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唐嬌坐在車裡抽泣，一副小可憐的樣子，顧庭昀看她攪著手，又不大聲哭，只委屈的一抽一抽的，還揚著笑臉兒想要表現自己其實很堅強。

　　顧庭昀輕輕擦了擦她的淚：“怎麼委屈成這樣了？”

　　唐嬌搖頭。

　　顧庭昀眸光微微閃爍，唐嬌再次抬起臉蛋兒，露出一個笑臉兒，認真：“七爺不用擔心，我們家那些……其實都是小事兒的，”

　　顧庭昀沉默下來，半響，問道：“你。”

　　頓了頓，“真的這麼想嗎？”

　　唐嬌想了想，給裙子都捏出了褶皺，終於鼓足勇氣抬頭：“其實心裡不是這麼想的。”

　　坐在駕駛座的顧四嘴角抽搐了一下。

　　唐嬌看著七爺，輕聲：“其實我就是客氣客氣，心裡不是這麼想的。”

　　很直白很誠實。

　　顧庭昀揉揉她的頭，揚起笑容，他緩緩道：“那麼現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我幫你報仇。”

　　很難想像有一天，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過倒是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很正常的樣子。

　　只是這次唐嬌倒是堅定的搖頭了，她軟軟糯糯道：“我不能麻煩您。”

　　眼看顧庭昀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嘴角也抿了抿，唐嬌知道他有點不高興。不過卻又不明白他為何不高興。

　　七爺這個人從來不願意沾染麻煩，這樣不給他添麻煩不是很好麼？

　　唐嬌有點不明所以，不過還是認真說道：“真的不能麻煩您，如若事事都要麻煩您，那麼我們家成什麼人了。而且這本就是私人恩怨。我難過也不是因為自己，而是覺得舅舅太慘了。但是舅舅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快四十的人如若都不能處理好這些需要幫忙，那麼他也太沒用了。我舅舅不是這麼沒用的人。”

　　唐嬌很認真，很鄭重。

　　顧庭昀就這樣看著她一本正經的說完，她的眼神清澈見底。

　　顧庭昀露出一抹笑意，點頭：“你說的對。”

　　唐嬌揚了揚下巴，帶著些驕縱：“再說，我會幫我舅舅的。”

　　顧庭昀越發的覺得好笑，他伸手揉揉她的頭，輕聲：“只要有一丁點覺得自己處理不了的，就來找我。”

　　唐嬌重重的嗯了一聲，能得到顧七爺的幫助，這是多大的能量。只是唐嬌卻又曉得，這樣的能量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用的。她突然說：“七爺怎麼出現在這裡？”

　　隨即又說：“你的傷寒好了麼？”

　　他之前有些發燒的。

　　唐嬌立刻伸手就摸上顧庭昀的額頭，顧庭昀任由她動作，試試他，又試試自己。唐嬌高興：“沒事兒了。”

　　顧庭昀點頭：“自然沒事兒。”

　　唐嬌看他一眼，突然就拍在了駕駛座上的顧四肩膀，顧四嚇了一跳，看她。

　　唐嬌認真：“傷寒的時候不能喝酒，你要好好照顧七爺，不能由著他任性。”

　　顧四一貫沉默寡言，但是卻有些明白七爺對唐小姐的青睞。

　　小姑娘心腸是很好的，人也單純。

　　他道：“我知道了，唐小姐。”

　　唐嬌笑了一下，說道：“你這人有點任性，真是讓人擔心。”

　　顧庭昀挑眉，眼神微微眯了起來，他倒是從來沒有聽過有人說自己是個任性的人。自小到大，所有人都說他如何懂事，如何聰明。任性……他任性麼？

　　也許有些吧？

　　他微微靠在車座上，手指輕輕摩挲自己手中的佛珠，低語：“你要不要跟我去城隍廟？”

　　唐嬌不知這人話題怎麼突然就變了，立刻：“好！”

　　停頓和遲疑都是沒有的，立刻答應。

　　顧庭昀微笑起來，他不知自己怎麼了，就是特別想要揉揉唐嬌的頭，想要捏捏她的臉蛋兒，還想……呃，咳咳，阿彌陀佛！

　　他笑：“你去過城隍廟麼？”

　　這話問的相當白癡了，作為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她怎麼可能沒去過呢！

　　不管信與不信，總該去過的。

　　唐嬌點頭：“去過。”

　　她笑盈盈的，又想了想：“但是沒和七爺去過。”

　　顧庭昀不知為什麼就被唐嬌這句話取悅了，他微笑：“那給你個機會和我一起好了。”

　　唐嬌哎呦一聲，揚著臉蛋兒，滿眼都是笑意，小小的梨渦兒更是明顯起來，她整個人都透著喜悅的氣息。似乎唐嬌每一個毛孔都透著“我很高興”的氣息。

　　顧庭昀揚了揚唇，心情更好幾分。

　　唐嬌搖下車窗，今日天氣不錯，不像往日那麼炎熱，有些陰，微風徐徐，她的髮絲輕輕的揚起，唐嬌心道：好棒棒哦！果然早點抱緊大腿，人生都順利了很多。而且……更讓唐嬌高興的是，這一輩子，她不是低人一等的下屬了。

　　現在，現在她算是七爺的朋友吧？

　　還是一個可愛又美麗的小妹妹？

　　唐嬌有點心滿意足。

　　她突然歪頭，認認真真的問：“我是您的朋友吧？”

　　顧庭昀側過頭看她，她的髮絲輕輕掃過他的鼻尖兒，顧庭昀眼神閃了閃，“嗯？”了一聲，似乎沒有聽清她問了什麼。

　　唐嬌小嘴兒微微嘟了起來，聲音更加軟糯了幾分，顧庭昀想，她的聲音裡也有糖。

　　唐嬌：“我是您的朋友吧？”

　　顧庭昀笑了出來，他的手又癢了，而他是個很遵從自己內心的人，抬手就捏捏她的臉蛋兒，很彈很溫潤，帶一點點少女的馨香。

　　他含笑：“不是。”

　　唐嬌=口=

　　要不要這麼紮心！

　　人家還以為咱們是朋友！

　　唐嬌不開心臉。

　　顧庭昀看她變臉跟翻書一樣快，忍不住越發的想笑，他又捏捏唐嬌的臉蛋兒。

　　真的好好捏！

　　顧庭昀發現唐嬌真是孩子性格，不過才一點沒有如意就板著小臉兒，小嘴兒都能掛油瓶了。

　　他看了看她的唇，粉粉嫩嫩的，跟她的人一樣，透著嬌俏可愛。

　　“你不是朋友，是一個很乖的小妹妹。”

　　唐嬌又笑了，很暢快：“這才對。”

　　顧庭昀想，什麼是對，什麼不是不對呢？

　　再低頭看她，竟是高興的哼著奇奇怪怪的小曲兒，節奏感很差，她委實不太會唱歌，說是五音不全，一點都不為過。顧庭昀又想，果然人無完人。

　　車子很快就抵達了城隍廟。

　　顧庭昀一同下車，唐嬌掃了一眼不遠處的“緣”，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倒是顧庭昀，他頓了頓腳步，說道：“這邊你熟悉吧？我記得……當初你差點在這裡被車子撞到？”

　　正是因此牽連了“緣”，真是顧庭昀倒是並未提及這一層。

　　唐嬌笑：“所以他遭報應了啊！在佛祖附近幹壞事兒是不會得到好下場的。”

　　顧庭昀眉眼都是笑，點頭：“也對。”

　　兩個人一同進了城隍廟，廟祝想來是熟悉顧庭昀的，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七爺，隨即將清香遞了過來。

　　顧庭昀接了，轉頭給了唐嬌，自己又接了三支。

　　二人一同進入大殿，殿內木魚聲陣陣，青煙嫋嫋，唐嬌莫名覺得安寧。顧庭昀並未跪下，反而是雙手合十，垂首輕拜。唐嬌跟隨他的動作，不曾有一絲疏漏。

　　許久之後，二人一同除了大殿。

　　唐嬌揚頭看向顧庭昀，顧庭昀面目安靜，十分淡然。

　　“看什麼？”顧庭昀垂眸問道。

　　唐嬌想了想，露出一抹笑意，輕聲道：“我在想，七爺在想什麼。”

　　顧庭昀微笑：“什麼也沒想。”

　　一陣雷聲響起，顧庭昀抬頭看天，說道：“似乎要下雨了，本想帶你去飲茶，不過……下次吧。”

　　唐嬌立刻：“下雨又有什麼關係。”

　　說完似乎察覺自己的急切，她捏了捏衣角，笑了一下：“那、那下次好了，總有機會的。”

　　顧庭昀頷首，“送你回去吧。”

　　話音剛落，雨水傾盆而下。

　　倒是很快！

　　唐嬌笑了起來，躲在廊簷下又伸手接雨水，她說道：“清晨還很明媚，轉眼就下起雨。有時候這天氣就跟人生一樣，變化無常。”

　　顧庭昀微笑：“你一個小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

　　唐嬌側身看他，身姿挺拔猶如松木，真是一個很讓人不懂的男人。

　　她輕聲：“我不是普通的小姑娘。”

　　顧庭昀哦了一聲，揚揚眉。

　　唐嬌很傲嬌：“我是一個很聰明的小姑娘。”

　　顧庭昀笑了出來，他拉拉唐嬌，讓她靠近自己幾分，說：“聰明的小姑娘，現在送你回家。”

　　果然，廟祝已經提了傘過來。

　　顧庭昀將唐嬌摟入了懷中，撐著傘快走幾步，二人穿過綿綿細雨，很快的來到車子旁邊。將唐嬌安置入車內。顧庭昀自己則是從另一側上車。

　　唐嬌看他肩膀的位置已經全都濕了，想必是剛才為自己撐傘淋濕。

　　她有些愧疚，叮嚀道：“回去喝一碗薑茶，這樣不容易著涼。”

　　視線落在顧庭昀的肩膀，又想了想，叮嚀：“回去也洗個熱水澡吧。”

　　顧庭昀一一應了，看她面上帶了關切，說道：“你也是。”

　　唐嬌哎了一聲，笑眯眯：“我娘最疼我，也很關心我，肯定會的呀。”

　　車子很快到了唐宅，上面的牌子還沒有變，唐嬌回頭瞅了一眼，指揮顧四停車。

　　顧四哪裡不曉得呢，不過倒是不多說什麼。

　　顧庭昀將油紙傘遞給唐嬌，說道：“小心些。”

　　唐嬌不動，撐著傘站在門口，很堅持：“我要看著你離開。”

　　顧庭昀微笑搖頭，“你乖乖進家，不然我要生氣了。”

　　這樣的口吻，哪裡是真的生氣，當真是沒有人相信的。

　　不過唐嬌總算是不執拗了，她又是反反復複將先前的叮嚀說了幾次，轉身往屋裡跑了過去。

　　看著唐嬌的背影，顧庭昀道：“還不過是個小孩子。”

　　顧四不知這話該怎麼接，沉默不語。

　　唐嬌跑到門口的廊簷下，轉身對他揮手，顧庭昀對著她笑，示意了一個進去。

　　門開了，那位沈女士也不知與她說著什麼，將人拉了進去，小丫頭臨進門還不斷的揮手，俏麗可人。

　　沈漣漪的視線看了過來，只是顧庭昀已經搖上了車窗，他道：“走吧！”

　　眼看車子離開，沈漣漪問道：“什麼人？”

　　唐嬌揚頭：“好人。”

　　哪有這樣回答的，唐太太捶她一下，說道：“好好說話，好人是什麼人！再說了，不是跟你說好了要上課的麼？我看你是越來越淘氣了。”

　　並不知道唐嬌早早出了醫院還去了城隍廟，以為她在醫院耽擱，說道：“是不是又拉著你舅舅胡說了？這麼晚才回來，你舅舅是個病人，要多休息的。”

　　唐嬌捂住耳朵，落荒而逃。

　　“我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