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

　　最後剩下的教授是高悅的三叔，名叫高德。高悅看向她這個同在異化局工作的三叔，很是不解：「三叔？」

　　「這是上千人的異化覺醒實驗，最後只有她一人活了下來。」高德帶上他從不離身的黑色雙肩背包，向寧欣所在的房間走去，「常人的異化概率在7%到10%之間，千分之一的概率還是第一次見，你知道這說明了什麼嗎？你要是不願意跟我去，就在這裡等著。」

　　高悅撇了撇嘴，將視線轉向監控畫面上的寧欣：「小概率而已，能說明什麼？沒什麼大用處的透視異化，還能是千里挑一的？波段又那麼低，真不知道三叔的腦子裡整天在想些什麼。」

　　這邊，寧欣坐在椅子上快要睡著了，房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穿著灰色水紡布大衣的高瘦老人走了進來，他背著學生才會背的那種雙肩包，肩膀上的衣物早已被他磨出個洞，露出裡面鮮綠的格子衫。

　　老人笑眯眯的：「小姑娘，你很冷靜啊，什麼都不記得，又在這裡被綁了這麼久，竟然一點也不心急。」

　　「因為，心急也不會有任何益處。」寧欣看著這個進到房間的又一個怪人，打了個哈欠。

　　高德見狀，便不再多說什麼，直接從他的背包中翻出一個銀灰色的長方物體，放到寧欣面前的桌子上。

　　「認得它嗎？」高德一邊發問，一邊解開束縛她手臂的繩索。

　　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臂，寧欣不太確定的出聲：「平板電腦？」

　　「Bingo！」高德興奮地打了個響指，「沒錯，它是我的平板電腦。不過它現在壞了，你幫我看看它壞到了什麼程度？」她的常識記憶還在，這樣的失憶，根本不可能是像高悅說的假裝出來的，高德想，如果是故意裝作失憶，那麼她一定會裝作不認得這裡的一切事物。

　　「我之前，是修電腦的？」寧欣看著面前的黑色電腦屏幕，完全不知該從何下手。

　　「不是，不是。」高德忙擺手解釋，「你現在不一樣了啊，你把手指放到電腦屏幕上試試，集中注意力，告訴我你能看到什麼。」

　　「又是測試？」寧欣看了看高德，「你們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基地，能讓每個人的異化得到最大利用，不會浪費。」高德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你這算是在利用我的透視？所謂的異化？」寧欣覺得，她終於能跟上他們的思路了。

　　高德點頭，笑眯眯的表情陡然一變，像是突然脫下了羊皮的狼，在盯著眼前的一塊肥肉：「接下來，你必須讓你的異化輸出最大，向我展現你的真正實力，這樣，才能免除回去搬磚的命運。」

　　「回去搬磚？」寧欣想，終於有些有關她以前生活的信息了。

　　「對！」房門突然被踢開，這是高德和寧欣都未料到的。只見高悅甩了個手掌大小的簡易屏幕過來，「你好好看看他們，這就是所謂的『搬磚』。」

　　畫面上，碎石遍地，背筐推車的人們衣衫襤褸，有老有小，有男有女，監工們穿著白色連體服，揮舞著手中的鞭子，呵斥著他們，彷彿是在役使不聽話的牲畜。

　　不僅有人負責運輸半人高的碎石，還有人吊在不遠處的石頭峭壁上開鑿，他們的著裝能比運輸的人稍強些，至少，打了補丁的地方是完整的。只見一會兒便出現一道閃光，那些掛在峭壁上的人，不知手上拿著什麼東西，每隔幾秒就閃過一道亮光，震下來幾塊碎石。

　　「這是實時監控，監控的是基地最大的礦山，你不是一直說記不起以前的事嗎？好好看清楚，這就是你以前的工作。」高悅的語氣要多嘲諷就有多嘲諷，她還在認為寧欣的失憶是裝出來的，對於這樣企圖欺騙他們的人，她沒必要給好臉色。

　　可出乎高悅的預料，在寧欣臉上，她沒有看到任何的羞憤和懊惱，或是面對謊言即將被拆穿的慌張，她看到的，只有平靜，無邊的平靜。

　　「礦山，是在基地裡嗎？」寧欣問。

　　「當然不是，採礦的地方在基地外面，距離基地不遠。」高悅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寧欣的反應，一點都不像假裝的，可她的異化波段那麼低，是怎麼回事？

　　「好了，先讓——你叫什麼名字？」高德原本在對高悅說著，可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他忘了寧欣的名字，得到了她的答覆後，他才接著說，「先讓寧欣透視下我的電腦吧。高悅，你先出去。」

　　高德看上去一直和和善善的，可最後命令高悅的語氣，竟帶著一股自然而然的上位者氣勢。

　　高悅略有深意的看了高德一眼，沒有再說什麼，依言關門離開。

　　「好了，討厭的人走了，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高德期待地看著寧欣。

　　寧欣看著擺在眼前的平板電腦，忽的嘆了口氣，認命一般將手指放了上去。

　　到了這種時候，再多說什麼也無益，既然他們說她會透視，那她就試試看，不是為了逃避什麼礦山的工作，而是她單純的想試試自己所謂的「異化」。

　　在這個充滿未知的世界，寧欣不知自己將會遇到什麼經歷什麼，但當她將手指伸出去的時候，她也並不知道，一切，都將發生變化。

　　「集中精神。」高德心急地囑咐，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寧欣依言照做，可眼前卻突然陷入一片漆黑，眼前的桌椅、滿懷期待的高德，還有整個房間，都在她眼前消失了，但她還能清楚的聽到高德說話。

　　「告訴我，你看到的顏色。」高德的聲音還是從之前的位置傳來。

　　寧欣想，她的位置覺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眼前雖然一片漆黑，卻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可能，這就是高德這個「平板電腦」的內部構造吧。

　　「到處，都是黑的，什麼都看不到。」寧欣說著，又用力向四周看去，試圖去找到什麼明顯的顏色。

　　「黑？」高德驚喜地出聲，「你說什麼？你看到的都是黑色？」

　　寧欣不明所以，正要點頭，忽的看到這一片黑色中突然現出了一點光亮，像是要衝破這黑暗的星星之火，她伸出手，想要觸摸那光亮。

　　「還有，一點光。」她剛一說完，便猛地聽到「喀拉」一聲，手指一震，眼前的黑暗和光亮都消失了。

　　看著屏幕上縱橫交錯的裂紋，寧欣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知何時，她已冒了一身的虛汗，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滴落，砸到白色的防護服上，骨碌滾落在地。

　　「我……」一開口，她驚覺自己的虛弱，立刻又止了聲音。

　　「你累了。」高德拍了拍寧欣的肩膀，像是安撫，又像是讚許，又像是其他別的什麼，「我會讓高悅帶你去好好休息。恭喜你，你不用回去搬磚了。」

　　寧欣疑惑，她明明弄壞了他的「平板電腦」，為何他一點惱怒的跡象都沒有，反而還很高興？

　　「有結果了嗎？」高德一拉開門，高悅便迫不及待地衝了進來。

　　高德背對著寧欣，輕輕笑了一下，笑容極其詭異，只聽他說：「紫色。」

　　「什麼？」高悅難以置信地驚叫出聲，「我不過是紅色。」

　　「哎呀，你是你，她是她。」高德拉上他的雙肩包拉鏈，已經準備離開了，「按我說的做。」

　　「可是領主那裡，我沒法交代。」高悅拉住他，目光裡顯露出一絲焦急。

　　「這就是你的事了。」高德推掉高悅的手，心情大好的哼起了小曲，悠哉悠哉地走了。

　　寧欣攤在椅子上，強打精神聽這兩人的對話，雖然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她聽到了一個新名詞——領主。

　　「領主，是什麼？」寧欣問。

　　剛剛得了高德的指令，高悅沒心情再給寧欣好臉色：「領主，就是這個基地最大的頭兒。」

　　「哦——可是你為什麼會生氣？」寧欣半抬著眼皮，她好困，好想睡一覺。

　　「我？」高悅不知在一旁鼓搗著什麼，好像有開關被打開的聲音，此時，她聽到寧欣的問題，聲音陡然抬高了一個八度，「好，你還是裝作不知道是吧？我來告訴你，基地裡的異化是分等級的，無色最低，黑色最高，我每天努力修煉異化，經過了三年時間，也不過才到紅色，而你，不過剛剛覺醒，還是沒什麼用處的低級異化，竟然會被評為紫色，你覺得，換做是你，一下子能接受嗎？」

　　高悅自顧自地發洩著情緒，說出這些之後，她不甘的心情才稍稍平靜下來。

　　她摸出剛才打開的通訊設備，按下通話按鈕：「通知各組，新覺醒的人，異化等級出來了，淡紫色徽。」

　　通話的那頭似乎發出了什麼動靜，高悅已經無心再管，她轉向寧欣，看到她早已坐著睡了過去，可能連她對她吼的那些話都沒聽到。

　　不過，高悅想，已經無關緊要了。高德雖然說了寧欣是紫色等級的，但並沒給她規定具體的級別，那麼，她就給她安排紫色級別裡面最低的一等，這樣做，誰也挑不出她的錯處。

　　高悅正微微笑著，忽的聽到通訊設備響了起來，她打開接聽，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到我辦公室來一趟，現在。」傳出的，是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