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章

　眾人看著眼前的莊姜...

　一下子都愣住了。

　他們眼前的莊姜穿著一身v領黑色連衣裙， 頭上戴著的帽子微微垂下的黑紗， 隱約遮住了半張臉...

　連衣裙剪裁得體， 襯的她身姿玲瓏有致。

　人很美。

　這是眾人心上的第一個念頭。

　衣服太普通。

　這是第二個念頭。

　在座的許多人都皺起了眉， 這次走秀的主題是「神秘」， 儘管眼前的中國女人的確很美，甚至可以說是全場最美...可是， 光是美又有什麼用？這是走秀， 不單單只是比美。原先對她有好感的，或是有新奇的， 這會全都消了下來。

　...

　坐在化妝間中的娜塔莉看著她這幅裝扮，懸掛著的那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助理坐在她的身邊， 看著莊姜這幅模樣，一怔，而後是嗤笑一聲：「這個女人在做什麼？她以為是在比美嗎？」他這話說完， 搖了搖頭， 又細細看了回娜塔莉， 心裡就更滿意了：「娜塔莉， 這次，你準是第一。」

　娜塔莉笑了笑，一張芭比似的臉上， 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這原本就是我的。」

　「是是是——」

　助理陪笑道：「有你在，還會有什麼懸念？」

　娜塔莉笑了下，她最後看了眼電視上的莊姜，嗤笑一聲， 轉身離開。

　...

　觀眾席上。

　西爾維婭眉頭些微有些皺起，她看著台上的女人，那個像極了顏曼的女人...

　她應該知道這是一場什麼性質的走秀。

　怎麼會？

　怎麼會穿成這樣？

　她，究竟是在想什麼？

　利看著莊姜，的確長得很好看，不過穿的有些不合時宜。

　她側頭剛想和約翰尼說話，便見他緊握著酒杯，沉著臉抿著唇。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約翰尼身子前傾，他沉著臉，一瞬不瞬地看著莊姜...

　不可能，這個女人這麼聰明，怎麼可能會以這樣的裝扮出現？

　她明明知道這場走秀，對她而言有多重要。

　約翰尼仔仔細細從上而下看著莊姜，這個越走越近的女人，黑色紗帽，剪裁得體的連衣裙，還有那...精緻的妝容。

　妝容？

　妝容！

　約翰尼盯著莊姜隱約被遮掩住的面容，一瞬不瞬想要找出她的不對勁。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灼熱，莊姜也注意到了他...她輕輕一笑，眼角微微翹起，在這黑紗的遮掩下，露出幾分眼角邊的風情。

　約翰尼看著她，看著她眼角邊的風情...

　一怔之下，卻笑了開來。

　他朝手機那處發佈了一個命令，而後是靠回在椅背上，依舊是素日的面容，好整以暇的看著莊姜。

　邁德看著他這幅模樣，皺了皺眉：「怎麼了？」

　約翰尼未曾說話，他只是看著莊姜，眼中興味十足。

　在所有人失望，或者不再期待的目光中，T台上的燈光一變，耀眼的光芒化為昏暗，唯有星星點點幾盞燈可以讓人看清T台，還有T台上的女人。

　眾人皺了皺眉，卻遲遲未見到有工作人員上台。

　莫非，是故意的？

　他們心中存了這個疑問，還在想是因為什麼的時候。

　忽然有人大聲說道：「她的臉，她的臉上...有東西！」

　這個聲音，在這沉寂的黑夜裡，尤為響亮。

　在座的上千人，頓時都往台上看去...

　站在T台上的莊姜，在昏暗的燈光下，依舊是方才的動作和神情。

　只是那黑紗隱約遮住的半張臉，在這夜色下，耀眼綻放...

　是一朵花，火紅色的花！

　所有人都怔住了，黑紗女人，眼角綻放火紅色的花——

　在這星空之下，竟是說不出的神秘。

　「原來如此。」

　西爾維婭如是說道。

　約翰尼也這樣說了一句，他的手中依舊握著酒杯，卻不再飲，他只是看著台上的女人，昏暗的燈光，遼闊的星空...兩邊的玫瑰花。而這所有，卻都抵不上女人眼角那朵詭異而耀眼的花。

　「這是什麼花？」

　「這是什麼話花？為什麼只有花，沒有葉？」

　越來越多的人這樣問道。

　利看著台上的女人，有風拂過她的黑紗和衣裙，而她正在享受這無邊風華。

　她低聲呢喃道：「彼岸花，傳言開在地獄的花...又稱曼珠沙華。」

　這是以前，她的老師與她說的。

　可她也只是從標本上看到過，卻未曾想過，有一天，竟然會有人把這樣的花繪到眼角。

　莊姜笑了笑，即使如此昏暗，卻還是有人看到了她的笑容。

　而後，他們看到她轉身離去。

　許多人想伸手，讓她停留，讓她止步...

　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映入他們眼中的卻是無邊無盡的彼岸花。

　莊姜光潔的後背上，如今卻涂繪了百來朵彼岸花...她越走越遠，直到整個人掩於黑暗之中，只有那無邊無盡，火紅色的花映入眾人的眼中。

　直到莊姜離開，火紅色的花消失不見。

　直到鎂光燈重新亮起，在座的眾人卻還是久久未曾回過神。

　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神秘——

　這就是神秘！

　這就是令人從心底震撼的神秘。

　她贏了...

　即使是娜塔莉，也贏不過今夜莊姜的風華了。

　所有人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良久，利吶吶而言：「這就是中國人的神秘嗎？」

　約翰尼搖了搖頭，在這樣一場震懾的走秀下，他的心中也有些激盪，似嘆非嘆：「這是，她的神秘啊。」

　利看著他，又看向邁德，她輕輕笑了起來：「我現在知道了，為什麼她會令你們如此記掛。」

　她這話說完，接觸到兩人的眼神，笑意便更濃了...

　她拍了拍邁德的肩膀，話卻是對約翰尼說：「我想見見她。」

　這樣一個女人，無論她是什麼身份，都值得他們去結交。

　...

　而此時，化妝間。

　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尤其是娜塔莉的化妝間，她不可思議地尖叫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會是第一！這一定是判錯了，這絕對不可能！」

　助理先前也覺得不可思議，特地跑出去問了一遍，在那些人憐憫而可惜的目光中...

　他知道，娜塔莉輸了。

　他們，輕敵了...

　他看著娜塔莉瘋狂的模樣，頭一次對她有些嫌棄。

　如果讓記者看到她這幅模樣，她這一輩子都完了...

　可惜，他們是一條道上的。

　助理嘆了口氣，還是勸起她來。

　而莊姜的化妝間，卻很熱鬧。

　惠特莉，顧遇，安眠...

　他們都圍著她。

　莊姜看著他們亮晶晶的眼神，有些無奈：「你們有什麼話可以說，但是別這樣看著我...瘆得慌。」

　惠特莉先上前，拍了她的肩膀：「好呀，虧我擔心了這麼久...沒想到你這個人，早就留了，留了，留了什麼？」

　顧遇順著接過：「後招。」

　「對對對——」

　惠特莉輕輕哼了一聲：「真是白擔心了。」

　莊姜笑了下，她看著惠特莉面上真誠的關心，心裡也有些寬慰，話也順著人說道：「我今天沒丟你的面子吧？」

　惠特莉仰了頭，擺了擺手：「姑且算你過關了。」

　她這話說完，眾人都笑了起來。

　外面有人敲門，是古堡裡的工作人員，他開了門，恭敬的朝莊姜說道：「莊小姐，我家主人有請。」

　用的是標準的英語。

　主人？

　莊姜笑了笑：「請稍後，等我換身衣裳就過來。」

　...

　顧遇和惠特莉，還有安眠便被人帶到了原先一樓待客的地方。

　而莊姜卻是被人特地領到了一間房。

　房間裡面有七八個年輕的男女，邁德和約翰尼就在其中，中間坐著一個褐髮褐眼的女人...見莊姜過來，便起身迎過來，她笑著朝莊姜伸手：「莊小姐你好，我是利。」

　莊姜笑著握過她的手，態度端正，落落大方：「利，你好，我是莊姜。」

　約翰尼握著一杯酒走過來，他看著莊姜，仔仔細細看了一回，良久是笑出了聲：「恭喜你了，莊姜，今天之後，你的名氣大概要上升幾層樓了。」

　莊姜接過隨侍遞來的另一杯酒，笑著敬他：「我要感謝你先前的舉動。不然，我大概也不會如此順利。」

　約翰尼笑著飲下。

　他看著莊姜，眼中興味十足，喃喃一句：「真是越來越放不下了...」

　他這話說完，看向站在一邊失魂落魄的邁德...

　終歸是搖了搖頭，什麼話都沒說，邁步離開。

　屋中很熱鬧，圍在邊上的其餘幾個青年男女也上前與莊姜打招呼，在相處之後，他們才發現莊姜不僅脾性很合他們的路子，就連說話也很風趣。

　沒一會，屋子裡就佈滿了笑聲。

　就連利，看著莊姜的眼神，也很滿意。

　邁德一直站在莊姜的身邊，他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其餘人知道邁德對莊姜的喜歡，幾個人對了一眼，就笑著圍在一邊，倒是讓出了一條路給邁德和莊姜說話。

　「姜。」

　莊姜喝了些酒，雖然沒醉，臉上卻有些紅暈，看著邁德的時候，便輕輕「嗯」了一聲，她一手晃著杯中的酒，一面問她：「怎麼了？」

　邁德看著水晶燈下的她，還是忍不住失神了：「你討厭我嗎？」

　莊姜一愣，而後是笑著搖了搖頭：「不討厭。」

　她的確是不討厭，邁德雖然是貴公子，為人卻還算不錯。

　「那——」

　邁德眼睛一亮，剛想再說些什麼。

　便聽到門開的聲音。

　他抬眼望去，是侍從打開的門，走進的卻是顧遇。

　顧遇朝幾人輕微點了點頭，說了句「打擾了」...

　而後他邁步走向莊姜，笑著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

　「真的？」

　莊姜一愣，她抬頭看向顧遇眼中的光亮，忙把酒杯擱在了隨侍的托盤上，便拉著裙子跑了出去。她這一跑，不僅裡面的怔住了，外頭的也怔住了。

　「她是怎麼了？」

　「我們也去看看。」

　身後的人紛紛低語出聲，約翰尼的眼看向邁步往外走去的顧遇，嗤笑一聲。他看著外頭的夜色，撣了撣衣服，也往外走去...

　草坪上，還有不少人在收拾東西。

　熱熱鬧鬧的...

　而一棵樹下，在月光的照耀下，卻顯得有些冷清。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男人，背身站著，他正抬頭看著天空，不知是在想什麼。

　莊姜一見到他的背影，便忍不住喉間一個哽咽：「卿卿？」

　唐卿聞言，身子一動。

　他轉過身，看著莊姜，剛想說話，便見到她如一陣風般跑進了他的懷裡...

　他的那顆心，頓時便如灌滿了蜜一般。

　隨著她的哭笑，輕輕晃晃灑了出來。

　莊姜抬頭看著他，撫上他的臉，彷彿似在確認，良久她開口，帶著哽咽與歡喜：「你怎麼來了？」

　唐卿笑了下，他垂著眼看著莊姜：「想你了。」

　他這話說完，輕嘆一聲：「可惜航班延誤，錯過了你的走秀。」

　莊姜搖了搖頭，她看著他，眉眼彎彎：「你來了，就足夠了。」

　兩人低語出聲，是情人間的呢喃。

　...

　而站在古堡外的一群身著華服的男女，看著這幅情景，到底還是愣住了。

　「那個就是姜的男朋友？」

　說話的是利，她看著那處，又看了看邁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後，她朝眾人笑著說道：「走吧，我們繼續喝酒跳舞去。」

　旁人隨著她的聲音一落，就跟著她往裡走去。

　邁德卻還是沒有動身，他看著那處，月色寂寥，而他輕輕嘆了一聲...轉身離去。

　約翰尼的手中依舊握著一杯酒，他笑了笑，也邁步往裡走去...

　留下那一彎明月，和兩處情思。

　月色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