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升

　　兩人立刻噤了聲，幾乎是同時，撤後了一步，將身體隱到陰影裡，然後向黑暗中看去。

　　這股氣息很危險，悄無聲息的就接近了她們，她們不能再將自己暴露在月光下，那樣很不明智。

　　寧欣的眼睛適應了一下突然轉變的黑暗，才將遠近的情況收入眼底，她能看清的範圍只有十到二十米，再遠的地方便只有些黑色的輪廓。

　　到處都是歪斜攤倒的貨架，以及感染者的屍體，她看不到任何活動的影子，而剛才那種切開皮肉的聲音也消失了。

　　對方很會隱匿身形，寧欣仔細看了幾遍，都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之處。

　　如果不是隊長已經抽出背在身後的長刀，她一定會以為那個聲音是她的幻覺。

　　隊長交給她的布包上有根長繩，寧欣將風衣掀開，把布包綁在腰間，繫了個死結，看這狀況，接下來免不了會有場惡戰，先安放好隊長的血比較要緊。

　　等她綁好，便又傳來了使用刀刃的聲音，寧欣向聲源看去，這次，她看到了那個黑影，是個人無疑，只是他剛好站在二十米外，只能看清他的黑色輪廓。

　　這人頭髮不長，身量不高不矮，身形偏瘦弱，佝僂的厲害，像是個年邁的老人，但他手中的動作卻飛快。

　　短刀在他手裡翻飛，熟練地切割著他腳邊的感染者屍體，三兩下，就被他抓出一個球形的東西，然後，他直起腰，將圓形物體扔進了身後的袋子。

　　這時，寧欣才意識到，他並不是一個「彎腰駝背」的老人，而是他身後鼓囊的袋子造成的假象。

　　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寧欣向他靠近了一步。

　　「去哪？」隊長不解地攔住她。

　　在黑暗中視線受阻難以視物，更何況還是在面對敵人時，亂動是大忌。

　　寧欣明白隊長的擔心，她笑了笑，並不轉移視線，她說：「放心，我能看到。」說完，也不管隊長聽沒聽懂，她徑直向那個黑影走去。

　　此時黑影竟不動了，他背著他的大袋子站立著，面對著寧欣走去的方向，似是能看到她，在一步步走過去。

　　越靠近他，寧欣越發覺得這人的身影熟悉，，終於，他們的距離足夠近了，她看得到沾有腐敗液體的刀刃，以及他的那一頂雞窩頭，再靠近一步，她便看清了他微笑著的慘白臉龐，還有腿上露出的一圈繃帶。

　　「釋舟？」寧欣難以想像，那個有如紙人一樣，彷彿一吹就散的愛笑少年，竟會提刀站在她面前，而在他的身後，還背著一個遠超他體重的大袋子，他看上去毫不費力，就像背著根羽毛。

　　更令她費解的是，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他對那些感染者的屍體做了什麼？

　　「是我。」釋舟一點都沒有被人發現的尷尬，他放下背上的袋子，手一鬆，將短刀也扔了。

　　寧欣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覺他的說話聲有些怪異。

　　隨即，她聽見了身後隊長的喊聲：「寧——」隊長要喊她的名字，可剛說了一個字，她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隊長聲音裡的緊張卻是做不得假的，寧欣下意識地要轉頭去看。

　　「我勸你還是先顧好自己。」釋舟突然出聲，制止了寧欣轉頭的舉動。

　　他將雙臂張開平舉，下頜微抬，似是在托起什麼，寧欣感到，他們的身周本無風，卻因他的動作而平地生風，吹得人衣襟作響。

　　釋舟的嘴角開始滲出血跡，慘白的臉色越發慘白，此刻的他猶如汪洋大海中的一片紙人，漂浮著，沉浮著，即便這樣，他卻沒有要停下的意圖。

　　身周的風越來越鋒利，鋒利的像是每一道里都藏著小刀，寧欣露在外的皮膚傳來被劃傷的灼熱感，她清楚，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她定會被這奇怪的風撕成碎片。

　　寧欣閉眼，她想明白為何她會覺得釋舟的聲音怪異了，因為，釋舟用的是跟茉莉一樣的方式——精神系異化者的特殊交流途徑，意識溝通。

　　既然他是精神系異化，又為何要騙他們說是更稀有的虛無異化？再有，她的「海」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這實在是有些不應該。

　　耳邊，再次出現了鐵鏈在水底滑動的聲音，寧欣睜眼，她的意識進入了她的「海」。

　　依舊是上次那五個被鐵鏈鎖在水底的人，只不過，這次見到，幾人較比上次精神了許多，儘管還是看不清他們的模樣。

　　「你又來了。」他們說。

　　寧欣眨了眨眼，她不該來？她記得她上次進入這裡的時候，這幾個人還是很歡迎她的，怎麼現在卻是一副趕她走的態度？

　　「你一打不過就往這裡跑。」

　　「你這樣，海水早晚被你榨乾。」

　　「榨乾！」這個詞像是有回聲，在寧欣耳邊響了一遍又一遍。

　　「安靜——」寧欣突然有種想立刻離開這裡的衝動，「你們派一個代表跟我說。」

　　她的話一出口，五個人竟然立刻團成了一團，然後「合成」了一個人，他，或它，拖著鐵鏈走向她：「解開我，你將戰無不勝。」

　　寧欣看了一眼潛行在水底的鐵鏈，竟看不到盡頭，而且她還發現，這片湖比她之前進來的時候大了不少，是因為吞食了別人的精神力的緣故？既然不解開鐵鏈，也能擴大湖水的面積，她又為何要聽它的？再有，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打開粗重的鎖鏈。

　　「鐵鏈足夠長。」寧欣說著，試圖看清這人的模樣，可她越用力去看，這人的模樣便越模糊。

　　她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即使它被鎖著，但足夠長的鐵鏈，也意味著足夠的自由，在不明白它究竟是什麼之前，她不敢輕易放開它。

　　這人似乎輕嗤了一聲，然後對她說：「閉眼。」

　　寧欣依言閉上雙眼，她本以為會就此回到滿是風聲的外面，可等了一會兒，沒有風聲，也沒有皮膚被割裂的灼痛感，她感到有點點濕意漫上了她的腳背。

　　是湖水！湖的面積又擴大了，她站立的地方剛剛還是土地，現在就已經有湖水浸潤過來，寧欣又等了一會兒，終於失去了耐心，不管有沒有人喊她，直接睜開眼。

　　果然，視線所及之處，已經儘是湖水，被鐵鏈鎖著的人不見了，水底潛行的鐵鏈也看不見了，水變深了。

　　「咳咳。」一陣咳嗽聲，瞬間將寧欣拽離了她的「海」。

　　意識回歸身體，她看到釋舟咳出一大口血，失去支撐身體的力氣，跪倒在他的大袋子旁邊。而她自己身上被風力撕出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她的血竟真的有治癒能力，寧欣不知是喜是憂，她感激地看向隊長。

　　發現隊長還在那個位置，昏倒在地，手上握著長刀。

　　「她沒事，我只是用精神力讓她昏了過去。」釋舟看到寧欣轉向隊長，忙出聲解釋。

　　相比於他的話，寧欣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隊長看上去暫時沒事，她快步走向他的大袋子：「你到底在做什麼？」說著，她打開了袋子，然後就被袋子裡裝的東西震住了。

　　袋子的內層加了層厚實的塑料，而裡面堆放的，都是她剛遠遠看到的球形物體，那竟是一個個感染者的心臟，被破壞了硬膜，失去了藍核的心臟，寧欣不解地看向釋舟：「你剛剛就是在偷偷摸摸收集這個？可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做這些？收集這些已經被破壞的感染者的心臟，有什麼用？

　　釋舟邊咳邊笑，他慢慢站起來，抓回大袋子，將袋子的口重新抽緊，他說：「我自有我的用處。這世上總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不過，並不要緊，你比我想像的要強很多，竟能打敗我。我很期待與你的再次見面。」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大袋子重新背了起來，走向樓梯，看樣子是要下樓離開。

　　寧欣本想制止他的一系列舉動，可她一邁步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看來這次的「海」擴張的太多了，需要時間徹底消化吸收。

　　只是，她明明看到他虛弱的吐了那麼多血，又哪來的力氣扛起袋子，還走得這般輕巧？

　　心裡的問號還沒畫全，她再次聽到了釋舟的聲音，他用的是意識溝通：「寧欣，記住我，我等你來救我。」

　　救他？為什麼？寧欣納悶，釋舟雖然受了傷，但他看起來並不像身陷了什麼困境之中。

　　他可能是精神力受損，然後精神錯亂了吧。寧欣如是想。

　　「寧欣，你怎麼樣？」隊長這時已經醒了，她的血能夠治癒精神力損傷並不是徒有其名，她清醒地很快，雖然她看不見寧欣，但她很擔心她，「你有沒有事？」

　　「沒事，就是有點頭暈。我贏了。」寧欣甩了甩腦袋，想要將眩暈感趕走，結果卻直接甩成眼前一黑，「撲咚」倒在了地上。

　　隊長仔細感覺了一下四周，確認剛才的那股危險感消失了，她循著寧欣倒地的聲響摸到了寧欣身邊，打開寧欣腰間的布包，準備給她喂一管血以恢復受損的異化能力。

　　在隊長看來，寧欣剛剛使用異化戰鬥過，此時昏倒一定是異化受損所致，而幸好此時寧欣昏的不完全，還有意識，她按住了隊長的手，示意她：「我沒事，不需要。」

　　「我跟精神力異化者戰鬥過，我知道那是精神力的攻擊，精神力受損只依靠自身恢復的速度很慢，你需要我的血。」隊長繼續解著布包。

　　寧欣無奈：「我的精神力特殊，沒有受損。」

　　「真的？」

　　「真的。」寧欣不管她能不能看清，信誓旦旦的點頭。

　　「剛才那人，是精神系異化者？我怎麼覺得他像是精神進化型的感染者？」隊長看寧欣的狀態還好，便跟她多說了一句。

　　寧欣還在頭痛，她隨口說：「他是釋舟。」

　　「不好。」隊長一聽，頓時急了，將寧欣打橫抱起，蹭蹭蹭跑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