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羽瀟退出了賬號，關閉了論壇網頁，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潛意識裡不願意相信，沈寒川會在外面有別的向導。在他出現結合熱前兆時，家裡迅速為他安排了對象，就是沈寒川，他想著自己並不是多麼優秀的向導，既然是家裡挑選的哨兵那定然是適合他的，就答應了這樁婚事。坦白說，第一眼見到沈寒川他是心動的，他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幸運啊。

　　兩人見面後，他替沈寒川做了一次精神疏導。沈寒川閉著眼睛，很安靜地靠在椅背上，他的頭發摸上去是軟的，只在鬢角推過，有些微的扎手，周羽瀟輕輕地替他按揉著太陽穴，試探著伸進幾根精神觸絲——哨兵都有很強的領地意識，並不那麼容易接受向導對精神世界的入侵，但他們太過敏銳的五感帶來太多無用的冗雜，又沒有向導那樣自淨的能力，長此以往，他們的精神會不堪重負趨於崩潰，因此哨兵們才會迫切需要一個固定的同時也是終身與之綁定的向導。

　　在通過結合熱確定關系前，向導往往會給他們的哨兵先做一次疏導，既是替哨兵的大腦減輕負擔，又是對兩人之間的適應性的測試：若是哨兵的精神做出本能的抗拒，那自然代表著兩人是不適合在一起的。

　　但是沈寒川和教科書上說的不同，他的精神世界安寧得根本不像一個哨兵，周羽瀟根本沒有碰到什麼阻礙，便順利融入他的精神，而他腦海裡也並沒有太多需要被清理的廢料，那般簡單的疏導過程就連初中生向導都能輕易完成。

　　精神的交融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人們普遍認為，精神結合要高於肉體結合，因此每一對哨兵和向導，他們之間的關系遠遠比想象的更加密不可分。周羽瀟正處於結合熱早期，感官比平時更要敏感一些，又徹底融入了沈寒川的精神世界，一定程度上催化了他的成熟。說來也奇怪，原本應該是向導單方面對哨兵的淨化，周羽瀟卻同時從沈寒川那裡得到了奇異的回應，在為他疏導的同時，屬於向導自身的意識也意外地獲得了溫柔的安撫。

　　就是這樣的沈寒川，怎麼可能和他結婚了還和別的向導有牽扯呢？

　　周羽瀟接起一個通話，說了幾句後卻突然滿臉通紅。

　　是周羽瀟媽媽打來的，她在通話中催促兒子盡快和沈寒川一起去提交子息申請。聯邦的子息計劃是專門針對同性哨兵向導提出的，畢竟哨兵和向導的血統珍貴，若是一方不能自然受孕，便可通過尋求基因技術使兩人擁有共同的後代，成功率極高，過程也不繁雜，只需雙方共同前往醫學研究中心提供遺傳物質。但哨兵向導雖說占總人口比例較少，但在聯盟上千億人口的星際時代，無疑還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聯邦會根據提出申請的哨兵向導綜合素質為他們設定優先級別，再根據順序為他們“制造”後代。

　　周媽媽催得急，也是因為她並不知道兒子和他的哨兵會被判定到哪個梯隊，排隊排上好幾年的大有人在，早點提交申請總比晚好。

　　周羽瀟答應了媽媽一定盡快和沈寒川商量這件事，掛掉通話心裡卻一團亂麻。他現在還不知道沈寒川對他們的關系到底是什麼態度，卻要先說孩子的事嗎？有了孩子會不會更加劇他們之間的矛盾？汗，說不定要排幾年的隊呢，他現在擔心這個做什麼。

　　於是當沈寒川下班回家後，見到的就是他坐立不安的向導，搓著手指，套著大拖鞋的腳尖在地板上不停地蹭來蹭去，看他開門進來，唰地站起身，想說什麼卻沒出口，只是迎上來幫他脫外套：“你回來啦。”

　　“嗯，有點累。”沈寒川摸了摸他的臉，又抬起他的下巴，指腹蹭過他的嘴唇，就在周羽瀟抬起頭閉上眼睛之時，突然被抱了個滿懷，沈寒川把腦袋擱在他的肩上，歎氣道，“上面終於給我放假了，半個月，真不容易啊……”

　　周羽瀟：“哦，嗯，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我現在就給你做。”

　　啊啊啊啊你剛才為什麼不親下來我都准備好了，這樣顯得我好傻哦╥﹏╥

　　“過會兒再說吧。”沈寒川松開了他，自己揉著太陽穴，皺了皺眉，“我感覺不太舒服，是不是工作強度太大了，這次休假結束我要打個報告，讓他們暫時別給我安排任務了。”

　　周羽瀟將他的軍裝外套掛好，從衣帽間走出來的時候，看見沈寒川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電視打開了，正播放聯邦新聞，忙過去為他蓋上薄毯：“別在這裡睡覺，來，動一下，我給你精神疏導。”

　　沈寒川睜開眼睛，很乖巧地換了個姿勢，躺到周羽瀟的腿上。他的襯衫開了兩顆扣子，線條漂亮的胸肌若隱若現，周羽瀟手指按到他的太陽穴，視線正好落在他的胸口，於是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

　　“近日，聯邦安全總署發現並依法查辦一處非法制藥工廠。經調查研究表明，此工廠無證生產興奮類藥物，哨兵服用後會短暫地提高身體素質，但與此同時精神負荷會極大增加，對身體造成傷害。在此提醒所有聯邦公民，請勿在非官方認證機構購買藥物。目前，聯邦批准上市的合法興奮類藥物僅有以下幾種，請務必牢記……”

　　周羽瀟看了看閃爍的電視屏幕，見沈寒川又閉上了眼，便關掉了電視，精神觸絲小心地探入他的腦海。意外的，沈寒川腦中前所未有地積累了一些雜亂無章的東西，使得疏導工序一下子變得復雜了許多。周羽瀟細細地安撫他，直到沈寒川的呼吸從微微急促轉成平穩的輕聲。完成了工作的精神觸絲猶豫著，想要連通兩人的記憶。

　　“嗯……怎麼把電視關了？”沈寒川迷迷糊糊地醒轉，翻了個身抱住了周羽瀟的腰，悶聲道，“你辛苦了，晚上我們去外面吃飯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有假期，明天我們出去旅游，你和我結婚之後我一直沒時間陪你……”

　　周羽瀟仿佛觸電般縮回了手，精神觸絲也盡數從沈寒川腦中撤出，明明就差最後一步，他還是放棄了。因為沈寒川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對他開放全部的精神世界，他絕對不能辜負他的信任。聽到自家哨兵體貼的話，周羽瀟心裡一喜，對他的愛意更甚，但那句“我們一致懷疑你家哨兵外面有別的向導”在他腦中盤旋不去，又讓他的心情往下沉了沉：“那個，我……”

　　沈寒川從他腿上爬起來，扶著他的肩，和他額頭抵著額頭：“什麼？”

　　周羽瀟被那張突然放大的帥臉迷得七葷八素：“我……我媽媽說，讓我們倆去申請孩子，會不會太早了？那個，畢竟我們結婚還不到一年，如果你覺得不行，那、那就再晚一段時間決定……”

　　沈寒川唔了一聲，又撩了撩周羽瀟的頭發，把粘在他額頭的頭發撥到一邊：“沒事啊，既然媽媽這麼說，那我們就去申請吧。不過現在還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忙。”

　　周羽瀟看他撩起了自己的襯衫指著後腰，腰窩處儼然是一個黑色的哨兵印記，沈寒川說：“看到這個沒？幫我把它擦掉就好啦。”

　　——還能擦掉啊？？？周羽瀟一臉懵地拿來熱毛巾，就見沈寒川掏出一小瓶藥水往上抹，他半信半疑地將毛巾蓋上去，然後就真的擦掉了！擦得一干二淨Σ( ° △ °)︴

　　“孩子的事你就別擔心啦，這次休假結束我會交申請上去的。”沈寒川摸了摸後腰，又把襯衫放下來，回頭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快去換衣服，帶你出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