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

　　「吶， 吶。一加一等於幾？」自稱幼年埃德加的男孩歡快地衝成年埃德加提出了問題。

　　這個問話出現得是那麼的突然又莫名。

　　好似是個要與人探討深刻且高深的藝術、哲學類話題的疑問， 又好似只是個單純在鄙視著被測試者智商的簡單算術。

　　同時，男孩還彷彿擔心著埃德加無法正確計算出答案似的， 將小手輕輕一揮， 從身後幻化出了兩道漆黑的陰影。

　　在這片空曠而又死寂的慘白夢境之中， 驟然出現的兩道陰影就猶如兩個將周身所有的白都給吸進去了的黑洞， 既有著奪人眼球的顯眼，又充斥著幾近令人眩暈的危險。

　　然而， 較之這份深邃的黑暗， 卻又是它們的造型更為醒目。

　　那一左一右的陰影擁有著類似人類模樣的輪廓， 好似皮影戲裡的小人，一板一眼又不失流暢地向埃德加揮動著手臂，幅度與力道都簡直與小男孩打招呼時的動作如出一轍。

　　「……」埃德加沉默不語。他撥開大腿上不斷眨眼尋求他答案的小男孩，站起身雙手環胸打量起了這兩道顯然不具備思考能力的黑影。

　　「……」另一邊， 雖然四周因這段無聲的對視而顯得格外壓抑，沒有得到回應的小男孩也沒有急著催促， 反倒是抿著薄薄的嘴唇，睜大雙眼，一臉嚴肅地抬頭注視著埃德加，等待他的答覆。

　　陰影還在重複著它們的動作， 一大一小兩個埃德加那裡卻好似被停止了時間一般，無人動彈。

　　不知過了多久，「哎——」埃德加撫著額頭深深嘆了口氣，在這場木頭人遊戲中敗下了陣腳。他明白， 在這場以時間為籌碼的比賽之中，無論如何他都是無法贏過面前這個堅持不懈瞪著自己的小埃德加的。

　　「還以為終於能迎來一個不會頭疼的安眠夜了，結果其實是個只有吵鬧的小鬼作陪的不眠夜啊。」說著，埃德加抬腿踢了踢眼前的男孩，「……不要突然衝我比心，好噁心。」

　　「哇啊啊，我明明是在表達你居然沒有發瘋的喜悅之情，哪裡噁心了啦！」小男孩邊抱怨邊躲開了埃德加並未用心的踢擊。躲完後，他就像個牛皮糖般再次回到了埃德加的跟前，吐著舌頭衝他做了個鬼臉，「連小時候的自己都踢，凶殘！惡劣！暴君！沒人性！」

　　「哦，然後呢？」埃德加挑著眉毛，一臉冷淡。

　　「唔……」小埃德加彷彿被他的回應給打擊到了，飛快地垂頭喪氣了起來。

　　見他不開口，埃德加再次看向那兩道黑影，率先將話題引回了正規：「先說好，就算是小時候的『我』，如果就只是為了戲弄而特意打擾我的夢境的話，我也一樣不會放過你。」

　　「傷害你的話我也會受傷，所以我可能會像對待[——]一樣，對你做出些[——]的極端懲罰呢。」

　　「嗚哇，」失落著的小埃德加一聽那番話，立刻就強行提起了精神，「我這麼做都是有原因的，而且那麼帥氣又強大的『我』一定會大人不記『小孩』過的，吶？」小埃德加一邊辯解著，一邊後退幾步後一個衝刺便想抱住埃德加的大腿來個自己最擅長的撒嬌。

　　然後就被埃德加用一根食指給抵住額頭止住了動作。

　　「……」

　　和埃德加始終隔著一臂距離無法再前進的小埃德加無用地撲騰了幾下手，訕訕地說明道：「我就只是想測試一下大人的『我』的精神是不是已經穩定了而已嘛~你看你看，結果超級棒的，就算是見到墨利斯與艾爾維斯都不會再發狂了！」

　　說著，他還將右手背在身後不停小幅度揮舞，似乎是打算偷偷取消了那兩道黑影，用以減弱對埃德加的刺激。

　　而埃德加自然是發現了黑影的動態。但他也沒有過多的反應，只是在目送著它們如濃密煙霧般逐漸消散後，按著小埃德加的腦袋，低沉地開了口：「好不容易有了休閒的時間，只是想做這種事的話，你已經可以回去了。」

　　嗚哇，低沉得就像是低音炮一樣的嗓音……究竟是不爽、不快，還是單純的沒睡醒啊？

　　小埃德加小心翼翼地抬眼想要查看埃德加的狀態，然後下一秒便被可怕的眼神給嚇了回來。

　　「有事的！我是有事的！」他連忙解釋了起來，「你現在的計畫超~級~危險的，為了個體的存活率保持在正常範圍內，我才不得已出來的呀！讓我們好好聊一聊吧！」

　　這樣說著，小埃德加再次揮了揮手，在這片空白的空間里布置出了一間擺放著桌椅與下午茶的小小庭院。

　　「……」注視著小時候的自己的勞動成果，埃德加雖然配合地坐下，並品嚐起了點心，但滿眼都寫著嫌棄——草坪上鋪著的是十幾年前的熱門動畫《高——》推出的周邊野餐布，用以喝茶的茶杯也是十幾年前的熱門遊戲《勇者斗——》推出的限量版軍用水壺。

　　他可以清晰地判斷出：這個幼年的自己雖然有著至今二十多年來所有的記憶，但不論是喜好還是思考方式都完全停留在剛從營養槽裡誕生沒有多久的狀態。

　　三觀不合，難以溝通。

　　接收到了大埃德加投來的嫌棄目光，小埃德加立刻抱緊了自己寶貝的水壺，嘟著嘴抱怨道：「我也不想和（很帥☆氣，但）在未來變得那麼可怕的大人的我說話啦！但就是沒有辦法嘛，只有這個時間段的我最懂遵循世俗常理，而且還長得可愛、性格乖巧、懂事善良、待人處世友好親切……」

　　小埃德加顯然比只有溫柔地微笑以及無奈地微笑這兩種狀態的埃德加性格更加活潑，表情也更為豐富。他說著說著心情就好了不少，笑著開始蹦蹦跳跳，到最後還乾脆愉快地自賣自誇了起來。

　　正吹噓著，見埃德加許久不說話，他思考了一會兒，腦袋上倏地亮起了燈泡，「啊，難道說換個人選來勸說的話，大人的我會更高興一點？」他徒手比劃了幾個身影，「比如說有趣的雁夜呀，溫柔的夏目呀，乖巧的刀劍呀之類的？」

　　「殘念，我不太會演戲，所以模擬不出這些人啦。」小埃德加擺了擺手。

　　「哎。」埃德加又一次嘆了口氣。他推開座椅，撐著桌子探出了半個身體，將小埃德加徹底籠罩在了自己製造出的陰影之下，眯起雙眼輕聲威嚇道：「說重點。」

　　「嗚哇啊啊啊！」小埃德加驚叫著飛快地向後退去。情急之下，他還差點連人帶椅地摔個四腳朝天。

　　「我知道了，我會說重點的啦。」小埃德加捂著臉頰，卻彷彿仍然能感受到剛才兩人鼻尖相對時呼出的氣體的溫度，小手摀不住的地方立刻變得紅撲撲了起來。他不由小聲嘟囔：「我我我我以後會成長為這種人形自走荷爾蒙傳播器的嗎……嗚，對小時候的自己發動魅惑技能是要怎麼樣啦，沒神經！變態！犯罪者！」

　　埃德加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小埃德加本來就低若蚊聲的嘟囔立刻消失了。

　　他猛喝了幾口果汁平復了下心情，終於說上了正題。

　　「你已經確認了長谷部對於公文的處理能力，也對博多告知了本丸資產的位置和數量，最後更是確定了刀劍們擁有足以戰勝99級檢非違使的戰鬥力，並將其中還不夠強大的刀劍都進行了極化。」

　　「可以說，權利的交接、資金的存儲、實力的強化都已全部完成了、」

　　「所以，埃德加你是準備清醒後就去實施自己的計畫的吧？太危險了！！！」

　　平靜地訴說著前提的小埃德加突然用力拍了下桌子，「如果那一切都順利地進行了的話，你就會在最虛弱的時候面對整個聯邦……不對，應該說是整個宇宙的全力追殺啊！」他激動得直蹬腿。

　　「哦。」埃德加淡然地應了一聲。

　　他的狀態與小埃德加的激動截然相反，甚至還有閒心用手穩住跟著小埃德加抖動起來了的桌子。在看了會兒幼年時期的自己的跳腳後，他還優哉游哉地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放心吧，那些傢伙就算一起上又能如何？」

　　納尼！？

　　聽到了『放心吧』三個字，但小埃德加更加放不下心了。

　　他「啪嗒啪嗒」地拍著桌子，大大的眼睛裡寫滿了難以置信——

　　雖然在這裡你是個飽受政府信任的審神者，但在我們自己的時空裡你可是個大大大~~~反派哦！拉滿了全宇宙仇恨值的那種哦！遊戲裡只會在最終關卡出場的那種哦！

　　1VN地單挑整個宇宙族群，難道你以為這種事很酷嗎！

　　……好吧，是很酷，超酷der。

　　不對不對！但如果沒有活下來的話，一切就都沒有任何意義了啊！

　　「難道你覺得我殺不了那些傢伙？」埃德加笑著揪了揪快把五官團在一起、皺成包子了的小埃德加的臉頰。

　　……咦？好像是哦，感覺長大後的我超強的？

　　不對不對！我的目的不是讓自己和所有人為敵後殺光全宇宙啦！

　　小埃德加感覺自己快要被長大後的自己給洗腦了，猛地搖了下腦袋。

　　我的目的是，是更加和平、更加幸福的——

　　「墮落。」

作者有話要說：　　震驚！一男子自己與自己爭吵不休，卻被判定為「病情已有所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