”

　　趙綴空翻了個白眼，不屑的道，“虛偽。”

　　他抬頭，漆黑的眸子裏閃過偏執與瘋狂，傲慢與自戀，“愛上了就是愛上了，你居然連承認都不敢，還有何資格去愛？”

　　庫洛洛臉上閃過一絲青氣，笑聲輕柔，“愛情不需要資格。”

　　趙綴空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先是低低的輕笑，隨即仿佛是想到了什麼轉而變得柔和，可下一秒又猛然變得高亢的，甚至瘋狂的笑了起來。

　　趙綴空笑的幾乎喘不上氣，小臉漲得通紅，“不需要資格？哈哈……不需要資格！？”

　　他那張清秀的小臉上滿是猙獰，“如果不需要資格，你又為何不敢去對他說？”

　　尖銳的聲音好似一把刀，刺穿了庫洛洛心中最隱秘的地方，也刺穿了趙綴空自己心中最痛的過往，“你去啊！你告訴他你愛他啊！如果你告訴他，他就相信你，甚至愛上你的話，你為什麼不去！？”

　　愛情的確不需要資格，但如果一個人在心愛之人的內心中，連存在都被否定，那所謂的愛，又從何而來？

　　庫洛洛冰冷的看著眼前的孩子，殺氣四溢，“你是誰？”

　　一個孩子，哪怕再早熟，再聰慧，他的眼神也不可能如此滄桑，如此痛心，如此悔恨。

　　突兀的，他想起卡魯對這個孩子的寵愛，不由自主的懷疑起來，難道正是因為列奧有古怪，所以卡魯才如此對待這個孩子嗎？

　　可……卡魯又如何知道自己的孩子會是這樣？

　　庫洛洛猛地意識到，他似乎一直忽略了一點，卡魯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存在著迷霧，但這片迷霧的起始點卻從未變過。

　　遺跡。

　　當初卡魯逃亡時無意中進入的遺跡。

　　卡魯在那裏變強，卡魯在那裏受傷，卡魯現在所做的一切都依然與那個地方有著若有若無的聯繫。

　　庫洛洛收回飄飛的思緒，眼前的孩子並沒有理睬他的話語，而是在發呆，好似在回想著什麼，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只看一眼，心中就有種鈍鈍的痛，無法遏制。

　　庫洛洛柔和了一下語氣，重複問道，“你是誰？”

　　這句話卻好似將趙綴空敲醒一般，他回神，“我是誰？”

　　他咯咯的笑著，笑的眼淚都流下來，全身縮成一團，仿佛承受著不能承受的痛苦，半晌，他才抬頭，依舊笑著。

　　只是這笑容與剛才不同，宛若雨後天空，悠遠而寬廣，又好似鳳凰涅槃，浴火而重生。

　　趙綴空輕輕道，“我是列奧。”

　　他整個人都沉靜下來，周身氣勢凝重，如淵如海，黑色的碎發貼著臉頰，蒼白的臉上，那雙眸子清亮的不可思議，“列奧•海因裏希。”

　　“不然，你以為是誰呢？”

　　庫洛洛靜靜的看了趙綴空半天，才將目光移開，“那麼乖侄子，你該睡覺了，哥哥說小孩子睡太晚對身體不好。”

　　他指著旁邊牆上的表，“已經晚上九點了。”

　　“……”看著眼前表情完美的庫洛洛，趙綴空嘴角微挑，笑的很甜，“好，我知道了，晚安，叔叔~”他揮手，轉身，面無表情，眼神如幽水般清冷。

　　是了，他已經不再是過往的自己，他和複製體一起給了櫻空一個未來，而櫻空要如何選擇就不是他們可以干涉的了。

　　可以說，那一世，他了無遺憾，死得其所。

　　那麼……這偷來的一世，要如何活呢？

　　他的拳頭不由自主的握緊，趙綴空在心裏發誓，這一世，無論如何，不再後悔，不再猶豫。

　　看著趙綴空蹦蹦跳跳的身影，庫洛洛低頭沉思，如果他真的相信趙綴空的話，那他就是傻子！

　　很明顯，列奧有問題，他的眼神好似經歷過很多，一點也不像孩子那樣，哪怕同齡的流星街孩子，眼神也要比他純粹的多。

　　如果……卡魯騙了他呢？

　　如果這個列奧……並不是只有四歲呢？

　　庫洛洛只覺得自己的思緒豁然開朗，經過多年的法師訓練，他的腦子轉速也越來越快，一瞬間他就想到了N個版本，甚至連卡魯在遺跡裏遇見了某個隕落的神祗結果不小心成了神使出來後只能想辦法將那位神祗復活這種及其不靠譜的想法都浮現了。

　　他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將那些荒謬的想法扔到一邊，努力讓自己的思考方式合乎邏輯，庫洛洛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寫寫畫畫了一晚上，最終只確定了幾點。

　　首先，列奧肯定不是列奧，而是一個成熟的靈魂，並且這個靈魂和卡魯很熟。

　　其次，這個列奧既然是個成熟的靈魂，那他可以通過列奧而探知卡魯的情報。

　　最後，最重要的是，列奧對卡魯有不小的影響力，如果列奧故意找茬，他未來的情路會更加坎坷。

　　通過以上三點，庫洛洛得到了一個終極結果。

　　他要和這個列奧搞好關係= =

　　庫洛洛面容扭曲的看著自己得出的結論，一把拍碎了桌子上的本子。

　　讓他對一個西索笑容滿面？

　　讓他去討好一個西索？

　　讓他得到西索的幫助？

　　只要這樣想想，庫洛洛就覺得全身發寒，而且幾天前他還打著到了窟盧塔族聚集地就想個辦法將這小子做掉——當然是借敵手——結果幾天後就要想辦法獲得他的好感？

　　拉倒吧！

　　清晨，趙綴空睡醒了，他緩緩坐起來，看著窗外發呆，自從他的記憶恢復後，他好久都沒有睡的這麼安穩了。

　　他摸摸自己的心口，是因為自己終於承認了這一世的身份嗎？所以獲得了世界法則的認可？

　　趙綴空略微自嘲的笑了笑，無論如何，過去可以掩蓋，卻終究無法遺忘，自始至終都會存在。

　　只是……

　　他下床，走到窗臺前，正好幾隻小麻雀嘰嘰喳喳的停在窗臺上，看到趙綴空過來，哄的一下都飛走了。

　　灰褐色的翅膀很小，卻在飛起的一瞬間，遮住了初生的朝陽，趙綴空愣愣的看著天空，半晌，他伸手，撿起了地上掉落的幾根麻雀羽毛，定定的看了許久，許久。

　　“啊啊啊！！！肚子好餓！”

　　“窩金！就算你餓了也別吵醒我們啊！混蛋！”

　　“聽說團長還會做飯哦！”

　　“真的假的！？讓團長上！”

　　“好啊，芬克斯，那一會你去跟團長說！”

　　“……飛坦，我又不是傻子！”

　　“昨天團長帶回來的孩子。”

　　“……咦！瑪奇！好主意！那不是團長的侄子嗎？”

　　“對啊！叫什麼來著？哎呀叫什麼不重要，可如果他去要求團長做飯的話……”

　　“也許我們就有口福了！”

　　說話間，吵雜聲停在了趙綴空的門口，隨即驚天動地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小鬼起床！！”

　　然後不等趙綴空開門，那扇可憐的大門就被窩金的拳頭打破了，俠客笑眯眯的道，“快點出來準備吃飯呀~”

　　窩金連連點頭，“對啊對啊，快點下來，你想吃什麼？讓團長給你做！”

　　然後他畫蛇添足的道，“我想吃豬排飯！”

　　這話一出，旅團其他幾個人都無語的看了窩金一眼，喂喂喂，你挑唆的話也太簡單了點吧！？

　　趙綴空歪歪腦袋，撲哧笑了。

　　“好啊，我也想吃豬排飯呢！”

　　窩金一愣，隨即他的笑聲就多了幾分真實，“好小子！”

　　趙綴空挑眉，他收起灰色的羽毛，笑容依舊放蕩不羈，只是多了幾絲朝氣，幾絲活力。

　　活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