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091

　時間不早了， 江則欽回了江家。

　洗完澡後， 他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夏日的夜晚總是讓人煩躁， 江則欽起身下樓，打算去花園裡轉轉。

　卻遇到剛忙完回來的江立。

　這段時間， 江立整個人明顯老了很多， 頭髮似乎都比之前白了不少。

　楊雪玉和江則靈的事情，其實對他打擊很大吧。

　江則欽笑了笑：「爸， 您回來了。」

　江立放下公文包：「嗯， 你這是準備去哪嗎？」

　「打算去花園裡轉轉。」江則欽道。

　「怎麼，有心事？」江立看著自己的兒子，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語氣帶著點調侃。

　江則欽搖頭，浮起一絲笑意：「爸， 您想多了。作業做得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所以想調節一下。」

　江立點點頭，拍了拍江則欽的肩膀：「你一開學就高三了吧？」

　「是的。」

　「好好加油，你的能力我還是相信的。」江立不知道想起什麼， 表情有些淡，「去吧，我樓上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你早點回房休息。」

　江立徑直上了樓，去了書房。

　晚上他和幾個生意夥伴一切吃飯， 喝酒聊天時，有人談到了今年的高考成績。說到第二名是個叫楊止靈的人。

　不管對方是故意在他面前談起這件事情，還是無意的， 都成功的讓他心裡不好受。

　他其實沒有辦法接受江則靈的存在。他覺得她的存在簡直是對自己的侮辱，是人生中最大的污點。

　他很想摧毀這個由自己看著長大的人。他知道以江則靈的能力，她想要過好一個好生活並不困難。

　可是，每當他起到這個念頭，那天早上楊雪玉的慘烈的死狀就會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甚至，有好幾個月晚上，他都夢到楊雪玉來找自己算賬。

　說實話，他以前從來不怕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可是人一旦年老，在生意場呆了夠久，聽夠了身邊那些迷信的生意朋友的事情，自己也開始漸漸的怕了起來。

　江立揉了揉眉心，重重的喘著氣。

　他想了想，從書桌後面拿出一大疊資料，打算把楊雪玉江則靈有關的資料整理出來，然後毀掉。

　整理的時候，發現幾張照片。

　他之前就看過，江則欽和方明茗的吻照。想來是楊雪玉派了人去跟蹤江則欽拍下的，妄想以這個來陷害他的兒子。

　他搖搖頭，心裡對楊雪玉和江則靈越發厭惡。

　江立掃一眼，就打算翻過去。

　然而他的目光突然間頓住了。

　照片上，江邊的護欄上，放著一個蛋糕。

　多年來養成的敏銳的感覺告訴他，這似乎很不對勁。

　江立皺著眉。

　這張照片上，兩個人都穿著棉襖，是冬天。而江則欽的生日在5月，方明茗他雖然記不清，但當年方明茗出生，方雄濤向他請假的時候天氣還依舊熱著呢。

　江立趕緊戴上眼鏡，把照片放到近前，看到照片右下角的日期。

　那個日期，雖然他已經忘記了。但再次看到，記憶彷彿從未消失般清清楚楚的冒了出來。

　這個時間，這個生日蛋糕。

　江立的手突然間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

　**

　江則欽走在花園茂密的樹林中。哪怕晚上，外頭依舊很熱。但他卻也一點都不想回去。

　他索性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仰躺著看著天空上的月亮。

　叮咚一聲，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拿起一看。

　謹言慎行：則欽，阿奎說方明茗發現了你監聽她們一家的事情？

　那天方明茗跑開後不久，阿奎就回來了。

　三點水：嗯

　謹言慎行：唉，你怎麼就那麼不小心？怎麼就走開了？

　三點水：那時候我在衛生間接你的電話

　李瑾一下子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謹言慎行：兄弟，你這是要把鍋給我扣下來嗎？！

　三點水：我只是實話實說，當時我確實在接你的電話

　謹言慎行：那你出來接電話都不關好小房間的門？

　三點水：她不小心撞開了

　謹言慎行：那你都不知道給電腦裡的文件上密碼嗎？

　三點水：她誤打誤撞解開了

　謹言慎行：看來命中注定則欽你有此一劫啊

　三點水：還有一點。

　謹言慎行：什麼？

　三點水：文件秘密是我真正的生日，這是你告訴她的

　謹言慎行：到現在還甩鍋，活該你的事情被發現！

　江則欽揉了揉眉心，有點累。

　謹言慎行：不過則欽，她應該很生氣吧？

　三點水：你說呢？

　謹言慎行：想想也知道，別看方明茗平常什麼事情都不太放心上。但這件事情，想要她消氣，你估計得花費不少心力。想想都替你感到不容易

　謹言慎行：不過事情發生後你有主動和她解釋麼？

　三點水：解釋了

　謹言慎行：好樣的，你那口才，說話稍微轉幾圈，我猜她就被你繞進去了。你再哄一下，也就沒啥事了。

　三點水：呵

　謹言慎行：？？？你這語氣詞什麼意思？？？你是怎麼和她解釋的？

　很長一段時間，江則欽都沒有回覆。李瑾睜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謹言慎行：我說，你的解釋，不會是原原本本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她吧？

　三點水：嗯

　謹言慎行：……你傻啊

　謹言慎行：你這樣的人，按照國際說法就是，活該單身。

　江則欽從椅子上站起身。

　三點水：你來找我聊這麼一通，就是給我當情感專家的？

　謹言慎行：一半一半，主要是國外有點無聊

　三點水：滾

　謹言慎行：嘖嘖嘖，我本來還想說幫你探探小學妹的口風，幫你說幾句好話。你既然叫我滾，那我就滾吧。你自己的破事你自己處理咯。

　三點水：滾回來吧

　**

　鈴聲打斷了方明茗的思緒。

　她呆呆的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是李瑾學長的電話。

　猶豫了一下，她接了起來。

　「小學妹，晚上好。」李瑾的聲音聽起來心情挺好的。隔著一個話筒，透過她的聲音，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那邊，必然是陽光明媚的白天。

　她低低的應了一聲：「晚上好。」聲音有氣無力。

　「你托我買的東西，我幫你買了幾樣。剩下的過幾天，我再你幫你看看哈。」

　「嗯，謝謝。」方明茗完全提不起興趣。

　「怎麼了？聽起來很不開心的樣子？是因為則欽的事情嗎？」

　李瑾學長果然知道。方明茗咬著唇，拿著手機，猶豫了片刻，問道：「李瑾學長，那件事情你和阿奎，也都知道嗎？」

　李瑾沉默了一會兒：「知道。」

　方明茗張張嘴巴，言語中是掩蓋不住的失落和傷心：「原來你們都知道啊。」

　江則欽知道，李瑾學長知道，阿奎知道，甚至連江則靈都知道。就只有她，被蒙在鼓裡。被人賣了還傻傻的幫人數錢，說的就是她這種笨到無可救藥的人吧。

　李瑾停了一下：「小學妹，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心裡不舒服。是因為你把我們當成朋友，是嗎？」如果不是朋友，頂多會心寒。可是正因為方明茗對他們傾注了感情，知道自己被利用，除了心寒也會難過和失落。

　「你以前跟在江則靈旁邊的時候，我是很看不起你的。但是後來，特別是你大年夜給我和阿奎送吃的，讓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所以啊，我和阿奎其實都把你當妹妹。可是，就算如此，當時則欽對我和阿奎說的時候，我們也沒有反對。」李瑾眼中帶著點這個年齡或許不該有的滄桑，「茗茗，站在你的立場，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是站在則欽的立場，我也能明白他的心情。而站在我的立場，我也有自己心情。楊雪玉對於則欽，對於我，有著血海深仇。 」

　「可是——」方明茗的指甲扎進手心，「可是，你們就不怕有意外發生嗎？如果我真的有出什麼事情，或者我的爸媽有出什麼事情？還是說，這對你們來說，無所謂？」

　李瑾回答的很乾脆：「當然有所謂。我和阿奎當時就躲在裡面，只不過你們沒有發現我們兩個罷了。小學妹，你要相信，我和阿奎有能力保住你們一家。」

　當初，江則欽一接到電話立刻意識到不對，便立刻讓他和阿奎根據手錶定位追了上去，然後潛入倉庫裡。一旦方明茗一家的生命受到威脅，便立馬出手。

　當時楊雪玉拿出注.射劑給方明茗注.射的時候，他和阿奎便已經準備出手了。然而江則靈把東西拿走了。

　這才有後面的一切。否則，他和阿奎一旦跳出來，計畫全部崩盤。甚至大家都有暴露的風險。

　這個計畫並不簡單，相當的冒險，每一處都有不確定，一旦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結局很有可能會扭轉。但是高風險意味著高收益，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從很早的時候開始，他們就一直在賭了。

　「我知道，這個真相對你很殘忍。我也知道，則欽和我們謀劃的這件事情，對你很不公平。可是小學妹，有件事情我還是必須說。」李瑾頓了一下，「一開始，是你主動找上則欽，是你主動要加入的。在這個局裡的每一個人，則欽，我，阿奎，沒有人能獨善其身。這件事情，哪怕換成我們三個其中任何一個，被毒打，只要不傷及性命，另外兩個人也絕對會冷眼旁觀。」

　方明茗張了張嘴巴：「那……你們會事先告訴被利用的那個人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這個並不重要。」李瑾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肯定在糾結這個點，你在怪我們不僅利用了你和你的家人，還把你瞞在鼓裡，是嗎？」

　他嘆了口氣：「則欽之前就想過，要不要告訴你。他思考過的，但最後只是不痛不癢的提醒了一句。因為，小學妹，你畢竟不是我們。我們經歷很多你可能想都想不到的事情，被磨煉到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控制自己的肢體而不露破綻。可是小學妹，你現在還沒有這種能力。沒有這種能力，事先告訴了你，萬一你當場緊張了，露破綻了，怎麼辦？這可是更加危險的事情。」

　「我今晚和你說了那麼多，為則欽辯解，為我自己辯解。是因為我們在乎你。則欽更不用說，哪怕小學妹你平常看起來不怎麼聰明的樣子，但你真的不知道則欽對你的感覺嗎？」李瑾意味深長的一笑，結束了這個遠洋電話。

　方明茗，看似愚笨，但在有些事情上，其實相當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