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蹺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園姐能記得住我，這可真是在下的榮幸。」車俊彥說著，不忘對范園生硬地笑笑。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彆扭。

　　寧欣悄聲問范園：「他是誰？」

　　范園撇了下嘴：「一個綠級的戰鬥系異化，沒什麼正經本事，就會算計人。」

　　「園姐，我就當做你在誇我好了。」車俊彥又笑了起來，這次的笑容帶上了些笑意。

　　他將目光轉回到寧欣身上，接著說：「哥幾個今天來找你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點個頭，讓大胖能進到教室裡聽課。」

　　寧欣忍住立刻轉身走人的衝動，她打量了一下堵在她們前面的幾人，嗯，有五個，身上穿的衣服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奇怪的是，他們的領口處都沒有佩戴基地發給他們的徽章。

　　在來這裡的第二天，寧欣就被范園告知，在基地內部，徽章無故不得隨意摘下，如果被異化局的人發現，會扣掉很大一部分補助物品。

　　「我們沒有佩戴徽章，就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們是做為他的朋友來的，而不是一個基地內的異化者，我們不想跟你打架，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這樣給大胖難堪，他確實不該向你挑釁，那是他的不對，但該有的懲罰也有了，給雙方各自一個台階下，這樣豈不是都好？」車俊彥察覺到寧欣的目光在他們的領口處多看了兩秒，立刻說出這樣一番話。

　　「噢，你說的大胖，是李煥。」寧欣裝作一副才想明白的表情，望了一眼教室門口，「現在叫他小胖或許更合適些。」

　　看到五人裡有兩人立刻偷笑出聲，寧欣心下頓時瞭然，看來這幾人並不都跟車俊彥一個戰線。

　　車俊彥覺得李煥在教室門口外旁聽是奇恥大辱，可他糾集來的這幾人裡，有些人並不覺得有什麼，甚至還可能有些幸災樂禍的心態。

　　「你！」車俊彥聽到寧欣半開玩笑的話，頓時惱了，看來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她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你考慮好，拒絕我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寧欣聽著毫無水準的威脅，已經懶得再跟他廢話，她還有要緊的事情，便推開車俊彥，拉著范園向教室外面走，剩下的幾人立刻給她們讓出一條路。

　　之前在教室裡的人能溜的早就溜了，此時只剩了他們幾個，她們走出去完全沒遇到任何阻礙。

　　門外，李煥似是忘了什麼東西匆匆趕回來，正巧撞到從教室裡出來的寧欣跟范園，接觸到寧欣冰冷的一瞥，他像是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當即大力推開教室門，看到他的五個室友都在，立時怒道：「你們，車俊彥！這是怎麼回事，我需要一個解釋！」

　　寧欣和范園卻是沒有回頭看戲的心思，她們沒再停留，進了電梯。

　　她們要去的H層，是一部分橙級異化的宿舍，現在正值課間時間，沒人會往那裡去，因此，電梯裡倒是只有她們兩個。

　　「想不到這件事情，到現在還沒完。」寧欣看電梯裡沒有外人，便感慨了一句。

　　范園卻難得嚴肅地回應她：「在你看來，這件事或許應該告一段落了，但這世上人這麼多，總有人跟你看法不一樣，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會因為你的一個眼神一個舉動，而暗恨你一輩子。要在這麼多人中生活，有時候想想，也是蠻複雜的。」

　　氣氛突然有些低沉，寧欣正想說點什麼緩和一下，她便感到電梯猛地停住了。

　　從先超重後失重的感覺中清醒過來的兩人，立刻發現，電梯停在了F層，還要再下兩層才到目的地H層。

　　「G層到M層的電梯管道正在搶修，請想要去這些樓層的人在就近樓層通過人工通道出入。」電子女音適時的在電梯間內響起，同時，電梯門也在之後打開。

　　兩人對望一眼，只得下了電梯去走人工通道。

　　「這就是你之前跟我講過的人工智能，AI？」寧欣邊走邊問，她指的是剛剛出現在電梯內的電子女音。

　　「對，那就是AI的外控系統，聲音是不是比我描述的更好聽？」范園笑看著她。

　　寧欣攤手：「中年婦女。」

　　「哈哈。」范園大笑，「你這話要是讓AI聽到，她會跟你生氣的，她整天跟我們說她是一個永葆青春的青春美少女。」

　　縱觀整個基地的設施，不是積灰老舊，就是年久失修，處處透著一股老古董的味道，寧欣實在難以想像會有一個「高級人工智能」存在，不過范園說有，那大概就是真有了。

　　所謂的「人工通道」都是當年修建基地時遺留下來的石階，各層之間以並不規整的樓梯連接，一般情況下並不開放，長時間沒人打掃，路面上積灰很多。

　　寧欣和范園踩著兩層樓道的厚厚積灰，打開了進入H層的門。

　　只是，誰都沒想到的是，兩人打開門看到的，不是上課時間宿舍空空無人的景象，而是長長的走廊上，活躍著不少人。

　　他們大多穿著工作服，有幾個人則扛著電鑽抱著木板，他們的注意力多集中在電梯井裡，很少有人注意到她們的出現，除了一個人。

　　「隊長，真巧啊，你也在這兒。」被隊長看到，范園不得不尷尬地笑著與隊長打招呼，在一天之內，與他們的隊長「偶遇」兩次，這實在不是什麼出彩的運氣。

　　隊長拍了拍范園的肩膀。「你們也來了？」疑問的語調，說出的話卻給人一種早就知道她們會過來的錯覺。

　　「我跟范園對於昨天的事情，有些地方沒有想明白，所以想過來看看。」寧欣看到范園似乎有些害怕她，便率先開口說了來意。

　　她沒想到，這句話一出口，本該忙著手裡工作的工人也向她們這邊看了過來。

　　「他們？」寧欣不解他們在看什麼。

　　范園給她擠眼睛，他們那是在驚訝，你如何敢這樣平靜的跟隊長說話。

　　「沒什麼，他們大驚小怪而已。」隊長「安慰」寧欣，把范園想說的話堵了回去，「既然來了，你們去看看吧，最裡面的那間，就是白鶯母女居住的地方，也是她變成感染者第一次開口咬人的地方。」

　　原來那個小女孩叫白鶯，寧欣想了一下，便被范園飛快的拉到最裡間的門口，那裡，距離搶修的電梯最遠，附近沒什麼人。

　　門是虛掩著的，范園輕輕一推，裡面大片血跡乾涸後的印跡便進入兩人的視線。

　　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裡面除了兩個人捲起的鋪蓋，還有廢棄的桌椅、拖布、掃帚等等許多東西，應是一間雜物間無疑。

　　寧欣這才想起，范園跟她講過，基地內房間緊張，根據異化等級不同，劃分的住宿條件也有差別，橙級異化，排在紅級之下綠級之上，住宿標準是八人一間。

　　這間逼仄的屋子，顯然是白鶯的母親為了能和白鶯單獨生活而額外徵用的。

　　現場雖然被清理過，但清理的並不完全，除了地面上的一灘血痕還在，其他的，一時倒也看不出什麼。

　　「咦？」范園突然驚疑一聲，「奇怪。」

　　「你有什麼發現？」寧欣看不出這裡有什麼奇怪之處。

　　范園一指地面：「沒有血腳印，從這裡一直到外面都沒有，難道感染者有意識不去踩血跡？為了避免走到外面時留下血腳印被人發現？」

　　聽到這話，寧欣心中頓時一凜，它們，是有意識的？那些異化局的教授們不是說，感染者只是一具具行走的屍體，根本沒有自主意識？

　　一個恍神的功夫，范園已經走了出去，寧欣跟出去的時候，她已經與一個電梯工人攀談起來，距離有些遠，兩人說話的聲音又不大，夾雜在電梯施工的聲音裡，寧欣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

　　「聽小糰子說，你覺醒後，什麼都不記得了。」隊長的聲音突然在她身邊響起，寧欣忙扭頭，她竟然沒有察覺到她的接近。

　　這種危險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寧欣稍稍退開一步，拉上房門，不想再看到滿屋的血跡。

　　她不算什麼都不記得，至少：「我還記得自己叫寧欣，安寧的寧，欣欣向榮的欣。」

　　隊長略有深意的看了寧欣一眼，然後便不再看她。

　　「你就從來沒有想過，你失去的那些記憶都是什麼？」

　　「？」寧欣搖了搖頭，「他們給我看過工地的視頻，說我以前是他們中的一員——」

　　「嗤。」隊長突然輕蔑地笑了出來，一雙銳利的眼盯上寧欣，「在這樣的世道里，他們告訴你的你便信了？如果我告訴你，你活不久了，你會信嗎？」

　　寧欣一怔：「你，為什麼——」

　　在她的印象裡，這個他們敬畏有加的隊長，一直對她態度溫和友善，從不曾以這樣的態度對她說過話，如今避開范園，過來跟她說這些，不知是什麼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