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系異化

　　「你不準備阻止我嗎？」茉莉看著她笑，「你不阻止我的話，這個屋子裡的人，都會變成我的提線木偶哦，當然，也包括你。」

　　腦海裡的弦又開始一根根崩斷，寧欣看到茉莉向自己走來，一眨眼，就變成了三個「茉莉」。

　　「你究竟，想做什麼？」青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他一出聲，寧欣才看到，他此時正單手撐地，半倒在地上，看上去十分虛弱。

　　而那邊的章益加和方茹都已昏迷，不省人事。

　　單論現在的狀態來看，只剩下寧欣還在勉強站立，這些人中，竟是她對於精神力攻擊的抗性最好。

　　「居然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保持清醒，我是該說你聰明呢，還是愚蠢呢。」茉莉走到青山身邊，蹲下身，以手指擦掉他因為咬破舌尖而滲出嘴角的血跡，「人都說雷電青山是個大美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哎呀，你用這種想殺人的眼神看我，快要讓我抑制不住想要殺你的念頭了呢。」

　　「我是首長親自任命的領主。」青山聲音嘶啞，顯然，說出這幾個字，就幾乎耗盡了他的全部力氣。

　　首長是1號基地的實權人物，他在提醒茉莉，領主這個身份不是誰都能動的，但茉莉並不在意。

　　「我知道。」她應了一句，敷衍著起身，又將視線轉到寧欣身上，「怎麼，還沒發現嗎？」

　　聽著茉莉的聲音在腦海裡炸響，寧欣驚覺，茉莉在跟她「說話」的時候，嘴唇竟然是不動的，剛才的時候也是。

　　如果她沒有說話，那她又是如何讓她「聽」到的？

　　茉莉繞過青山，繼續向寧欣靠近，依舊用這種只能讓寧欣聽到的聲音對她說：「這是精神系異化者之間特有的交流方式啊，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連自己有精神系異化都不知道呢。」

　　寧欣不信：「不，不可能，我的異化明明是透視。」

　　「透視，只是精神系異化的一種表現形式。」茉莉拉住寧欣的手，「姐姐，你很特殊，我確實發現這裡的耗電量巨大，不過，吸引我過來的，卻是你啊。」

　　單是對抗腦海裡的鈍痛以維持清醒，寧欣就花費了不少力氣，此時被茉莉拽著，她掙了幾下都沒掙開。

　　「姐姐，我們精神系異化可是極其稀少的，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同類，很是激動呢。」茉莉眼裡滿佈委屈的神色，「我激動的時候，就控制不好我的精神力，不是有意要攻擊你們的。」

　　茉莉的身量只到寧欣的肩膀，寧欣想要看她，就不得不稍稍低頭，她看著她的眉眼，漸漸的，目光裡的敵意逐漸褪去。

　　「你叫茉莉是嗎？茉莉花的茉莉？」寧欣柔聲問她。

　　「是啊，就是那個茉莉。我全名朱茉莉，但我不喜歡我的姓氏，所以一般都不告訴別人我的全名呢，姐姐你是第三個除我父母之外知道我姓什麼的人。」茉莉歪著腦袋，還是用精神力與她交流。

　　寧欣忽然笑了，這有些出乎茉莉的預料，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寧欣竟然脫開她的手，並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茉莉手上吃痛，眉頭皺緊：「你要做什麼啊，姐姐。」

　　「你剛才終於說了句實話，朱茉莉。」寧欣將她的雙手反剪，制住她。

　　就在剛才，寧欣感到腦海裡所有的弦都在一瞬間全部斷開，隨之而來的，不是昏迷，也不是失去意識，而是鈍痛消失了，她的力氣也恢復了。

　　茉莉幾乎要哭了，她脫不開寧欣的箝制：「我說的都是實話。」

　　寧欣眸子一冷：「你一直都沒有開口。」若是她真如表現出的這般委屈，為什麼不用每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偏要選擇清醒著的青山聽不到的方式。

　　而且，寧欣還發現，茉莉的領口處有個深紅色的徽章，上面刻了個阿拉伯數字「1」，「1」的兩邊各刻著三個加號，這是一個紅級6加的精神系異化者，加號這種東西是需要真真正正掌握了自身異化後才會由機器評定的，不是誰都能擁有的，比如，她就沒有。

　　因此，茉莉的做法，就像一個高強的異化者，突然抱著你的腿說，她控制不好她的異化，假如誤殺了你，那抱歉，不好意思，能請你原諒她嗎？

　　寧欣押著茉莉，手上的力氣不敢鬆懈半分：「快放了他們。」

　　「姐姐。」茉莉強扭頭看她，額角已全是細密的汗珠，「你能壓制我的時候，控制權就已經在你手裡了。你的『海』真像個不知魘足的猛獸，都已經吞掉我的全部精神力了，竟然還想要更多。」

　　說到這裡，茉莉的眼開始變得冰冷，「姐姐，你要殺我？」

　　「你又在說謊，我根本不可能有精神力異化。」寧欣閉上眼，開始對茉莉的身體進行透視。

　　若她真有精神系異化，又如茉莉所說已取得了控制權，為何她試圖叫醒昏迷的兩人，他們一點反應都沒有？

　　而且，剛剛還保持清醒的青山，此刻也昏了過去，不是茉莉做的，難道還能是她？

　　茉莉苦笑著搖頭：「我們的覺醒是不同的，你有沒有過哪天醒來的時候，周圍都是死人啊？那些人，就是你精神系異化覺醒的陪葬。醒醒吧，姐姐，控制好你的『海』，不要讓它再吞食了，我們這幾個人的精神力都不夠它吞的。」

　　「我或許不該來這，喚醒姐姐的『海』不知道是對是錯呢，可一想到今後我能不再孤身一人，即便是錯的，也是對的吧。」茉莉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她身上的汗珠越聚越多。

　　寧欣動搖了，她確實經歷過茉莉所說的那種情況，千人覺醒實驗的最後，不就是那樣嗎？她的周圍都是死人，而只有她還活著，無知的醒來。

　　她到底該不該相信茉莉的話，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豈不是，造成那近千人死亡的罪魁禍首，是她？

　　思緒蔓延到這裡，她突然聽到一陣鎖鏈的響動，從腦海的最深處傳來，同時，她看到了一段沉在水底的鐵鏈，水不深，僅能沒到她的腳腕。

　　然後，她便在她的意識裡飄了起來，她看到一汪湖水，以及無邊的廣闊的灰黃的土地，浩大卻又荒涼。

　　鐵鏈在湖底慢慢滑動繃緊，五條鐵鏈，鎖著五個漂浮在水面上的人，看不清他們的面目，卻能感受到他們的形銷骨立。

　　「你終於來了。」有人說。

　　「我們餓了太久。」又有人說。

　　「這海就要乾了。」

　　這汪湖，是海嗎？寧欣想，確實快乾了。

　　「我們不想死。」五個人齊齊發聲，在這空曠中有如金戈。「不想死」三個字好像一道魔咒，緊緊地攀到寧欣身上，將她束縛住，束緊。

　　「夠了！」寧欣突然出聲，然後這魔咒便斷了開，「我也不想死。」

　　她睜開眼，看到茉莉已經徹底失去意識，便將她輕輕放到地上。

　　深吸了一口氣，寧欣復又閉上眼，剛剛對茉莉發動的透視，成功了。

　　茉莉身形纖細，體內的脈絡也很細，視線從她的手臂一直向上，竟一處堵塞也沒有，寧欣一時好奇，繼續往下看去。

　　她看到了她的心臟，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一個異化者的心臟，微微跳動著，規律而有節奏，然後，她便看到了——「藍核」，是已經失去顏色的藍核，此時，叫它灰核或許更確切一些。

　　「姐姐是在透視我的身體嗎？」茉莉發笑的聲音突然傳來，寧欣不得不立刻切斷透視。

　　她睜眼，看到茉莉虛弱的笑著，不由奇怪她是怎麼清醒的，要知道，另外的三人還在昏睡。

　　「姐姐控制住了你的『海』，我自然就會慢慢恢復，他們也一樣，只不過我有自己的『海』幫助，恢復的快些。」茉莉眨了眨眼，意思彷彿在說，這下總該相信她了吧。

　　「他們自己會醒？」寧欣還是有些不確定，畢竟這種事由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來告訴她，實在是匪夷所思。

　　得到了茉莉肯定的答覆，寧欣心裡卻莫名打了個突，她突然想起什麼，問她：「你是1號基地的人，怎麼會在這兒？」

　　茉莉一聽，頓時嘟起了嘴：「我才不願意來呢，還不是因為張家堡基地的蠢蛋領主，他沒發現有感染者混入基地，害的他們基地陷落，結果他自己倒是跑得挺快，跑回了1號基地。上面發話了，讓我們把這條運輸線上的基地挨個走一遍。本來我們應該先去張家堡基地看看感染者的情況，可隊長偏要先來這裡，我就跟著來嘍。」

　　這幾句話的信息量不小，寧欣想了想，才消化了大概。

　　「你是說，1號基地有責任保證我們這些小基地的安全？還有，你們也有異化小隊？」寧欣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在茉莉看來有多白痴。

　　茉莉笑：「是啊，大概是這樣子。我忘了姐姐的『海』如此厲害，肯定失去了不少記憶，不知道這些也是應該的。」

　　寧欣啞然，瞥了一眼已經全部變成雪花的電子屏幕，她又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好啦，我也該回去了，再不回去，隊長他們就該擔心我了。」茉莉說著，便要站起來。

　　看到茉莉虛弱的爬不起來的樣子，寧欣無奈，只好彎腰伸手去扶她，結果茉莉倒好，直接順勢扒到她耳邊，輕聲對她說：「姐姐，你的『海』如果不覺醒，其他的人我可能不會動，但是姐姐你，我是一定會殺掉的。因為，我們每個精神系異化者，既是朋友，也是敵人，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