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協定

　　“瘋先生？”

　　小黑貓眨眨黑色的眼睛，“這名字和那位妖夫人真是絕配。”

　　尼德爾點頭，“他們是兄妹。”

　　小黑貓舔舔爪子，“你知道的真清楚。”

　　“因為他們的弟弟就是我那個流星街徒弟，為我死了的那個。”

　　“……”黑貓卡魯囧囧有神，“那你還敢過去？”

　　“不是有你在嘛~”尼德爾不在乎的道，“再說了，我是他們弟弟拼死救回來的，如果我死了，那他弟弟死的不就太不值了嘛~”

　　“喂喂喂，你這樣說有些過分吧！”黑貓隨口吐槽了一句，又道，“等等，兄妹……問個問題，妖夫人多大了？”

　　“嘿嘿嘿，你才想到？那位美麗的夫人年齡並不大，三十有九而已~”

　　哦，天啊，倒楣的伊爾迷……

　　卡魯幸災樂禍了三秒鐘，“他們並不是親兄妹吧。”

　　“對，不過對於流星街人來說，有沒有血緣關係並不重要，只要互相承認對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就足夠了。”

　　尼德爾搖搖晃晃的走近瘋先生的小屋，離著老遠就停了下來，他咳嗽了一下，提高聲音道，“瘋子，在嗎？我是尼德爾。”

　　隨著尼德爾是話音一落，一個黑瘦高挑的老人打開門走了出來。老頭一身黑衣，鼻樑上夾著單眼鏡片，讓卡魯驚訝的是這位瘋先生竟然是獨眼，他的另一隻眼睛上還留著一道猙獰的刀痕，翻起的皮肉和幹褐色的傷口讓他看上去顯得恐怖。

　　用另一隻靈活的不可思議的大眼珠子打量了一下尼德爾，瘋先生開口，“你居然敢親自過來？”他的聲音乾澀冰冷，好似生銹的刀，“自從小弟死後，這是你頭一次出現在我面前。”

　　“既然你出現了，那麼你就去死吧！”獨眼老頭乾巴巴是說完，念力揚起，竟直接要拍死尼德爾！

　　尼德爾無奈苦笑，“喂喂喂，瘋子，這可是你叫我過來的呀！”

　　話沒說完轉身就跑，儘管他沒有念力，但身體鍛煉的還是不錯的，而且還有不少卡魯給的防護用品，讓瘋子打幾下也沒關係。

　　尼德爾左躲右閃沒幾下就被揍到臉上，瘋先生下手一點都不留情，跳到地上圍觀的卡魯一看不對勁，下一秒就化身為一頭巨大的黑色豹子，低吼一聲，以示警告。

　　吼聲中夾雜著強烈的音波，獨眼老頭的身體晃了晃，尼德爾趁機快速道，“瘋子，我來這裏是為了小妖，冷靜點，難道你要看著小妖死掉嗎？”

　　瘋先生這才將目光從尼德爾身上收回來，陰冷的盯著黑豹子。半晌，他冷哼一聲，轉身回屋，尼德爾歎息了一下，就招呼著卡魯快步跟上。

　　小屋很亂，對於一個醫者來說這是很少見的一件事，尼德爾心下了然，看起來瘋子確實急了。

　　瘋先生冷冷道，“我讓你帶的藥呢？”

　　尼德爾搖搖頭，“我不做主。”

　　下一秒，黑豹身周閃現耀眼的光芒，一位黑色波浪長髮的黑衣男子出現在屋中，卡魯嘴角上挑，笑的溫和，“你好，我是尼德爾的老闆，卡魯•海因裏希。”

　　瘋先生一愣，他面色古怪的上下打量著卡魯，眼中慢慢溢出一種叫做狂熱的眼神，頗有種下一秒就將卡魯解剖的感覺。

　　卡魯咳嗽了一下，“我想先看一下妖夫人的情況才能做決定。”

　　瘋先生沉默良久，突兀的道，“年輕人，你有什麼目的？”

　　卡魯認真的道，“我想看看孩子。”頓了頓，在瘋先生危險的目光裏道，“那個孩子也許對我很重要，所以我要見見，看是不是我要找的，當然，如果是，我絕對不會傷害那個孩子，如果你不信，我把尼德爾扔到這裏坐保證！”

　　尼德爾的臉綠了。

　　瘋先生聞言不懷好意的看了看尼德爾，在他心目中，這個突然出現的孩子自然沒有相伴數十載的小妹和死去多年的小弟重要，於是他欣然點頭，“好。”

　　他帶著卡魯和尼德爾走到一個櫃子前，打開櫃子，挪開掩蓋的木板，裏面是一個通道，通道向下，走了大概十分鐘，推開一扇木門，裏面是一個昏暗的小房間。

　　床上躺著一個人，聽到聲音，她勉強起身扭頭，看到面孔的一霎那，尼德爾驚呆了。

　　那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媼。

　　這可不是尼德爾那種假扮的慈祥老太太，眼前這個老太太頭髮稀疏，臉上的皮膚也耷拉著，渾身沒有一絲念力，病骨支離，衰弱的不可思議。

　　“小妖？”

　　尼德爾自然是見過妖夫人的，那時的小妖真是美極了，月白色的長髮，天空一般顏色的眸子，遠遠看去，就好像立於天海之間的女神，讓人為之瘋狂。

　　可現在……他皺起眉頭，看向卡魯，“卡魯，她……咦？卡魯？”

　　卡魯看到這位老太太後面色古怪，他猶豫了一下後竟快步上前，然後直接伸手……摸！

　　摸胸哦！

　　瘋先生大怒，一拳頭就砸了過來，卡魯快速閃開，對面帶惱怒的妖夫人道，“這位小姐，還記得展覽會裏的卡魯•海因裏希嗎？”

　　妖夫人微微眯眼，仔細回想了一下，突然腦中閃過伊爾迷訂婚的瞬間，因為心神劇變的她踉蹌的和人相撞，那個將自己扶起來的年輕人……妖夫人眼中的警惕與殺氣消散了一些，她低聲道，“我記得你……當時……”

　　“當時您不小心跌倒了，我扶起了你。”

　　尼德爾咳嗽了一下，“卡魯，你剛才在幹嘛？”

　　“因為當時我扶起的那位小姐明明是位先生呀！”卡魯挑眉道，“我還和西索信誓旦旦的說跌倒的絕對是位先生……”

　　妖夫人笑了，笑聲中滿是愉悅，“年輕人，我是妖夫人，我有時候是男人，有時候就是女人……”她的聲音裏滿是愉悅，“沉醉於我的魅力中的不僅僅是男人，還有女人哦~”

　　卡魯嘴角抽了抽，“可您生孩子了……”

　　妖夫人反駁道，“誰說男人不能生孩子？”

　　“那你到底是男是女？”

　　“這很重要嗎？”

　　“當然！是女的話我就決定娶你，是男的……”

　　“我記得大陸上最後一個禁止同性戀結婚的國家已經在三十年前頒發法律條文，聲稱戀愛自由了。”

　　“……”卡魯沉默良久，“那麼，您願意嫁給我嗎？”

　　妖夫人咯咯笑道，“只要你不在乎我去找情人，我無所謂。”

　　“那就好。”

　　尼德爾和瘋先生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人快速敲定所謂結婚事宜，都覺得不是他們不明白，而是世界變化太快，這……這……太扯淡了吧！？

　　尼德爾一把拉住卡魯，“等等等等……卡魯，你到底想幹什麼？”

　　“妹子！你冷靜一點，怎麼突然就……”

　　卡魯冷靜的道，“她的孩子就是我要找的目標。”

　　“為了這個孩子，結婚不算什麼。”

　　“妹子你！”

　　“大哥，我快死了，生小列奧透支了我全部的力量，我覺得我可能活不過三個月了，那個年輕人既然是為了孩子，那他定然會好好照顧列奧，而我……我只是想在死前感受一下結婚的滋味……”

　　瘋先生看著自己原本貌美如花的妹妹，此刻卻白髮蒼蒼，心中不由得一酸，對那個孩子更加厭惡，不過既然這個叫卡魯的人願意……那不妨就答應，妹妹的日子沒幾個月了，如果就這幾個月還讓妹妹傷心了，他定不會放過這個人。

　　尼德爾和瘋先生分別勸阻，效果卻一樣無用，而更讓尼德爾無奈而瘋先生驚喜的是，卡魯對妖夫人的承諾，“我可以讓你活下來，甚至恢復你的容顏。”

　　妖夫人呆住了，說實在的，她一開始以為卡魯來這裏要孩子是想要對付揍敵客。其實吧，她很迷戀伊爾迷，迷戀伊爾迷那黑色的眸子和黑色如瀑布的長髮，迷戀伊爾迷那修長的身材，迷戀他身上一切可以稱之為美的地方。

　　妖夫人是個為美癡迷的人。

　　而她自己又是個美人，所以她覺得如果能和伊爾迷有個孩子……那麼她的孩子必然是世間最美的存在。

　　而既然有了如此美麗的孩子存在，那麼一經對比，她自己就不美了。

　　不美的事物就該消失，這也是她坦然面對死亡的原因。

　　所以在經過發呆後，妖夫人……居然拒絕了！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我海妖活了三十九年，風光無限，妖嬈動人，為我癡迷的人數不勝數，我就是最美的人，無論我是男還是女，總會得到他人的心。”妖夫人已然青白色的唇勾勒出一個驚豔的弧度，哪怕她的聲音已然蒼老乾澀，卻無法掩飾其中深深的傲氣和自負，癲狂和癡迷，“除了伊爾迷，只有他看我的目光永遠不變，永遠都是那麼純粹，清冷，淡漠。”

　　“而我的孩子長大後必然會繼承我們兩個人的優點，成為最美麗的人。”她將目光落在床頭的嬰兒上，自從卡魯他們進來後，這個嬰兒一直悄無聲息，但在妖夫人眼中，那是一個可以超越她的人，一個可以抹殺掉她存活於世的理由的人，一個她心目中最美的人。

　　“我不要活在他之下。”蒼蒼老媼抬頭挑眉，渾濁的眼眸中全是魄人的神光，“我寧願死在盛名之中。”

　　卡魯深吸一口氣，很好，這種追求美，追求極限，追求藝術的性格……他一點都不喜歡，但如果將來趙綴空的靈魂醒來，像趙綴空那種極品若是有這麼一個媽壓著，豈不是他和伊萊文的福氣？

　　這個女人他娶定了！

　　想到這裏，他開始誘導，“您怎麼就確定他一定會比您強？這種還未開始比試您就已經認為自己會輸的心態……我並不認為可取。”

　　妖夫人一愣。

　　“等到這個孩子成年最少還有十八年，而按照獵人的標準來說也要等到十二年後，您何必如此倉促的否定自己呢？這樣好了，妖夫人，您嫁給我，我會盡全力幫助您恢復容貌，甚至幫您變得更美……我只有一個要求。”

　　“要求？”妖夫人笑了，笑聲中滿是嘲諷和自負，“我的美，要我自己來拿，不要他人幫助！”

　　卡魯嘴角抽搐，心中升起幾絲焦躁，女人啊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但他還是鍥而不捨，“可你真的心甘情願輸給自己兒子嗎？那是你兒子呀！你是他母親怎麼可以輸給他呢？而且你不知道，母親是最美麗的嗎？”

　　妖夫人沉默了。

　　“想想吧，無論你兒子再怎麼美，都不可能做母親呀！”

　　妖夫人幽幽的看著卡魯，“他可以做父親！”

　　卡魯聞言差點跌倒，他無奈的道，“但你也可以呀！”

　　妖夫人想了想道，“那要你有什麼用？”

　　卡魯深吸一口氣，“如果我不來，你來和他比試的機會都沒有，不是嗎？”

　　妖夫人皺眉，有些不甘，有些不忿，有些躍躍欲試，有些蠢蠢欲動。

　　最終，她道，“好，我答應你。”

　　卡魯長出一口氣。

　　妖夫人卻似笑非笑的看著卡魯，“你要和我結婚？”

　　卡魯點頭，“這樣更容易隱藏孩子的真實身份，我可不想將來養大了孩子卻被揍敵客們抱走。 ”

　　當然，如果趙綴空覺醒，卡魯巴不得揍敵客將人接走……

　　妖夫人‘嫵媚’一笑，用張橘子皮臉做這種表情真的很驚悚，“我這個樣子，你要嗎？”

　　卡魯微笑，“如果你願意在婚紗照上留下如此滄桑成熟的面容，我沒意見。”

　　“……”妖夫人眼神微閃，緩緩搖頭，“卡魯小弟弟，你這個樣子是不會有女人愛上你的。”

　　卡魯坦然道，“所以我只有床伴。”

　　妖夫人撇嘴，“我累了，要休息。”

　　卡魯微微前身，“我想看看孩子。”

　　妖夫人有些不情願的伸手將床頭的孩子抱起來，遞給了卡魯，卡魯看著繈褓周圍環繞的念絲，歎息，“這算是考驗？”

　　“小弟弟，你的情商我鄙視，智商我承認，但你的實力我還不知道呢！”

　　卡魯緩緩伸手，如玉的雙手在碰到繈褓的一瞬間化為黑色煙霧，絲絲環繞著繈褓，他閉上眼睛，掩飾中心中的激動和喜悅。

　　其實在剛開始一進這個屋子，卡魯就能感受到靈魂的震動，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共鳴讓他有些急躁，和妖夫人的談判變得迫不及待起來。

　　儘管被嗆得夠嗆，但終歸是達成了他的目的，此刻他運用魔力包裹著孩子，那種來自靈魂上的牽引更加深刻，如久經埋藏的陳釀，微微打開一絲逸散出來的香氣就已然讓卡魯位置沉醉瘋狂，甚至有種吞噬的欲•望。

　　深吸一口氣，卡魯微微凝神，收斂起心中洶湧的欲•念，緩緩將纏繞著繈褓的念絲一點一點細緻的解開，終於，他掀開的繈褓，看到了裏面的孩子。

　　孩子的胎毛自然是黑色的，雙手握成小拳頭豎在胸前，小小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皮膚白皙，正在酣眠著。

　　他不自覺的微笑起來，妖夫人看到他的反應，心中最後一絲猶豫和警惕也慢慢放下，既然這個男人能露出這種笑容，就說明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孩子，沒有什麼惡意。

　　看來……他的目標就算是孩子，也要等孩子長大後了。

　　想到這裏，妖夫人終於鬆開自己的手，將孩子放到卡魯的懷裏。

　　感受到手中的嬌軟，卡魯有些僵硬，當年庫洛洛也很嬌軟，可那時他同樣是大頭娃娃，兩個孩子頂多你拍我我拍你，根本不可能將對方抱起來。

　　而現在……他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抱在懷裏，深深的看著這個嬰兒，感覺很奇妙。

　　這是另一個他啊……

　　下一秒，孩子突然睜開雙眼，漆黑的眼眸裏，清晰的倒映著卡魯的面容，或者說……在那雙眼眸的深處，有著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

　　同樣的波浪長髮，同樣的溫和微笑，同樣的黑色長衣，同樣的器宇軒昂。

　　那是他自己。

　　仿佛離家數十載的遊子終於歸家，那種辛酸和傷懷突兀的溢出，通過擁抱的雙手沖入卡魯的心頭。

　　卡魯不自覺的的笑了，笑容璀璨奪目，他低頭，在孩子的額頭輕吻，“歡迎回來。”

　　那低垂的眸子裏劃過了強烈的野望，靈魂完整……即意味著，神位就在眼前，一尺鴻溝。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慢慢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