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難道是酒的主人——酒吞童子……？

　　堂堂大江山之主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並動用和下毒無二的陰損招數！？

　　不， 不是酒吞童子，他早就為了避開茨木童子而離開好多天了；

　　也不是敵對派， 因為放眼望去， 整個祭典裡的妖怪們無論何種派系都中招了， 那漸漸乾癟的軀體與沉醉美夢的微笑可都不像是演技！

　　妖怪們不停開動腦筋思考著解決現在這個僵持狀態的方法， 然而……隨著時間的過去，較之理性更聽從自己本能的它們同樣也開始變得無法控制住自己。僵持的現狀從它們不希望的角度被打破了。

　　妖怪們哀嚎著、嘶吼著、掙紮著， 嘗試了一切可以做的事， 可身體卻完全不聽頭腦的指揮， 或者說連頭腦都變得一片空白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兒，它們臉上的痛苦緩緩消失，面色平淡地一步步朝外走了過去。

　　…………

　　……

　　不同於那些掙扎未果後體力不支了的小妖怪，高級妖怪們在察覺到這詭異現象時便果斷地放棄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轉而將盡力放在了維持自己的思維與意識上，看著自己的身體跟在那群雙眼無神的妖怪身後向外走了出去。

　　——真是的！百鬼夜行的時候我都沒有那麼乖地跟著隊伍走好嗎！

　　幾隻放蕩不羈的妖怪動了動眼珠， 勉強還能在心裡開一下玩笑。但隨著走動，它們立刻沒了打趣的心思，越發心驚膽顫起來。

　　由於並不具有什麼團結精神，妖怪們更多的是將心思花費在如何才能讓自己一隻妖偷偷溜走上。因此知道現在， 它們才發現那個未知的力量連人類也沒有放過，他們都成群地昏睡在地，和屋子裡那堆小妖怪的症狀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現在並不是正統除妖師們開展了大範圍的打擊行動，畢竟人類們的禸體也都開始癟了下去。那麼， 是像羽衣狐一樣喪失了理智的瘋狂妖怪所做的嗎！

　　然而也沒有時間讓它們做出過多的思考，妖怪們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來到了一座山崖下。

　　幾乎是剛到那裡，妖怪們便很快瞭解到了這件事是何人所為——幕後黑手他根本沒有隱藏自己的意思。

　　數十位強大的刀劍付喪神矗立在一旁的樹叢間，他們以警惕及審視的目光上下掃視前進著的妖怪團隊，右手始終放在刀鞘之上，隨時都可以進行戰鬥。完全是以護衛的姿態在進行行動，而看站位也可以明白，他們是環繞著山崖而站的。

　　被他們認真保護著的，是一個站在山崖之上的黑髮人類。那個人類沒有做什麼，只是筆直地站在最高處，俯視著它們如今難堪的形象，眼中沒有任何情感，嘲諷、鄙夷、不屑，甚至是計畫成功後的愉悅也未曾出現。

　　在妖怪們看來，明明這個人類除了長相如妖怪化形般的俊美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不具備頭大如斗的大腦、強壯結實的肌肉、三頭六臂的身軀，甚至由於空氣中飄蕩著的人血的味道，它們可以輕鬆得出這個人類受了傷的情報。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普通的、平日裡最多因外表多看幾眼的人類，一旦被他那血紅色的雙瞳所注視著，它們便立刻感受到了猶如墜入寒潭的刺骨的冰冷感，彷彿自己被由內而外地看透了。

　　再加上那個可以不憑藉外物便輕易操控整個小鎮智慧生物的能力，現在還沒有因為用腦過度而瘋掉的這傢伙真的是人類嗎，分明就是一個怪物吧！！！

　　生死攸關之際，直覺變得極為靈敏了的妖怪們較之之前更加鮮明地察覺到了這個可怕人類眼神中的冷漠。這是個完全沒有人類的同理心，將妖怪與人類完全至於一個高度上的存在！

　　——當年面對據說有靈視能力的大陰陽師麻倉葉王，乃至據稱為白狐之子的安倍晴明時，都沒有過此等可怕而又驚悚的感覺！

　　然而，在妖怪們認為自己已經全然沒有救，快要放棄了的現在。那個人依舊沒有動手，甚至還像是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老友一樣，站在山崖頂端朝著它們打招呼似的揮了揮手，很是輕鬆愜意。

　　但面對這種氛圍，明白了些什麼的妖怪又是一顫。

　　——打招呼必然不是對著那些已然失去思維能力的小妖怪做的，所以這個人類早就判斷出了其中有潛伏著、正努力保持清醒的妖怪混入其中！而且他非常有自信地透露出了這一點，沒有將其作為底牌。也就是說完全沒有將它們放在眼裡。

　　「你…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牛鬼耗盡力氣，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惡狠狠的問話。不過它本人也並不指望這個身居高處、佔據了所有優勢的怪物會回答自己，只是不甘就這樣死去，在進行了掙扎罷了。哪知這個人類非常配合，將右手至於左胸，向著下方凶神惡煞的妖怪們優雅地行了個標準的禮，介紹道：「我是埃德加，今天是來找各位聊天的。」他大大方方地在一群妖怪面前講出了自己的真名，並開了個奇怪的話頭。

　　「？？？」本以為自己死定了的妖怪們自然是滿頭問號。這麼大的動靜只是為了「找」妖怪聊天？那你旁邊那一群付喪神是干什麼用的？找他們不就好了！

　　埃德加聽著它們內心的腹誹，被率直的思維給逗得眼中都帶上了笑意，他完全不似最初的冷漠，他猶如面對毛絨絨的小動物那樣溫和地俯視著下方，直面了主題，問道：「你們認為有智慧的生物活著是為了什麼？」

　　也沒等它們回答的意思，埃德加自問自答了起來：「為了金錢、食物、權利、伴侶？還是說只是漫無目的地為了生存而生存？」

　　「答案很簡答，全都是。只有奪得了這些才能感到自己是活著的，而活著的最終目的即是為了尋求安心感。」

　　「是你們的靈魂在渴求著幫助，所以我才遵循你們的期望來到了這裡。在這個人類與妖怪完全不平等的世界裡生活得很痛苦吧？漫長的壽命根本沒有帶來喜悅，反倒是只感受到了悲傷、痛苦不是嗎。但是沒關係的，」

　　埃德加站在高處向他們伸出了手——

　　「來吧，來聽從我，成為我的同伴吧，這樣就能極其簡單地得到安心感。」

　　他的言語帶著莫名的魔力，誘使本不願聽他說話的妖怪們紛紛專心地投入其中，並在他的詢問中陷入了認真的思考。

　　埃德加也不催促，只是微笑著等待他們的回答。

　　…………

　　……

　　片刻後，一隻似魚般的妖怪率先站了出來，它用長著鱗片與鰭的怪異右手痛苦地捂著了自己的胸口，「每當我想起自己的友人便心中梗塞難以呼吸……是的、是的，正如您所言，我每天都只有悲傷與痛苦。」

　　「好不容易成為朋友了的人類那麼輕易地就死去了……實在是太寂寞，寂寞得都要瘋狂了，如果……如果您真的能給予我安心感，讓我不再疼痛，那麼為此無論對我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

　　說著說著，它重重地跪在地上，蜷縮了起來。

　　隨著第一位的出現，接著便是一隻又一隻，層出不窮的妖怪好似為了宣洩負面情緒一般開始或低吟或吶喊著訴說起了自己的痛苦，並在埃德加溫柔的注目下齊齊跪了下去。

　　「我受夠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嗚……它、它們都被陰陽師殺死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請您告訴我活下去的意義，我已經不想再渾渾噩噩了。」

　　——「所以，大人！請您給予我真正的安心感吧！」

　　「可以喲，我正是為此而來的。」埃德加朝著底下解開控制後也沒有了逃走的意願，反而群魔亂舞地嘶吼起來的妖怪們微微一笑。

　　而妖怪們一聽到許可，雙眼驟然發亮，彷彿找到了可以信仰依賴的主心骨，將所有的希望寄託於這個它們之前還警惕著的人類身上，自願交出了自己的力量。更甚至有極端的妖怪直接咬下了自己的血肉，只為了能更好地釋放妖力，以此來表達自己發自真心的忠誠。

　　一直讓人類為之驚慌恐懼的妖怪們此時就像孩子一般，跪坐在地上，時而激動地大笑，時而止不住地痛哭。沒過多久，它們便彷彿是累了，與那些曾被它們或看不起或恐懼著的人類一般，臉上帶著安詳的表情，陷入了漫長的昏睡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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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是不對的，請住手——！」

　　「喂！你們這些傢伙，都給我醒過來！」

　　兩道怒喝劃破了天際，對於妖怪而言充滿領導力的話語混雜著波浪般洶湧的靈力向山腳下俯衝而來。這般的衝擊使得已經開始放棄思考的妖怪們為之一震，抬起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催眠、洗腦、武力壓迫什麼的是不對的，無論如何世界的意志都會讓正義的米疙瘩來拯救大家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