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3）

　　「糟了，堤壩又裂了。」齊美麗一直時不時地通過木梯旁的那個窗口觀察著堤壩的情況，現在發現堤壩的狀況很不好，讓她連表面的鎮定都維持不住了。

　　是許九和南瓜教授製造出了短暫的混亂，她才能得了機會跑出來，一路沿著滄浪他們留下的車轍印趕到這裡。

　　許九他們還在聚居地等著她的消息，她是背負著三人的信任而來的，她不想也不能辜負了他們的信任。雖說聚居地的存亡與她關係不大，但那三個人的存亡她還是很擔心的。

　　滄浪又看了一遍擺在他面前的木板，那是為了照顧他聽不見而專門刻的，上面刻著簡單的兩句話：「不開閘門，基地會被淹」、「閘門後有感染者」。

　　他稍微動了下腦筋，便想明白了齊美麗趕來這裡的原因。於他而言，聚居地是一定要救的，只是，現在的情況有些兩難，不開閘門，聚居地可能很快就會被河水淹沒，可如果開了閘門，感染者沿著損毀的堤壩進入聚居地，以聚居地現在的戰鬥力，能不能繼續存在下去，也是個問題。

　　儘管他聽不見齊美麗說了什麼，但通過她的神情，他知道，事情已經到了必須要做抉擇的地步。

　　他咬了咬牙，說：「開閘門。」

　　「開。」寧欣也說。

　　孤島抽出她隨身帶來的長刀，嚴肅而無奈道：「開就開吧。」

　　青山沉默著接過釋舟遞給他的長刀，無聲的表達了他的贊成。

　　既然要打開水閘，那麼剛子他們遭遇的會游泳的感染者，很可能就會沿著水流爬上來，這裡有活人的氣息，感染者們一定不會放過，到時候，定是一場惡戰。

　　但至少，在這裡戰鬥，總比讓聚居地的老人或小孩遭遇感染者好。

　　「你們——」寧欣走到三子等人身邊，也拔了刀。

　　看到刀光，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大橫二橫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三子就已經嚎了起來：「喂喂，你想做什麼？」

　　「走吧。」寧欣說著，解開了捆住幾人的繩索。

　　三子閉上眼睛，都已經做好引頸受死的準備了，結果卻感到肩上一鬆，捆住他的繩子被解開了。他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看著近在身邊的寧欣：「你要放我們走？」

　　寧欣點頭：「你們幾個都沒有異化，又沒什麼戰鬥力，一會兒打起來，顧不上你們。而且，我也不想讓你們給感染者大軍增加隊友，趁現在，快走吧。」

　　六子本想反駁幾句，可喜形於色的三子已經在招呼還站在地下室門口的剛子：「剛子哥，我們快走吧。」

　　誰也沒想到，剛子這時卻搖了搖頭，徑直走了過來，他沒有走向三子幾人，反而走到了寧欣的身前：「小姑娘，我們幾個可不是你口中的戰五渣，讓我們留下，能幫上你們不少忙。」

　　「剛子哥？」三子不解，人家都已經同意他們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了，剛子怎麼反而要留下？是要還一支疫苗的人情？不對啊，他們五個這麼多年下來，為了活命什麼樣的缺德事沒幹過？剛子平時也不像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怎麼單就今天轉了性？

　　「老三，六子，大橫，二橫。」剛子挨個點了四人的名字，「我們輾轉了那麼多的聚居地，有哪一個像他們這般不濫殺無辜的？又有哪個人會像這個小姑娘一樣，在危機到來之前會讓我們這些沒有異化的人先走？這樣的人不多了，所以我決定留下，你們呢？」

　　「剛子哥不走，我們當然也不走。」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達成了一致。

　　寧欣有些茫然，她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特別的事情：「我還沒同意——」

　　「小姑娘。」剛子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這已經不是你同不同意的事情了。我聽到你們要去打開排水閘，沒有我們帶路，你們知道水閘的開關在哪嗎？」

　　這是在變相的威脅她？寧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帶路。」

　　堤壩搖搖欲墜，這威脅她不接也得接，誠然他們四處找找，可能找得到整座水電站的結構圖，但他們現在，必須分秒必爭。

　　排水閘門被順利的打開，剛子他們也這樣留了下來。

　　水流湧入另一邊的河道，堤壩承受的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齊美麗看著河水奔騰，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至少現在，暫時不用擔心聚居地會被淹沒了。

　　有風自遠處吹來，吹到堤壩上，吹到塔外散落的幾人身上，背景裡水聲潺潺，每個人都清楚地知道，此刻，是大戰前難得的靜謐時分。

　　寧欣握著刀吹著風，之前在升降梯裡淋濕的衣服早已幹了，留下幾道水漬，隨風輕動。

　　她看到青山站在她附近，便走了過去，問道：「疫苗，真的生效了？」

　　青山不答反問她：「你在懷疑什麼？」

　　「我們都聽到過薩德所說的，關於病毒的真相。」寧欣說，「照他所說，這個世界上能夠免疫病毒的，只有異化。可是你給剛子注射疫苗後，他既沒有產生異化，也沒有變成感染者，這讓我很不理解。」

　　說白了，所謂的病毒是潛種們的能源採集器，在採集器進入人體後，如果人體沒有產生能夠抵抗採集的「灰核」，藍核就會出現，吸乾人體內的血液，最後讓人變成沒有理智的，只知道繼續散播採集器的感染者。

　　可現在，採集器還在剛子的體內，但他既沒有產生灰核，也沒有藍核形成，他看上去還跟一個正常人一樣。

　　青山看了看日頭：「還沒到時間，可以等一會兒再看看。我剛才與滄浪他們交流了一下，他們說藍一途為了讓他們相信疫苗的真實性，親自示範被感染者咬傷，然後給自己注射疫苗，過了四十八小時沒有變成感染者，他們才放心與她交易的。」

　　「這麼說，真的有疫苗？」寧欣瞭解藍一途，沒有把握的事情，她是絕不會做的，她既然敢以身犯險，就證明疫苗或許真有用處。

　　知道了這世上存在疫苗，寧欣是驚喜大於驚訝的。

　　青山卻不似她這麼樂觀，他沉聲說：「不見得。據我所知，松樹領下面的那間密室，塵封了至少三十年，既然疫苗是從那裡流出來的，如果真實有效，思綾沒道理非要讓我銷毀，還再三警告我不要落入他人手裡。」

　　「三十年？」寧欣感慨了一下時間跨度，「你怎麼看？」

　　「還不好說，或許只有再回一趟松樹領，或是聯繫上思綾，才能知道真相。」青山說著，看了看剛子方才所在的地方，奇怪道，「剛子呢？」

　　寧欣四下看了一圈，發現不見的不只有剛子，釋舟也不見了蹤影。

　　她正要去找，便聽到有人喊了一聲：「來了！」

　　濕漉漉的頂著水草的一團團的傢伙，從下面的水裡冒了出來，張牙舞爪地向他們攀爬過來，速度極快，如履平地。

　　寧欣提刀向前，提醒身邊的青山：「你小心些。」

　　青山跟她不同，他的異化是自從兒時就覺醒的，這麼多年，他的任何戰鬥中都少不了異化的影子，如今乍一失去異化，又要與這麼多的危險的感染者戰鬥，他一時恐怕很難適應。

　　青山聞言，先是一愣，然後輕輕嗯了一聲，笑了起來。

　　這邊的側顏是沒有紅色疤痕的那面，寧欣看著他的笑容，只覺這笑容破壞了他臉頰的完美弧度。

　　「我終於知道你以前為什麼很少笑了。」寧欣說。

　　「為什麼？」青山雖然收起了嘴上的笑，但眼裡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斂去。

　　「因為——」寧欣突的向前疾跑，「你笑起來真的很醜。」說著，她用強化過的長刀刺穿了一個感染者的心臟。

　　看著前方寧欣的身影，青山的眸子裡突然翻滾出一種濃烈的情緒，但很快就被圍過來的兩個感染者擋住了。

　　這些感染者攀爬的很快，五六個之後緊跟著五六個，毫不停歇。

　　「太整齊了。」寧欣感慨著，身上又被濺上一道腐敗的液體。

　　齊美麗靠了過來，說：「我來之前，禾泱泱跟我說過，另一邊的河道是人工挖出來的，下面很平緩。」

　　「人工河？」竟然憑人力修改了河道。

　　「禾泱泱說，一開始是為了洩洪，後來就成了新河道。」齊美麗說著，逼退了一圈感染者。

　　兩人靠在一起，正打算稍稍喘口氣，就聽到有人喊：「右邊也來了。」

　　他們的右手邊是個高出平台不少的山包，上面的植被尚算茂密，正是當初阻擋住寧欣視線的山包。

　　幾人忙著應付水裡的感染者，倒是忘了樹林裡也是會有感染者的。

　　「咚」、「咚」、「咚」幾聲，有人放了槍。

　　寧欣忙向開槍之人看去，發現竟是大橫和二橫，兩人站得很遠，身邊也沒有其他人。

　　普通的沒有強化過的子彈是打不穿藍核的，這是她在1號基地受訓的時候學到的，此時她很想衝到他們兩人身邊，告訴他們不要浪費彈藥。

　　可一個眨眼的時間，那些從山上衝下來的感染者就倒了兩個，再也沒有了能繼續活動的跡象。

　　「是疊彈槍法！」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釋舟，驚呼出聲，「他們是釋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