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主子,拜大人已經查驗完離開了。」何沐安前來回道,「不過宮外還是留下了一隊侍衛站崗,據說是全宮戒嚴。」
「不必管他們,將宮門關上、落匙。」雲荍沉聲吩咐道,「幾位妹妹受驚了,這便回去歇著吧,本宮會加派人手巡視的。」
她也怕真有刺客,畢竟紅花會的名聲可是響亮的很。
易貴人等人戰戰兢兢的回去了,庫嬤嬤小心翼翼的問她:「主子,您看,要不要去見見皇上。」
雲荍擺擺手:「不必,既然全宮戒嚴,說明皇上是要徹查,本宮這時候亂動,只會給宵小可乘之機。」
「就是不知道寧楚格有沒有嚇著。」雲荍憂心的嘆氣,胤祒兩個她倒不是很擔心,阿哥所在前朝、離乾清宮又近,侍衛只會更多。
「主子寬心,格格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福華安慰道。
這一頁雲荍在床上翻來覆去,快要天明了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會兒,外頭卻一直安靜的不像話,絲毫沒有抓刺客的聲音。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頂著兩個大大的熊貓眼,向晚廢了好大的勁兒才算面前遮蓋過去。
「外頭如何了,可抓到人?」雲荍問道。
「何公公早起問了守在宮外的侍衛,說是沒有發現刺客的影子,不過戒嚴還沒取消,還是不允許走動。早膳還是侍衛處的人押著御膳房的人送過來的。」福華回道。
「嗯,等會兒你跟庫嬤嬤還有何沐安拿著本宮的牌子出去。」雲荍吩咐道,「讓何沐安去乾清宮求見皇上問問情況,庫嬤嬤去寧壽宮看看太后,你就去西五所看看寧楚格。」
「是。」福華應聲出去找庫嬤嬤和何沐安,一開始外頭守著的還不願意放行,讓庫嬤嬤連消帶打幾句後,才同意派人跟著他們一起行動。
庫嬤嬤和福華回來的還算快,何沐安卻遲遲不見人,就在雲荍想著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她是不是該親自走一趟的時候,乾清宮來人了。
「娘娘,皇上請您去一趟乾清宮。」來的這個太監雲荍很面生,若不是他拿著乾清宮的腰牌早讓人把他叉出去了。
「這位公公很面生啊,可是才到乾清宮當差?」雲荍問道。
那太監倒是有些靦腆,不好意思的笑道:「奴才在乾清宮三四年了,只不過以前都是在後頭伺候的,娘娘沒見過也是有的。」
「哦。」雲荍點點頭,「公公可知皇上叫本宮過去是為了何事?」
那太監還是靦腆的笑著:「奴才不知。」
「那公公來時可看見長春宮的大太監何沐安?」
那太監擰了擰眉,搖頭道:「不曾看見。娘娘,皇上還等著呢,您看是不是現在就起駕?」
「那便走吧。」雲荍也沒再更衣,早上起來就有預感所以穿的挺正式的。
越接近乾清宮,越能感受到雅雀無聲的安靜,彷彿這裡不存在人煙似得。
通報過後,聽見裡頭模模糊糊傳來一聲「進來」,雲荍深吸一口氣,抬腳走進殿內。
殿內應該放了不少火盆,一進來便感受到融融的暖意,剛剛在外頭被凍的冰冷的手指腳趾都恢復了知覺,甚至背後有股燥熱讓雲荍想要把最外頭的毛坎肩脫下。
「皇上吉祥。」雲荍屈膝請安,等來的卻不是平身,而是一張被扔過來然後因為重量不夠所以輕飄飄落在距離雲荍還有段距離的地上的紙。
同時伴隨著的,還有康熙輕飄飄的一句話:「給朕解釋解釋這個。」
屋內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雲荍和康熙,顯然,這句話是對雲荍說的,那張紙也只能雲荍自己去撿起來。
雲荍心裡咯噔一下,這種架勢,分明是拿到確鑿證據後的抓現行啊,然而事實上她什麼都沒有幹過,所以這該是被偽造的信件之類的?
想及此,她也不多話,走過去將紙張撿起來。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十分眼熟的字體,跟她的十分相像。
雲荍鬆了口氣,果然是偽造的信件,沒猜錯。雖然很多人仿字仿的十分像,但不是本人就肯定會有漏洞,因為很多人都會有自己的小習慣,有些可能本人都沒有察覺過,仔細找總能找出來的。
而且這種程度的陷害,雲荍不信康熙會被一葉障目,不然現在就不是單獨留下她讓她解釋,而是直接把她抓起來了。
雲荍開始看內容,然而一看內容又茫然了,來回看了好幾遍,甚至將背面也翻過來看了一遍,雲荍才終於確定,這張紙真的只是寫了一首詩。
生見難兮死見難,茹吾愁苦咽吾酸。
宵來欲改唐人句:蠟燭成灰淚不干。
雖然雲荍自己沒寫過什麼詩,但看過那麼多,鑑賞能力還是有的。這一首分明就是表達了分隔兩地再也不能相見的哀怨心情,無可排遣的愁緒,以及對對方的深切思念。
但是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雲荍這麼想,也這麼問了:「皇上,您讓妾看這個是?」
「怎麼,看不懂?」康熙的語氣裡帶著點嘲諷。
雲荍搖頭:「看是能看懂,就是不知道皇上您剛剛說讓妾解釋,是解釋什麼?解釋……這首詩的意思?」
「呵,解釋什麼?」康熙重複了一遍雲荍的話,突然起身走至雲荍身前,一把拿過雲荍手上的信紙,抖了兩下,「愛妃莫不是認不出這是誰寫的?」
話到此,雲荍已經隱隱有了猜測,她也沉下臉,順著康熙的動作又裝作認真的仔細瞧了瞧,回道:「妾認不出。皇上太高看妾了,憑幾個字就認出這是誰寫的,妾還沒有這個本事。」
康熙怒火一瞬間高漲,突然將臉湊近雲荍,兩張臉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五公分。
他緊緊盯著雲荍的眼睛,充滿怒火的問道:「這難道不是愛妃寫的?朕前一陣才與愛妃一塊練過字吧,記憶猶新呢。」
「當然不是。」雲荍斬釘截鐵的否定了,自嘲的笑笑,「看來皇上對妾的誤會很深啊,妾可沒有那水平寫出這樣的詩。」
康熙沒有從她的眼中發現端倪,可他此刻怒火高漲、理智全無,又疑心作祟,怎麼可能因為雲荍兩三句話就相信。更何況,之前就有人傳雲荍和福全的謠言,雖然當時他完全沒當回事,也查清楚了雲荍跟福全根本沒有什麼接觸,就是散播謠言之人拿來當證據的,康熙十年選秀時候雲荍在御花園見過福全一事,梁九功也證實他當時從頭到尾都在場,雲荍與福全根本看都沒看過一眼。
可即使一切都查明了,康熙心裡還是產生了一絲自己都沒發現的疑慮。
而這次這封信的發現,幾乎是瞬間就讓當初的那絲疑慮瘋狂長大。正所謂無風不起浪,任何事情都不會空穴來風,或許雲荍與福全是真的沒有任何事情,可她與別人呢?能保證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心嗎?不然如何別人會傳這方面的謠言,而不是其他的什麼毒害皇嗣、毒害皇后呢?
再回想當初與雲荍情濃時她的表現,以及那之前之後對他的態度,康熙懷疑就更深了。
於是何沐安過來之後直接被康熙關了起來,派人審問,審問關於雲荍的一切。
康熙咬著牙,一字一頓的道:「那為何這字體與你的一模一樣?」
雲荍當然聽得出康熙語氣中的懷疑與憤怒,也大致猜到了康熙此時在想些什麼,不外乎就是認為她給他戴了綠帽子唄。
當下雲荍心中也是怒火橫生,她不甘示弱的瞪著康熙,很想對他吼過去,你丫憑什麼懷疑勞資出軌,勞資跟你有個屁的關係!就是跟別人好了又怎麼樣!告訴你,沒有共\產\黨發的結婚證勞資才不認為是跟你結婚了!還出軌!他媽的勞資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出軌!你可以侮辱我是個青樓女子都不能侮辱我出軌!去你媽的!
在心裡憤怒的將康熙罵的狗血噴頭,雲荍用僅剩的理智封住自己的嘴,不讓那些話噴薄而出。
深呼吸,不斷深呼吸,雲荍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等到確定自己的心跳已經恢復正常,雲荍才閉了閉眼,然後不客氣的推了康熙一把,將康熙的大臉從自己眼前推開。
康熙不妨她突然動手,愣是被推了一個踉蹌,穩住身形後勃然大怒:「你放肆!」
雲荍卻怡然不懼,梗著脖子道:「我就放肆了怎麼了!反正皇上你不是已經認為我紅杏出牆了嗎?再添個放肆也沒什麼,反正不就是砍頭,你還能砍我兩回不成!」
雲荍豁出去的態度讓康熙一陣愕然,然後是怒火衝天:「你居然敢如此跟朕說話!」
雲荍對著他翻了個優雅的白眼,涼涼道:「皇上還是別說這些沒用的了,不是都拿到證據了嗎?下令砍妾的頭啊。」
「你!」康熙怒不可遏,卻並沒有盛怒的叫人進來把雲荍押下去,而是就那麼怒火衝天的瞪著雲荍。
雲荍就一副老娘無所畏懼的態度站在那裡,時不時翻個小白眼,渾身上下散發著別指望我給你請罪的信息。
兩人就這麼相隔不到一米的站了半響,劍拔弩張的氛圍也從一開始的□□變得慢慢疲軟。
雲荍想到這,不由自主的就笑出了聲。
而內裡怒火確實有疲軟跡象的康熙心裡一梗,以為雲荍在嘲笑他,當下裝出凶神惡煞的氣勢問道:「笑什麼!」
雲荍帶著殘留的笑意回道:「要你管,反正沒笑你。」
就是笑你,笑你下面軟!
康熙莫名鬆了口氣,反正氣氛已經變成這樣了,他乾脆順坡而下,背著手回到御案後坐下,清清嗓子道:「這真不是你寫的?」
#¥%&!
雲荍翻白眼:「愛誰寫誰寫,反正我不可能寫。」
我也寫不出來。
「那為什麼這字跟你的一模一樣?」康熙又提出老掉牙的問題。
雲荍撇嘴:「難道皇上你不是還能把字寫的跟先帝爺一模一樣麼。」
這倒也是,康熙點點頭。而後又反應道:「可你的字又沒怎麼流露出去,別人怎麼會模仿的這麼像。」
雲荍雖然經常練字,但她的字流露出去的確實挺少的,別人看見的機會都少,平常就算要寫什麼對外的帖子,大多也都是福華等人代筆,雲荍寫的很少很少。就算抄經書什麼的,那也不是供在奉先殿就是供在太后的小佛堂裡,要麼就直接燒了,不可能流露出去的。
雲荍這下倒是正經起來,她走上前,扯走康熙手裡的信紙,又仔細看了一遍,才道:「雖然我的字沒怎麼在外展示,但是零零散散還是有一些的,尤其是一些常見字。而這首詩字數本身就很少,生僻字也幾乎沒有,所以連模仿帶猜測還是能有個七八成像的。」
「算了,我還是親手寫一遍讓您自己分辨的,免得又說我狡辯。」雲荍乾脆放下那張紙,絲毫不客氣的就在康熙的御案上磨墨鋪紙,然後將那首詩又寫了一遍。
康熙出奇的一言不發任她動作。
「吶,你自己看吧。」雲荍放下筆,將自己寫的往康熙那裡推了推,讓他看。
康熙細細查看,兩廂對比,果然發現了其中的不同之處。比如愁字,下面心上的那兩點,雲荍總是習慣於連筆並且會劃很大一個弧度,而那封信上的雖然也有連筆,卻很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兩個點,而不是像雲荍一樣的連成一個半圓。
「確實有區別。」康熙點點頭道,在心中那股怒火莫名其妙的消失後,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正常智商。而這一冷靜,先前被忽略過去的種種疑點,自然就冒了出來。
「怎麼,這下看出來是造假了。」雲荍此時的姿勢頗有些不羈,她斜靠著桌子站著,雙手環胸,重心全都挪到右腳上,還微微偏著頭。
康熙一轉頭就看到她這幅樣子,當下想發火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最後只能皺著眉頭斥道:「成什麼樣子!皇貴妃的儀態呢!」
雲荍才不管他,依舊維持著原本的姿勢,自顧自道:「吶,我原本真的覺得皇上您很厲害的,就算比不上秦皇漢武,但是跟明太\祖元世祖還是不差多少的。但是您今天的表現,真是,嘖嘖。」
今晚索性已經表現到這個程度了,而康熙的表現好像還沒什麼接受不良的樣子,雲荍突然起了興致,想測試一下康熙的底線在哪裡。當然,警報已經解除,雲荍也不會跟自己過不去,所以剛才的話明貶實褒。
康熙的第一反應是:「真是什麼?」
然後還沒來得及因為雲荍將他與明太\祖元世祖放在一起而高興,就又被不如秦皇漢武牽起了不滿:「為什麼比不上秦皇漢武?」
「欸。」雲荍驚訝,「不是您自己說的不如秦皇漢武多矣嗎?」
康熙想起自己在表述自己功績時每每要先說的那一句,噎住了。
他不滿的瞟了一眼雲荍,朕那是在自謙!連這個都聽不出來要你有什麼用。
雲荍則是偷樂,讓你虛偽!
「咳。」康熙清清嗓子,打算跟雲荍算算帳,「雖然此次查清你是冤枉的,但你剛才那是什麼態度!身為皇貴妃,你的規矩禮儀呢!」
再看看雲荍依舊沒變的姿勢,恨恨的道:「看看你現在的儀態,哪有一點皇貴妃的樣子!」
「那皇上就把我這個皇貴妃撤了不就行了。」雲荍低下頭,兩隻手絞著裙邊綴著的結子,語氣淡淡的道。
康熙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換了一副樣子,但卻不妨礙他從雲荍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委屈,再順著雲荍的手看到那個結子,不知怎麼的就想起此時躺在他寢宮某個格子裡的雙蝶結,不由得就弱了聲氣:「好在沒人瞧見,不然朕看你丟不丟臉!」
雲荍忽的直起身,垂著頭,兩隻手在袖內握成拳垂在兩側,低低的道:「皇上既已無事,妾便回去了。」說罷草草行了個禮轉身就要走。
康熙的手比他的腦子更快,一把拉住雲荍的胳膊。
雖然有些驚訝於自己的反應,但為了防止再從雲荍嘴裡聽到什麼不好聽的話,當即先發制人道:「走什麼走,伺候朕用膳!」
雲荍不帶情緒的看他一眼,到底沒說出反對的話,而是默默站住,算是默認了康熙的吩咐。
康熙偷偷鬆了口氣,當下揚聲道:「梁九功,滾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