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溫德爾

愛麗兒所指的山崖很荒蕪，而且沒有足以通行的小路，程慕笙只好從雜亂的草地裡走過，沿直線往那座山崖走。

不久後他來到山崖下，抬頭望去，整座山約有二十多米高，到處都是光禿禿的岩石，偶爾有幾叢綠色小草從縫隙中冒出頭，但是太過稀疏，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山洞在離地五米多的地方，有一架籐條與木板編成的軟梯，從山洞口垂下來。軟梯磨損得很嚴重，看起來也很老舊，有數不清的毛邊與毛刺，顯然山洞裡的人住了有好幾十年了。

程慕笙把自己的魔杖別在褲腰帶上，攀著軟梯，四肢並用往上爬，幾分鐘就到了洞口。

雙手撐在巖壁上，程慕笙一躍而入，瞬間被山洞裡昏暗的光線弄得成了睜眼瞎。拿出打火石，點上火把，重見光明後程慕笙立即朝裡望去。

山洞兩邊的巖壁非常光滑，一點也沒有粗糲的樣子，像是有人專門打磨過。而山洞內的空間約有五十立方，到處堆放著各式各樣的植物，程慕笙能看出其中有許多是製作藥劑的草藥，但究竟是不是全為草藥，就不得而知了。

在山洞最深處，一個滿頭白髮、鬍子拉碴的老頭站在木桌邊，桌子上擺放了五排共百多個試管，還有十多個酒精燈、幾十個燒杯，鑷子、坩堝、銀碟等隨處都是，讓人一看就能知道必定是藥劑師的桌案。

程慕笙邁步走過去，剛抬腿走了兩步，那個老頭就霍的轉過臉來，一雙眼睛如電般看向他。程慕笙嚥了嚥口水，心說這npc估計有限制距離的設計，一旦踏入他身周多少米內就會有反應。

但是在黑漆漆的山洞深處，唯有酒精燈燃起的微弱亮光，突然這樣看過來，真的挺嚇人啊！

程慕笙不敢再隨意走動，於是停下來問道：「老人家，請問您是溫德爾藥劑大師嗎？」

老頭的頭髮鬍鬚皆白，全身皮膚乾癟粗糙，十指指節粗大，說明他雙手經常幹活兒。他身材瘦弱，由於常年不見陽光，顯得很蒼白沒有血色。只是老頭的雙眼精光閃爍，帶著審視和打量，與他老邁的外貌非常不相符，也絲毫不像是遊戲npc。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遊戲裡，程慕笙肯定會把他當成真人看待。

程慕笙想要查看對方的名字，卻只得到一連串紅色問號。程慕笙呆住了，紅色問號不是高等級野怪才會有的嗎？難道眼前的不是npc，是boss？！

就在他驚疑不定時，對方說話了，聲音十分沙啞：「你有何事？」

程慕笙不自覺鬆了口氣，能與他溝通，說明不是boss。很多高級人形boss也會說話，但都是說固定台詞，比如「不要動我的寶貝」、「你們是xx派來殺我的嗎」等等。

「老人家，我接到了一個任務，是找溫德爾大師談天。」程慕笙說道。他很想直接說是要跟對方增加友好度，可是這個npc讓他覺得很邪乎，便沒有多說。

老頭彈了彈自己的黑色魔法師長袍，坐到身後的椅子上，說：「我就是溫德爾·伍茲。」

總算是找到了正主。

程慕笙當即攀談起來：「溫德爾大師，您在製作藥劑嗎？不知道我能不能上前觀看？」

對方早已不再看他，而是自顧自擺弄起草藥。聽到程慕笙問話，頭也不回道：「你想看就看。」

「多謝大師。」程慕笙很恭敬，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不自覺把對方當成有生命的活人。

別說，一這樣想，真是□得慌。

程慕笙走到距離他五步遠的地方站住，看著對方配置藥劑。溫德爾手腳利落，很快把面前的幾種草藥摘除乾淨，只剩下需要用到的部分。

紫玉花花蕊、紅巖蛇草根莖、雷煙木樹皮……

其中只有少數幾種程慕笙認識，大多他都從來沒看到過。正當他認為溫德爾應該製作藥劑時，卻見到對方緩緩抬起右手，對著手邊的巖壁揮動了三下。

然後程慕笙就見到堅硬的巖壁如同水波般晃盪開來，接著黃褐色的水波忽然往兩邊打開，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程慕笙很好奇，他並沒有聽到對方念動咒語，那揮動的三下也不像是什麼手勢，怎麼可能使用出魔法？而且，洞口裡面究竟有些什麼東西？

他不自覺往前走了兩步，伸長脖子張大眼睛看過去。

只見有一個東西從裡面走出來，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下一瞬間，程慕笙駭然變色，猛地往後跳了好幾步，捂著嘴巴驚叫：「骷髏戰士！」

不能怪他反應太大，實在是眼前的畫面太驚人了！

從洞裡走出來的正是一具骷髏，比程慕笙還要高一個頭，全身只剩下慘白色骨架，腰間斜插著一把滿是銅銹的彎刀。它眼眶黑洞洞的，裡面跳動著兩簇幽蘭色火苗，非常微弱，卻陰冷十足。

這分明就是個亡靈生物！

程慕笙從書籍裡看見過，如今看到真實的亡靈，他怎麼能不震驚。這會兒他總算是相信了藥劑店npc所說的，溫德爾在為亡靈服務！

骷髏戰士走到溫德爾身邊，安靜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溫德爾右手在它的眼眶前輕點一下，一縷髮絲細的幽蘭色火苗從眼眶裡飛到他食指指間，徐徐跳動著。

溫德爾左手在這時騰起一片火紅色的火焰，如同燃燒的火把肆意舞動，瞬間吸引了程慕笙的所有注意力。接下來，這片火焰對準桌子上的一個燒杯加熱，透明的空置燒杯很快被燒得外壁通紅，彷彿隨時有炸裂危險，讓人覺得很揪心。

程慕笙默默再退了兩步，繼續看溫德爾的動作。

大概十五秒之後，溫德爾左手劃了個圈，火焰立即熄滅。他快速將面前幾種處理好的藥草，按照一定順序投放進燒得通紅的燒杯裡，還不時從一些瓶子裡加入程慕笙看不懂的液體或粉末。

等到藥草全部進入燒杯，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些花蕊、根莖、樹皮、花瓣和液體、粉末等竟是眨眼間全部融合在了一起！它們似乎產生了難以言喻的化學反應，開始咕嚕咕嚕冒出大量氣泡，並伴隨有繚繞的白霧從燒杯裡升騰而起，遮蔽了程慕笙的視線。

幾分鐘後，白霧散去，程慕笙趕緊探頭看去，就見到燒杯裡只剩下小半杯碧綠如同瑪瑙般璀璨晶瑩的液體，散發著朦朦光輝，看起來特別漂亮。

就在程慕笙看得著迷時，溫德爾突然道：「退遠點。」

程慕笙一聽到馬上大步往後退，雙眼依然目不轉睛的盯著燒杯。

這時，一直在溫德爾右手食指上跳動的幽蘭色火苗，被他小心翼翼的投入了燒杯中。那一縷幽蘭很快融入了碧綠中，如同遊魚入海，迅速在裡面打轉起來。

起初幽蘭色火苗轉得緩慢，隨即越來越快速，像陀螺似的瘋狂旋轉，讓人看得頭暈眼花。

程慕笙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正在此刻，那縷幽蘭色火苗轉得更加發狂，隨即就聽到『砰』一聲巨響，整個燒杯居然炸裂了！

裡面的液體到處飛濺，只要一碰到山石，便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僵硬的山石和山壁腐蝕出大洞！

幸虧程慕笙離得遠，否則濺到他身上，絕對會被腐蝕成人幹！

溫德爾就坐在桌子邊，距離非常近，但那些碧綠中透著幽蘭的液體飛濺到他面前三尺遠的地方，便再也無法向前，就像是有無形的屏障把它們擋住了。溫德爾手一擺，液體便往兩邊飛落，又腐蝕出了好大幾個坑。

程慕笙拍拍自己的胸膛順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溫德爾從衣兜裡摸出一本硬皮外殼的筆記本，還有一支鵝毛筆，嘆著氣寫下一行字，並說道：「失敗。」

從他的動作與反應中，程慕笙猜測對方可能在做什麼實驗，現在是記下實驗結果。他不敢打擾對方，又見到溫德爾沉入了自己的思緒裡，便收回目光，退回到洞口處，找了個隱蔽的位置盤坐下來，將火把插進一道裂縫中。

這個遊戲的友好度分為四個階段，從『陌生人』到『點頭之交』到『無話不談』再到『莫逆之交』。

轉職任務是讓他跟溫德爾大師將友好度從陌生人提升到點頭之交，通常來說只需要在對方附近晃悠，五個小時後便能算得上是點頭之交。為了完成任務，程慕笙只好犧牲五個小時了。

他再次感覺到玩這個遊戲需要極大耐心，就好比是修行，講究欲速則不達吧。

程慕笙偏頭從洞口看出去，隱隱能看到遠方法蘭克福城內的幾座教堂尖端，他覺得很不可思議，相隔這麼近的距離，光明神教怎麼會察覺不到亡靈的氣息？以他對這個遊戲的瞭解，一切設定都是基於真實情況設計而成，所以應該不存在有bug啊。

而且不管是藥劑店的npc活計，還是村子裡的小女孩兒，都說溫德爾是好人，這種亦正亦邪的身份實在令人琢磨不透。

也許，這位叫做溫德爾的npc有其他隱藏任務，需要玩家完成？

想來想去，大概只有這個可能性了。

程慕笙收回目光，偷偷往洞內望了一眼，溫德爾大師依然在書寫文字。這會兒程慕笙心頭一片火熱，剛看過大師級的演示，儘管他完全看不懂，但是卻勾起了他對藥劑學的強烈學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