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上）

　　她現在身負的異化，是由那些失去的記憶換來的？

　　寧欣看著自己攤開的手，復又慢慢握緊，心裡湧現出一絲茫然。

　　從醒來之後，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一直停留在別人的嘴裡，她不是沒懷疑過這些事情的真實性，可因為什麼都記不起，她便只得過且過。

　　他們說異化者應該與感染者對抗，她便默認自己與感染者為敵，他們說應該努力提升異化學著去戰鬥，她便盡力鍛鍊自己的透視異化，告訴自己將來可以為保護基地而戰鬥……

　　可是有些時候，她總覺得像是少了些什麼。

　　突然，「叮」的一聲，將她從思緒中拉回了現實。

　　這一聲極輕極細，像是什麼開關被打開的聲音，她感到手上的鐵棍傳來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剛才開始發動的透視成功了。

　　閉上眼，一副由管道相連的圖，款款展現在眼前。

　　這次透視成功，不似上一次的緊迫，因此她可以慢慢地看，慢慢地一根一根的管道去看。

　　寧欣翻出半截鉛筆和幾張揉皺了的紙，基地內物資短缺，因為她和范園是紫徽的關係，才能攢下這紙筆，紙有些發黃，可並不耽誤書寫。

　　她睜開眼，憑著記憶畫下管道的走形，但因為估算錯了尺寸，最後整整用了四張紙，才將所有的管道畫全。

　　這一下，倒是將她和范園的所有「藏紙」用盡了，不過，寧欣沒想到的是，她的記憶力竟出奇的好，那管道錯綜複雜，她只慢慢看了兩遍，就能背著畫出來。

　　難道說，除了夜視能力，記憶力也是這個透視異化附加的？她有些驚喜。

　　不管什麼時候，不管在哪裡，一個人有能力，總比沒有能力要好得多。

　　*

　　第二天一早，范園果然如她所說的一樣，沒有回來。

　　寧欣去食堂吃了早飯，坐上了去Ⅵ層的電梯。

　　隊長的辦公室沒有想像中難找，Ⅵ層只有一個房間的房門上掛著「辦公室」的牌子，其他的地方，都是清一色的「訓練室」。

　　寧欣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傳出一聲「進來」，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辦公室不大，一張簡單的木桌，一個墊了軟墊的椅子，還有一個帶著玻璃門的書櫃，桌子上有個銀色的圓形檯燈，旁邊，僅有三十公分寬的窗檯上，擺著盆闊葉的綠色植物，葉子邊緣微卷。

　　房間內，只有隊長一人，她面對著窗戶站著。

　　窗戶上的掩體正在一點點的撤去，露出對面十幾米開外灰撲撲的峭壁。

　　「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嗎？」隊長轉過頭，黑白分明的眸子彷彿能一眼望進她的心底。

　　寧欣正要說不知，卻猛然覺察到一絲危機感，有如實質的殺氣，從隊長身上迸發出來，一道寒光緊隨而至。

　　幾乎是下意識的，寧欣側身偏頭，藉著木桌的阻擋，閃避開這鋒利的一刀。

　　隊長出了一招之後，沒有再繼續動作，殺氣也被她悉數收回，慣用的短刀被她重新放回衣袖裡。

　　「反應不錯。」她略帶讚許的誇了寧欣一句，接著說，「你跟那個綠級小子的對戰，我去看了，足夠敏捷，身手也還算不錯，異化局的那些傢伙應該也看出來了，不過，他們給你制定的訓練計畫，似乎，並沒有讓你有什麼提高。」

　　對於一上來二話不說，直接試她身手的人，寧欣沒有什麼好臉色。

　　「到我的小隊來吧，寧欣。」隊長的語調鄭重起來，「我現在正式邀請你加入松樹領異化小隊，你接受嗎？」

　　松樹領是這個基地的名字，寧欣雖然聽別人提過，但這樣正式的聽人說起，還是第一次。

　　她不是沒想過隊長找她來會有什麼事，她以為是有關白鶯的事情，卻是怎麼也沒想到，會收到一份邀請。

　　「我需要，考慮一下。」寧欣避開隊長銳利的目光，她不知道，點頭或是搖頭，對她來說將面臨什麼。

　　隊長好看的眉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隨即，她將一個通訊設備扔到寧欣面前，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沒什麼可考慮的，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手下的一員了，把對講機收好。」

　　寧欣抬眼，撞進一片古井無波的平靜雙眸，突然之間，就沒了拒絕的勇氣。

　　她其實也沒什麼說不的理由，對現在的她來說，做哪種選擇似乎都是一樣的。

　　看到寧欣收下通訊設備，隊長眼裡有了淡淡的笑意。「謹慎一些是對的，但有些時候，太過謹慎反而是種累贅。」

　　寧欣忽然笑了：「我現在作為異化小隊的一員，那麼隊長，你能告訴我，前天我被感染者襲擊，整件事情的真相嗎？」

　　隊長一愣，她沒想到，寧欣對她提的第一個要求竟是這個。

　　「當然可以。」她說。

　　*

　　H層的訓練室內，今天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修邊幅的高德教授在訓練室裡踱著方步，時不時的向門口張望一下，像是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麼人。

　　訓練室內，一直負責寧欣訓練的異化局研究員，很是不解，平時看著很不正常的高德教授，竟會跑到訓練室來。

　　現在到了訓練時間，寧欣遲到了，他似乎比他這個研究員還要著急。

　　十分鐘後，訓練室的門終於擠進來一個瘦弱的身影，高德一看到寧欣出現，推開想要說話的研究員，一個箭步沖上去，拽住寧欣的胳膊，直接將她按到訓練室中間唯一的一張空椅子上。

　　「高德教授？」高德教授熱情的有些過分。

　　她在這裡已經參加了這麼多天的訓練，若他只是想來看看她，略表關心一下，早該出現了，而不是在，現在這個時候。

　　高德扯了扯嘴角，擺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寧欣啊，我聽說，你前天被感染者襲擊了，是真的嗎？」

　　聽到他提起白鶯的事情，寧欣眸子閃了閃，果然，不會只是單純的來看她這麼簡單。

　　寧欣輕輕「嗯」了一聲，繼續滿眼疑惑地看向高德，等著他的下文。

　　「嘖嘖，連訓練第一階段都沒完成的人，沒被嚇到吧？」高德表達著他的關切，「這個世界充斥著感染者，即便是在基地內，也不能完全保證我們的人身安全。」

　　「我會努力提升異化。」一想到白鶯變成感染者後的那張臉，寧欣心裡的不適感就又湧了上來。

　　高德突然笑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你是在努力，我們都能看到你的努力，但是時間不等人啊，我記得你醒來的第一天我跟你說過，基地能讓每個人的異化都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同樣的，基地更不會養閒人。」

　　「你的異化只是透視，並不適合戰鬥，即使你的反應和敏捷程度都高於常人，但在面對感染者的時候，依舊遠遠不夠，人不能只憑著本能去戰鬥。」

　　高德說到這裡，拽了拽他那件磨出洞的大衣，「對了，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初始貢獻點雖然有十萬，但照你這樣用下去，很快，就會用沒的。」

　　貢獻點？這對她來說，倒是第一次聽說。

　　寧欣瞥了一眼被晾在旁邊的研究員，顯然，他對於寧欣不知道貢獻點的事，也很驚訝，他解釋：「這是常識，我以為你在基地內生活過，肯定知道的。」

　　高德擺手：「已經不重要了。」

　　「貢獻點歸零的生活是你無法想像的，那個時候你只能選擇自降異化等級，來換取貢獻點。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出去殺感染者，來獲取貢獻點，只不過，恐怕你會一去不返。」

　　「你今天來找我，究竟想跟我說什麼？」寧欣想到隊長後來跟她說的那些，她覺得，沒必要再繞彎了。

　　高德面色一僵，他有些不自然的開口：「我今天來，就是來跟你講明厲害，讓你自願加入我們的異化研究計畫，這可是造福全人類，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大事。你的異化很特殊，波段是最低級的，但我的測試機器卻告訴我，你的異化級別很高，這讓我對你很感興趣。」

　　「當然了，你要是答應加入我們的計畫，貢獻點之類的事，就再不需要擔心，你也不需要再去面對可怕的感染者，更不用與它們去戰鬥——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許是寧欣的笑容太刺眼，讓高德終於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眼神逐漸變冷，寧欣看著他說：「我沒理解錯的話，只要我現在點了頭，以後，就會變成你們的實驗小白鼠，什麼人類全世界，別說的這麼好聽，我不會用□□去換取任何東西，你們的要求我不會同意的。」

　　寧欣的拒絕似是早就在高德的意料之中，他給研究員使了個眼色，便繼續對寧欣說：「不不，你理解的有偏差，你可比那些實驗室中的小白鼠好多了，你有人權，雖然自由是少了那麼一點，但外面都是感染者，也不需要太多的自由。」

　　高德的話音一落，便突然從訓練室門外湧進來了八個人，白色的連體服，擋住半面的頭盔，一時間，幾乎讓寧欣以為她又回到了剛剛覺醒的時候。

　　看這態勢，是要來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