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路

　　最先扎進虛無異化範圍的，是車俊彥手裡的劍，和半空中被藤蔓懸起來的兩柄長刀。

　　寧欣提著她剛剛拿到手的長刀，不是很趁手，卻也勉強湊合用。

　　她站到前面，提醒身邊的三人：「都站到我身後，遠一點。」

　　說著，不管身後的人是何反應，長刀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半弧，有如乍現的一道流光，砍斷了連接著兩柄刀的藤蔓。

　　這樣的出刀速度，不只令控制藤蔓的方茹驚訝，連自認劍術高超的車俊彥也不由皺緊了眉，將他滿臉的怨恨惡毒心虛躊躇暴露無遺。

　　他看得出來，那個小女孩發動的是虛無異化，在虛無異化範圍內，任何的其他異化都是無法使用的，可寧欣的身手卻像使用了速度異化一樣迅速。

　　車俊彥想起敗給寧欣的李煥，那個基地內公認刀術第一的李煥會輸，不是沒有道理的，但，他想他是不一樣的，他使的是劍，和刀不同。

　　為了增強底氣，車俊彥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向寧欣衝去，也邁進了虛無異化圈。

　　車俊彥看著近在咫尺的寧欣，心裡忽的冒出一股快意。

　　他的異化是力量，最常見的異化，等級又只有綠級2加，他努力了幾年，也沒能再加上一個加號。

　　基地內高等級異化者的特權他都是看在眼裡的，他很羨慕，也很希望能有一天有那樣的生活，可他也曾經請求跟紅級異化者戰鬥過，不論用了何種計策，無一不是以完敗收場。

　　但他的心裡從沒有服氣過，除了跟他一樣一點點爬到綠級的李煥，他的眼裡沒裝過任何人。

　　他總是想，只要沒了異化等級限制，憑藉他的劍術，基地內不會有幾人是他的對手，甚至說是第一也不為過。

　　而現在，因著虛無異化，他終於得到了他一直以來想要的「平等」機會，敵對的兩個人，都不能依靠異化來戰鬥。

　　寧欣並不知，這短短的一瞬，車俊彥已進行了這麼多的心理活動，她只是將落地的長刀踢向身後，眼裡閃過自得的笑意。

　　又收穫了兩把武器。

　　她想。

　　她又想，車俊彥剛剛的那個劍花很漂亮。

　　不過，還不夠。

　　她舉刀截住直刺而來的長劍，像是在挑開一根礙事的欄杆，將劍尖挑起，然後轉動手腕，在他想要抵抗她的力量之時，翻轉刀背，順勢下壓。

　　「噹」的一聲，劍尖戳地。

　　瞥到車俊彥眼裡有力無處使的懊惱與憤恨，寧欣想起異化訓練課上，齊美麗幫她挑選基本武器時所說的話。

　　她當時想選長劍來著，可齊美麗卻說，她雖然足夠敏捷，戰鬥的技巧也嫻熟，但長劍做為一種古老的武器，不是誰都能舞好的，用劍所需的那種一往無前的銳氣，她還不具備。使劍若缺少那股銳氣，便等著受制於人吧。

　　今時今日，車俊彥刺出的這一劍，技巧與力量完足，唯獨便缺少了那一股「銳氣」，他已在她展現的速度面前露怯，再高明的掩飾也遮蓋不了內心的瑟縮，手中的劍是不會說謊的。

　　沒有銳氣，被她壓制也在情理之中。

　　「車俊彥，你怎麼了？你不是連李煥都打敗了嗎？」方茹在他身後大喊，又送進藤蔓裡兩把長刀，將最後一柄刀握在了手裡。

　　能在1號基地混成異化小隊隊長的，都是人精。

　　方茹雖時常反感車俊彥的所作所為，但她相信徐安邦的挑人眼光，能在這個時候幫他們做事的人，必不會太討人喜歡，可需要實力和能力卻是應當的。

　　車俊彥憑藉高超的劍術技巧打敗了李煥，他們小隊的人有目共睹，怎麼如今對上一個沒學過幾天刀劍的寧欣，竟顯出如此頹勢？

　　車俊彥眼裡和心裡冒火，他看得出來，讓他這般上手就被壓制，寧欣還尚未使出全力，換句話說，對手還沒認真起來，他自己倒先不行了。

　　他退後一步，拉開與寧欣的距離，準備換個招式，搶攻她顧及不到的位置。

　　這時，在她身旁，一左一右，忽然各伸出了一柄刀。

　　正是拿到了「武器」的青山和許九。

　　看這兩人持刀的姿勢，車俊彥知道，他需要認真對付的人又多了兩個。

　　「許九，你這是做什麼？」方茹一臉陰霾的看著許九，「你我都是一個小隊的，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坐下來商量，偏要走到這一步。」

　　許九攥緊手裡的刀柄，說：「沒用的，方茹，你很清楚我為何會這樣。」

　　這時，青山忽然出手，他從寧欣的身側出刀，直接撞上車俊彥蓄力一擊的劍。

　　刀劍相擊，發出沉悶而響亮的金屬聲。

　　寧欣本就在瞄著車俊彥的手腕，此時得了機會，刀身一橫便拍上了他的腕後，正是能讓人失了力氣的位置。

　　車俊彥長劍脫手，狼狽倒地。

　　他也體會了一次李煥所面對的無力感，失了長劍，失了再繼續對抗的可能，他忽的就絕望了，再沒了鬥志，抱著半殘的胳膊就地一滾，退回方茹身後。

　　方茹瞪了他一眼，就再也顧不得他了。

　　如果說寧欣的出刀像是一抹流光，那麼青山的刀一出，則像是閃過的一片黑影。

　　這和方茹以前對他的認知有很大不同，她一直認為，青山是個離了異化就不會戰鬥的人。

　　「方茹，你到松樹領基地的時間也不短了，就沒有好奇過我的異化等級？」青山看到方茹變了臉色，接著說，「我不戴徽章，不是因為我不想戴，而是，現有的異化等級已不足以評價我的異化了。」

　　「不是黑級嗎？」方茹下意識的問。

　　「在那之上。」

　　他說的隨意，方茹卻聽的一驚一乍。

　　「怎麼可能？即便是黑級裡最高的6加，1號基地也只有兩人。」

　　舉著刀的方茹突然發覺，她現在正面臨著兩難的境地。

　　藤蔓上的刀對他們產生不了什麼威脅，而少了車俊彥的正面進攻，只能由她來阻止他們離開，可她一旦向前踏入虛無異化的範圍，她好不容易造出來的，能對他們構成威脅的所有綠色藤蔓都會消失。

　　「1號基地並不是萬能的。」許九看著明顯慌亂了的方茹，有些痛心地說。

　　方茹看著他們，眼底流露出一股決絕，她從身上摸出了一根試管，打開蓋子喝了下去。

　　許九認出那是裝有異化增強劑的試管，他喝問她：「方茹！你想死嗎？」

　　她的實力他是清楚的，能夠催動這種數量的綠色藤蔓，早就超出了她的異化能力，她一定之前喝過異化增強劑。

　　但增強劑不是仙丹，它是有副作用的，不能使用過多。用的越多，副作用也會更加強烈。

　　使用了增強劑後，雖然短時間內異化會增強，可恢復期的虛弱也會成倍增加，曾有異化者就這樣在恢復期裡一睡不起；更可怕的情況是在使用異化的過程中，身體承受不住陡增的異化強度，直接裂體而亡的也不在少數。

　　方茹看著許九笑，笑著笑著忽的流出眼淚。

　　「我都已經喝完了，你還說這些有什麼用？」

　　她抹了一把淚水，說：「你們不能離開基地，這是總長的命令，只要我，只要我能夠做到，他就會帶我回到1號基地，讓我當隊長。」

　　「我夢寐以求的，終於快要實現了，我怎麼能讓它，毀在你們手裡。」

　　許九眼裡閃過痛色，他早該知道的。他們這一整個小隊，不，或許說是整個1號基地更為恰當，都是利慾熏心妄想權勢的傢伙，不只是茉莉，連他都格格不入。

　　最後僅剩的植物種子被方茹揮灑出來，籠罩了他們四人上方的空間。

　　由種子生根發芽，生長出比之前更大更粗的藤蔓，不過只在她拋灑的一瞬間。

　　落入虛無異化範圍的藤蔓，即便萎縮掉，剩下的份量也不輕，噼裡啪啦落下來，就像是給四人下了一場「樹枝雨」。

　　如炮彈一樣的枝條，讓四人不得不暫時分散開，暴露出了一直被他們護在中間的孤島。

　　方茹一腳將車俊彥踢了進去，直取孤島。

　　只要解決了那個會虛無異化的小女孩，沒了虛無異化，他們這些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可她不僅小瞧了孤島，也高估了自己。

　　車俊彥連孤島的衣邊都沒摸到，就被孤島側身避開，他收不住前衝的勢頭，直接衝到他們一路向前所留下的枯敗枝條堆裡，紮了滿手滿臉的血。

　　這邊的青山竟衝出了孤島的虛無異化範圍，以鬼魅一樣的速度，閃開所有想要綁住他的綠色藤蔓，來到方茹身前。

　　「你，你怎麼能……」方茹震驚的話還沒有說完，長刀就沒入了她的心臟，她聽到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那麼多的跟她共呼吸的綠色藤蔓也再感應不到了，巨大而不可抵抗的虛弱感將她席捲，她知道，她敗了，她沒能完成總長的指令。

　　青山看到自己的目的達成，鬆開刀柄，踉蹌了一步，他能用出剛才那種速度，消耗也是很大的，如果沒有隊長的血，他根本難以想像自己能那般快。

　　他顧不上噴在身上的鮮血，轉身對三人說：「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