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更提要:嚴總謀定而後動,嚴總穩步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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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謹心的學院在舊校區,校捨都是殖民地時期建起來、有百年歷史老建築,無障礙設施不是很好,雖然有輪椅,但許多地方只有樓梯沒有斜坡,到底還是得停下來,先把蘇謹心抱到樓梯頂端安頓好,再把輪椅搬上來——幸虧已經放假,校園裡人不多,蘇謹心便溫順而認命,任由嚴鎮把自己扛上扛下。
走到教學區,嚴鎮看到自動販賣機,趕緊過去給蘇謹心買了兩個冰飲料:“敷一下臉。”
蘇謹心愣了一下,趕緊接過來貼在臉上:“還是很紅啊?”
嚴鎮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一下:“我都懷疑你發燒了。”確定並沒有發燒,就輕輕地舒一口氣,“一路上不都在偷看我麼,還沒習慣?”
蘇謹心“啊”一聲:“你發現啦……”又說,“多看看就習慣一點,但是臉紅起來就退不下去……”
這倒是實話。蘇謹心的皮膚很薄,毛細血管豐富。皮膚容易紅,紅了不容易散。臉上身上都是。害羞或者情動都藏不住。嚴鎮很喜歡。私心有點不想讓別人發現。當著外人蘇謹心臉紅了,嚴鎮總是幫他擋著一點,或者拿濕毛巾啊冰袋之類的幫他把紅鎮下去再說。蘇謹心剛來的時候,嚴鎮應朋友的局,隨手就把他帶去,他面孔生,人甜又容易上臉,被鬧得不可開交,不是嚴鎮護著都無法全身而退。後來嚴鎮就不太喜歡帶他去人多太鬧的聚會了。連帶嚴鎮自己也參加這種活動的頻率也越來越低,只蘇謹心不來的時候,才和以往的狐朋狗友們出去喝兩杯。
舊日的朋友們都揶揄嚴鎮:金屋藏嬌,被小妖精把心拴住了。
嚴鎮一貫不接這種茬。只是不鹹不淡地笑笑。誠實地說,最開始不過是覺得對於飯局酒局,“君王從此不早朝”這個拒絕理由,比直說“沒空工作忙想回家睡覺”來得柔和得體、容易接受、不落人面子。時間一長,不知怎麼,竟真就慢慢變了味。
此時蘇謹心臉上的紅暈已褪盡了。
嚴鎮雙手捧著他的臉,幫他把冰涼涼的臉頰焐暖:“最近吃飯比較乖,臉上有肉了。”——蘇謹心人比嚴鎮小兩三號,腦袋小,兩更小,嚴鎮兩只手一遮就要沒了,長那點肉,肉眼根本無法觀測,只手感有點細微的區別。這點區別卻足夠嚴鎮產生一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小自豪,自以為飼養良好,成果斐然,“給你直接把錢充進飯卡裡還是對的。”
半年前,嚴鎮赫然發現蘇謹心每個月領那麼多零花錢,伙食費卻猶在本校平均線以下,仗著自己身體底子好,有時一天才吃兩次飯,難得地對蘇謹心大大發了一次脾氣。氣消了就心疼,翻來覆去好幾天睡不安穩,又後悔話說重了,又怕長此以往蘇謹心餓出低血糖。結果半夜打電話,直讓蘇謹心說了一個小時“我真的不介意”之類的話才肯掛,過後每月多撥一筆錢,直接給發到飯卡裡,勒令“哪怕請同學吃飯也給我花完,過後我要查賬的。”
蘇謹心聽他的這麼說,也跟著抬手順著他的指縫摸摸自己的臉:“摸得出來啊?那可不能再胖了。再胖腰要粗了。”
嚴鎮被逗樂了:“又沒關系。胖一點……”他想說抱著舒服。可這不是家裡,總覺得這樣的話不太好出口,便突兀地哽在半途。
然而蘇謹心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促狹地眨眼睛,學著嚴鎮和下屬說話那種老成又嚴肅的語氣說:“人啊,要對自己有一點要求。”
惟妙惟肖。
嚴鎮一挑眉,直接擰他的臉。
蘇謹心躲閃不及,只能告饒:“別了……不然等下又臉紅了,又得折騰半天。”
兩個人想到這一系列流程徒然重復一次的滑稽,不由都笑起來。
蘇謹心笑得尤其開心,笑聲一串串的,清脆又響亮,仿佛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前額的細碎的日光——就像個普通的大四學生,和在嚴鎮家時有點微妙的不一樣。
嚴鎮看得一愣。心跳陡然加快。一時很想湊過去吻他。然而是校園,怕被人發現對蘇謹心不好,只得後退一步,抬手理順了他散亂的額發。
嚴鎮把蘇謹心推到畫室裡,確認畫室的地面平整,試驗過輪椅自行行動沒有問題,便放心地讓蘇謹心自己行動:“只帶重要的東西就好,顏料和工具,我已經交代人按照你說的買好在家了。”
蘇謹心點頭。
嚴鎮趁機做風輕雲淡狀,用隨口一提的語氣問:“宿捨有東西要收嗎?要不要我幫你去?”
蘇謹心頓卡。
嚴鎮便立刻又說:“不方便的話就……”
蘇謹心忙搖頭:“沒什麼不方便,”嚴鎮明知道他一定會這麼說,暗自微微一笑,卻又聽他說,“只是您這麼大的老板……”
嚴鎮伸出食指豎在他嘴唇前:“叫我什麼?”
蘇謹心“啊”一聲,想起之前約好的人設,乖乖地改口叫:“阿鎮哥哥。”
嚴鎮心跳又有點不太好。
瞅著畫室沒人,飛快地低頭啄了他一下:“乖。”
蘇謹心臉又紅了,垂著眼睛不看他:“那個什麼……您收拾東西……”
嚴鎮一挑眉:“怎麼?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麼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紈褲子弟啊?我可是十二歲就進封閉住宿學校,十六歲獨自完成野外七天無干糧生存挑戰的。”
蘇謹心眼睛圓溜溜地瞪起來:“哇哦?!真的?野外?”
嚴鎮彈他的前額:“騙你干嘛?”看他的眼睛那麼亮,心中一動,“怎麼——你想去?”
“有點想,”蘇謹心誠實點頭,“想在比較自然的地方寫生,一直都沒什麼機會……”
“下次帶你去。”嚴鎮立刻說,又補一句,“就咱們倆。”
蘇謹心“嗯”地點頭,笑容從眼睛裡溢出來,臉也紅了,別開眼神把宿捨鑰匙放在嚴鎮攤開的手掌裡,又把要拿的東西列個單子,一一說明位置。
嚴鎮當然是有私心的。
他既然有了把人長久留下來的念頭,自然要摸清競爭對手的底細。坐在辦公室裡等調查報告當然可以,但報告畢竟是第三方的客觀視角,如果有機會,他還是想要進入蘇謹心私人的領地,看看蘇謹心視角的“男朋友”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