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岑湛飛奔著進了王府， 抓住人一番詢問才知道邵珩在安瑞堂陪太妃閒聊， 便又匆匆趕去安瑞堂。

過去的時候邵珩恰巧從安瑞堂出來， 一身湖綠色繡著木蘭花的高腰襦裙，臂彎處挽著羽藍色輕紗， 身材纖細， 身姿婀娜，待目光撞上她時明顯一愣， 隨即揚起了唇角， 笑靨如花。

這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如今就這麼亭亭玉立在自己跟前， 一切都美好的不太真實。

下一刻他已經急奔過來，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潯陽……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將她抱得很緊， 恨不能將她揉碎了滲入骨髓。

邵珩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兒，臉頰登時便通紅起來，下意識伸手推他。

岑湛有些尷尬地將她鬆開，神色看上去有些不太自然：「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邵珩搖搖頭， 目光看到他手裡提著的，用油紙包裹的點心。

岑湛也注視到她的目光，道：「這是……」

「我知道，給皓月軒裡的小丫頭買的嘛， 方才太妃娘娘跟我說了。」邵珩看他說話吞吞吐吐，替他答道。

岑湛忙解釋：「他爹娘原是這汴城裡的富戶，我初到汴城時蒙他們家關照， 故而有些交情。三年前皓月的家人突然遇害，我看她可憐就給帶了回來。不過才十二歲，我拿她當妹妹的。」

岑湛生怕她會誤會的樣子讓她內心一陣苦澀，勉強笑道：「皓月是還小，不過湛大哥是該娶個王妃了。」

岑湛看著她，沒有說話。

兩人就那麼相對站著，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邵珩捲了卷手裡的帕子，換了話題道：「那個叫皓月的小姑娘，我能見見嗎？」

「當然可以。」岑湛想都沒想地回答。

兩人並肩到了皓月軒，劉媽媽看到邵珩隨汴王一起過來有些意外，倒也不敢說什麼，只低頭行禮。

「皓月呢？」岑湛問道。

劉媽媽道：「姑娘這會兒在房裡逗貓呢。」

岑湛點點頭：「下去吧。」

邵珩隨岑湛一起入了屋內，裡面裝飾的很是雅緻，每一件擺飾都精妙絕倫，倒是極花心思的。

皓月正趴在軟榻上踢蹬著兩條腿逗著貓兒，大大的眼睛閃閃發亮，討人喜歡。

「皓月，看湛哥哥給你買什麼回來了。」岑湛走過去，拿包裹著的點心在她眼前晃了晃。

皓月眸中精光一閃，忙坐起身來，笑著將點心抱在懷裡。目光不經意瞥見了邵珩，她臉上笑意一僵，整個人坐在那裡沒有動彈，目光裡似有躲閃。

邵珩一陣納悶兒，這丫頭怎麼兩次看到她都是這副表情？

岑湛似乎看出了邵珩的疑惑，解釋說：「當年她家人遇害，她自己也受了驚嚇，突然便不會開口說話了。」

不會說話？邵珩又是一怔，她今日在花園分明聽到她在和那貓兒說話的。

她再看皓月時，皓月正偷偷拿眼睛瞄她，對上邵珩的目光時明顯有些心虛，慌忙低下頭，抱著懷裡的點心不說話。

邵珩這下懂了。這丫頭一直裝作不會說話，不巧今日說話時被她看見了。如今一見她就這個樣子，恐怕是擔心她向岑湛告狀吧？

不過她很好奇，好好的這丫頭幹嘛裝啞巴呢？

正想著，外面管家找了過來，似乎是找岑湛有什麼急事。

岑湛看了看皓月，道：「這是潯陽郡主，湛哥哥的朋友，你先跟她玩一會兒，湛哥哥要處理些事情。」

皓月低著頭不說話，岑湛無奈地摸摸她的頭，起身走過來，對邵珩道：「她有些怕生，你跟她說會兒話就好了。」言罷逕自出了屋子。

屋子裡只剩下邵珩和皓月兩個人，邵珩過去將門關上，去了皓月所在的軟榻上坐下來。

皓月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她，見她過來，忙往後挪了挪，好似生怕被抓到似的。

邵珩看她很怕自己的模樣，不由問她：「你害怕我告訴你湛哥哥其實你會說話的嗎？」

邵珩問得直白，倒是讓皓月一愣，旋即抬起頭來看著她，也不答話。

邵珩見她不肯說話，想了想站起身來：「看來你沒什麼跟我說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說著剛一站起來，不料被皓月抓住了衣袖。她一回頭，對上了皓月那警覺的目光，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

「郡主姐姐，你不要告訴湛哥哥，他如果知道我撒謊會很生氣的。」她的聲音軟糯可愛，討人喜歡。

邵珩笑著重新坐下來：「那你為什麼要撒謊呢？」

皓月猶豫著道：「湛哥哥把我接過來時說他會好好照顧我，將來等我長大了就給我找個好人家嫁了。如果我是啞巴就嫁不出去了，就可以永遠留在湛哥哥身邊。我……我不想離開湛哥哥，所以我不說話。」

邵珩有些好笑：「你才十二歲，不是還小著呢，現在著什麼急？每天裝啞巴不累嗎？你如果不想離開湛哥哥，可以直接告訴他呀，他那麼寵你。」

皓月可憐巴巴道：「可是我害怕湛哥哥還是想把我嫁出去，那怎麼辦？」

「那也不能撒謊啊。你如果不想嫁，你湛哥哥自然不會逼著你，但你要直說，明白嗎？小孩子家天天不說話，將來抑鬱了可怎麼好？」

皓月半懂不懂地點點頭，略帶乞求地看著邵珩：「那郡主姐姐，你不要告訴湛哥哥好不好，我……我會告訴他的。」

邵珩看她如此聽話，也是打心眼兒裡喜歡她。伸手摸摸她的腦袋：「若你主動承認錯誤，那當然是最好的了。你乖乖認錯，你湛哥哥不禁不生氣，還會很欣慰的。」這小丫頭，小小年紀都想著怎麼能夠不嫁人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心理。

皓月呆呆看了她一會兒：「郡主姐姐，你長的真好看，我在湛哥哥的書房看到過你的畫像。」

邵珩怔了怔，不太自在地笑了笑：「是嗎？」

「是啊，湛哥哥以前最喜歡看著畫像發呆了。」她說完擰了擰眉頭，突然又道，「郡主姐姐，你，你能不能不要喜歡湛哥哥？」

「什麼？」邵珩被這小丫頭的話給問愣了。

皓月卻想的很簡單，並沒有發現邵珩的怔愣，繼續說：「因為我也喜歡湛哥哥啊，等我長大了我想嫁給湛哥哥做妻子。小桃說湛大哥的王妃只能有一個，如果你也喜歡湛哥哥的話，湛哥哥肯定會選你的。」

邵珩：「……」

「郡主姐姐，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會也喜歡湛哥哥吧？」皓月擰了擰眉，有些不太開心。好像下一刻她的湛哥哥就會被邵珩給搶了去。

邵珩忙道：「沒，沒有，放心吧，我不會搶你的湛哥哥的。不過你太小了，你就不怕湛哥哥被別人給搶了？」

皓月趕緊搖頭，很有信心道：「不會，湛哥哥最疼我了。」

邵珩沒想到這丫頭心思如此單純，倒是有些意外。看來在王府的這三年裡岑湛將她護的很好，讓她依舊保持著那份難得的純真。

不過想必岑湛也不知道，這丫頭一心想嫁給他做王妃吧？

見邵珩發呆，皓月又不太確定地問：「郡主姐姐，你真的不喜歡湛哥哥嗎？」她的湛哥哥那麼好，她還是不太放心。

邵珩回答的也很乾脆：「當然是真的了，我不撒謊的。」

說到撒謊，皓月頓時有些心虛。

「那你不喜歡湛哥哥喜歡誰啊？」

邵珩臉上的笑意微僵，沒有說話。

皓月說：「郡主姐姐，我跟你講，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像皓月一樣，把喜歡的人看得緊緊的，不能放手。我以前最喜歡我爹娘，但是我沒有看住他們，所以他們都走了。湛哥哥說世事無常，真的是啊，就像我一下子就沒有爹娘了一樣。我現在只有湛哥哥了，所以我要看緊他，不能讓他像我爹娘一樣，突然就沒了。」

皓月的話擊打在她的心上，讓邵珩不自覺心頭一顫。

世事無常，真的是世事無常啊。

人一輩子的時間就那麼幾十年，若真的再出些意外，在這世間的日子就更短了。

她執著於上輩子的傷痛，是不是對現在的岑栩來說太不公平了？

邵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皓月軒出來的，只知道皓月那番看似簡單的話讓她感悟頗深。

當晚，她躺在榻上輾轉難眠。好容易睡著，她卻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到上一世她死後，岑栩也跟著死在了戰場上。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時，她只覺得大汗淋漓，心上仍有些驚魂未定。當場她便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