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二）

　　一看到潛種，寧欣第一時間發動了異化，甚至，幾人的身形還沒從電梯裡走出，她的精神力錐就已經遍佈到在場的每個潛種的上方。有嗡嗡的聲音響起，散亂的「衣服」漸漸排列整齊，這是這些潛種在發現他們後所做出的應對。

　　但是晚了。

　　寧欣心裡想著，一步跨出電梯，精神力錐也在同時落下。

　　這些穿著「衣服」的潛種似乎比下面的潛種更能抵抗精神力的攻擊，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

　　她聽到了它們集體的嗡鳴聲，然後加大了精神力的輸出，然後，很快的，整個平台上除了風聲便再也聽不到其他的動靜。

　　「衣服」們摺疊扭曲著倒到地上，再無動作，當然，也永遠不會再起來。

　　薩德口中的「護衛隊」就這樣在一個照面之間，被秒殺了。

　　這是薩德沒有預料到的，因為它低估了寧欣的精神力恢復速度，在它看來，巨大能源核的受損還沒修復，寧欣就算再厲害，也無法接二連三高強度使用精神力。

　　但此時這樣做的寧欣，並沒有感到身上有任何的不適，反而還有種接連使用精神系異化的暢快。

　　與倒地的寬大「衣服」相比，停落在旁的飛船就顯得相當小巧了。

　　如此大小的飛船，顯然不會藏了潛種，但藏幾個人卻綽綽有餘。

　　寧欣沒有收回精神力，她減小精神力的覆蓋範圍，閉著眼睛向離她最近的一艘飛船走去。

　　身周又被血腥味的空氣席捲，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說明，他們已經來到了整個建築的最頂端，這個古怪的建築物很高，四周又沒有可供向下攀爬的扶手，再乘坐電梯回去也並不明智。

　　而且，寧欣相信，思綾給他們指出的一條路通到這裡，一定是有緣由的，從這裡，必定是能安然離開的。

　　這種莫名其妙對思綾這個人工智能的信心，她也不清楚是從何而來。

　　幾個人警覺地跟在寧欣身周，繞過倒地的「衣服」，慢慢向飛船靠近。

　　就在這時，停落的一排飛船裡，有一艘飛船發出了動靜，它的艙門打開了。

　　不是距離他們最近的一艘，但也不是很遠。

　　艙門打開的動靜不大，但突兀總是惹人注意的。

　　有個人從飛船裡骨碌了出來，身材矮小，撞到倒地的「衣服」上，就像一個翻滾的皮球。

　　「是我是我！」不等寧欣用精神力掃視他，「皮球」就已經大叫起來，聲音激動地像是獲得了新生。

　　「教授？你怎麼會在這裡？」禾泱泱最先跑到「皮球」的身邊，一手就將「皮球」抖落成了一個「南瓜」。

　　南瓜教授捂著暈乎乎的腦袋，聲音尖銳：「泱泱你輕點，我這個南瓜可經不起你的手勁。」

　　「你怎麼在這兒？領主呢？其他人呢？」禾泱泱將南瓜教授放到地上，放穩，不忘一連串的問出她的疑惑。

　　「唉——」南瓜教授看了一圈走過來的幾人，他知道大家都在等著他的回答，尤其是那個閉著眼睛的寧欣，恐怕連他的一絲一毫表情變化都不會錯過，「百安基地，沒了。」

　　空氣瞬間又安靜下來，只剩了風聲，不，或許連風聲也被幾人淡忘了。

　　南瓜教授耷拉著雙肩，垂下頭，又重複了一遍：「百安基地沒了。」

　　他總覺得自己還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他要講潛種一路碾壓到最後一道防線，基地裡還能戰鬥的每個人都上了戰場，他要講火光灰燼和焦糊味遍地，但沒人放棄，他要講最後一道防線也被突破的時候，人們都像瘋了一樣，引火上身亂衝亂撞，只為能多燒死一個或兩個看不見的潛種……

　　可最後從嘴裡說出來，就只剩了簡單的幾個字，僅僅六個字，彷彿用盡了他的全部力氣，他不敢繼續面對熟識的人，怕他會在他們面前流下無用的淚。

　　「教授，你告訴我你說的不是真的——」禾泱泱紅了眼圈，她的聲音既震驚又哽咽，還有沒能及時趕回基地的自責。

　　南瓜教授握緊雙手，緊握成拳：「泱泱啊，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

　　「領主是被楊倫殺死的，他們偽裝成1號基地派來的援兵，結果卻在我們的背後捅了刀子。楊倫呢？你們看到他沒有？我躲在這裡就是要找他報仇。」

　　「泱泱，這人是誰？」南瓜教授本也沒想著他們幾人會知道楊倫在哪，看到面生的釋舟，拽過禾泱泱就問了起來。

　　「噢，他是釋舟……」禾泱泱的話剛說了一半，載他們上來的電梯那邊就突然傳來「叮」地一聲。

　　竟是電梯門合上了——

　　有人在下面，而且這「有人」要上來。

　　幾人可不認為這個時候上來的人，會是善意的傢伙。

　　「上飛船。」寧欣維持著精神力覆蓋，示意幾人去南瓜教授剛剛跳下的飛船。

　　南瓜教授既然能在那裡安然的待著，證明裡面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電梯下到下面再上來，一共不到三分鐘，但幾人的速度都很快，在電梯門重新打開之前，全部進入了飛船。

　　艙門閉合，艙內因為有人類的進入而驟然亮了起來，白色的燈光混合著暗淡的金屬色，讓整個飛船內部瀰漫著一股子沉肅。

　　腳下有燈，身旁有燈，頭頂也有燈，光線不強，卻將飛船內的構造照得清清楚楚。

　　飛船內分為三部分，最前面是駕駛室，與他們隔著一道拉門，中間是準備室，兩旁各有兩個掛牢在艙壁上的座椅，再後面則是生活區。

　　總的來說，這飛船雖然看上去不大，但設施齊全，一看就是耗費了許多財力和物力，才能在現今這樣的末世裡製造出來，並投入使用。

　　「是楊倫！」南瓜教授呼嘯著從駕駛室跑回來，「刀！給我把刀。」

　　他一早就進入了駕駛室，打開飛船的外視設備，當他看到來的人裡有楊倫時，內心頓時炸了。

　　但他炸了，別人並沒有。

　　南瓜教授看到一干人都不願給他提供武器，便將充滿期盼的眼神轉向了禾泱泱，他看得明白，這裡的幾人，以他的瞭解，除了禾泱泱和他，有哪個在百安基地待著的時間超過兩天？

　　時間太短，談不上會對百安基地有什麼眷戀，他也不奢望他們會願意幫他報仇。

　　不過，南瓜教授沒想到的是，禾泱泱竟然也不為他所動。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握著頸前的寶石，不知在想些什麼。

　　「泱泱……」

　　「教授。」禾泱泱打斷他，「你有多少的把握能殺了他？」

　　南瓜教授愣了愣，氣鼓鼓地說：「我沒有把握，但是總得去試試，領主的仇，基地的仇，不能不報。」

　　「那你有沒有想過，即便是你拼上性命，你也殺不死他。」禾泱泱將寶石放下來，被一句話澆滅熱情的南瓜教授立刻發現，她的寶石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我，我沒想過這些。」南瓜教授漸漸冷靜下來，「我只是想著，基地沒了，我的存在也沒有了價值。」

　　「基地沒了，我們可以重新建一個，但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禾泱泱看著南瓜教授，聲音堅定。

　　艙內，因這一句話被帶入了更沉肅的氛圍，直到寧欣一手推開駕駛室的拉門。

　　「是啊，活下去才是最主要的。」她說著，用精神力將駕駛室內的構造掃視了一遍，竟有些熟悉的感覺，「話說，誰會開飛船？」

　　「會開也沒用。」孤島跟在寧欣的後面，竄進駕駛室，指著一個紅色指針說，「沒有油。」

　　「這種飛船，只要參加過1號基地的異化小隊，都會開。」青山靠在拉門邊上，進行補充。

　　存在感低的許九此時也點了點頭。

　　這樣看來，本就是1號基地異化小隊成員的孤島和許九，應該都會開這飛船了，而青山能有這種說辭，想來應該也有些難忘的經歷。

　　「什麼，他們是1號基地的？」南瓜教授顯然對於孤島和許九的來歷很是不滿意。

　　青山轉頭看他，語氣平淡：「抱歉，忘記考慮你的心情了。」

　　不等南瓜教授被他的態度和措辭再點成炮仗，在一旁揉臉的齊美麗就默默出了聲：「領主也會道歉，我沒聽錯？不是在做夢？」

　　禾泱泱有些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雖然她跟青山的接觸時間不長，但觀察齊美麗的反應，也能看出這個松樹領基地的前領主會讓人產生多麼嚴重的心理陰影。

　　突然，艙內的白色燈光滅了一半，警報聲尖銳的響了起來，「能源不足」四個大字，顯示到駕駛室的屏幕上。

　　「既然走不了，只能拚死一搏了。」寧欣抬手撥動控制台上的三個開關。

　　撥下第一個，警報器的聲音停了。

　　撥下第二個，艙內的全部燈光都被熄滅，包括駕駛室的顯示屏。

　　撥下第三個，艙門緩緩打了開。

　　這三個開關並不連續，除了顏色不一樣，上面也沒有任何的標識，寧欣撥完三個開關後才猛然發現自己做了什麼，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剛才那種情況，她本能的反應就是要撥下這幾個開關。

　　「你也會開飛船？」相比於其他幾人準備投入一場戰鬥的嚴陣以待，青山倒是更關心寧欣在這一動作裡所顯露出的熟練。

　　寧欣搖了搖頭：「應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