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毋庸置疑,無論是誰做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她都是必須擔責的。
雲荍眉頭淺淺皺著,悄悄嘆了口氣,她倒不怕擔這個責任,就怕後面還有什麼連環計。
那邊太醫們再將平妃吃過的食物都嘗過一遍後,好像有了目標,在短暫的討論過後,一蠱不多的雞湯被他們研究了個乾淨,接著又聚頭爭論了幾句,最終達成一致。
剛剛回話的太醫上前一步:「皇上。」
「說。」康熙一動不動,只稍稍抬了抬眼。
「是,臣等將平妃娘娘用過的吃食都檢查了一遍,其他均無問題,獨那蠱雞湯。」太醫頓了一下才道,「裡頭有牛膝熬煮過的痕跡,此物有活血化瘀之效,對孕婦卻是大忌。」
確定了平妃真是因為吃食流產的,雲荍明白這個罪責她是擺脫不掉了。
「妾行事疏忽,致使平妃腹中皇嗣受害,請皇上責罰。」雲荍屈膝跪下,磕頭請罪,身後伺候的人也嘩啦啦跪下一片。
康熙定定瞧著她,說出的話卻與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御膳房的人呢。」
「回皇上,已經全部看起來了,慎刑司的人正在審。」梁九功低眉順眼的回道。
康熙轉開落在雲荍身上的視線,看向從頭到尾跪著不敢動的初杏道:「審她。」
「嗻。」梁九功應道,使了個眼色,帶著兩個太監將初杏押了下去。
雲荍掩在衣袖下的手倏地握緊,又慢慢鬆開。
她不能求情,這時候最好不要說話,希望初杏能挺住吧。
心底卻有一絲微不可察的寒意。
康熙,怕是從來沒信過她。
屋裡更沉默了,空氣流動的速度都緩慢起來,讓人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啟稟皇上,平妃娘娘醒了。」怯生生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屋內凝固的氛圍,空氣也重新暢通起來。
康熙起身,站了片刻才道:「一起去看看。」說罷抬腳走了。
跪在後頭的福華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雲荍,替她拍拍衣服上沾著灰塵,聊勝於無吧。
雲荍阻止了福華接著拍下去的動作,已經這樣了,也別在乎是不是御前失儀了。這種時候,還是趕緊跟上去的好。
進了裡屋,預想中平妃對著康熙梨花帶雨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屋內靜的比剛剛還可怕。
雲荍蓮步輕移,走到床尾,才看清楚床上人此時的樣子。
平妃眼睛睜得大大的,卻一點神采也無,雙眼焦點全失,茫然的望著帳頂。
雲荍看的有一絲憐憫,不到一年的時間,連失了兩個孩子,這對誰都是一個重大的打擊。而且兩次明顯都有人為的痕跡,上次更是因為突發的胤礿之事,胤禨夭折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平妃妹妹,身子感覺如何,要不要叫太醫進來瞧瞧?」雲荍柔聲問道。
平妃像沒聽見,一絲反應也無。
雲荍再接再厲:「此事是本宮的錯,沒有檢查好吃食的安全,平妃妹妹生氣也是應該的。可是生氣也不能跟自己身子過不去,哪裡有不舒服就說出來,妹妹還年輕,好好調養,孩子還會有的。」
這番話說的自己都覺得婊的不行。
平妃也終於有了反應,只見她眨了下眼睛,眼珠緩緩轉動,最終將焦距落在雲荍身上。就在雲荍期待毫無情緒的她說點什麼的時候,她又將眼珠轉了回去,恢復成剛才的狀態。
這是什麼表現?不哭不鬧不撒潑,連難過的情緒都感受不到。
雲荍疑惑的想道,張了張嘴打算再說些什麼。
康熙打斷了她:「她是失了心智,叫太醫進來看看。」
失了心智?這是說平妃精神有問題了?難道是打擊太大經受不住,人就傻了?
雲荍不靠譜的猜測著,有人已經將太醫叫了進來。
隔著帕子診了診脈,太醫拱手道:「啟稟皇上,平妃娘娘這是打擊過大,一時有些神志不清,靜養些日子便能好了。」
還真是神志不清,可雲荍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總覺得是不是缺了點什麼。
對著平妃這樣子,康熙也說不了什麼了,起身又要出去:「出去看看他們審的怎麼樣了。」
雲荍一心兩用的跟上,在踏過門檻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
她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少掉了一個環節!
平妃是在宴席上就暈過去的,孩子流掉的一系列事情都是發生在她昏迷期間,就算醒來的第一時間被告知了孩子沒了的消息,正常人都應該先是表示不信、然後痛哭流涕、再悲痛難抑以致昏厥,最後醒來才會是神志不清的狀態。
平妃卻是直接跳過了中間那一步,直接走向了結果,這不得不叫人懷疑。
雲荍可不信她能在康熙進去之前完成中間那三個步驟,更何況剛才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雲荍最後側身望了一眼身後依舊安靜如初的寢室,快步跟上了康熙。
初杏很配合,慎刑司的人問她什麼她便說什麼,近一個月與什麼有接觸、跟御膳房的人對接的種種細節,只要不是涉及雲荍秘密的,她統統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因為這一切都沒有什麼不能告人的。
審問她的人有些無奈,按說遇上這麼配合的嫌犯應該高興才是,可他又不是評公斷正的衙門,只要一紙口供就能交差。而且做這個位置坐久了,不是上刑把人弄得傷痕纍纍逼出來的答案,他還真有些不敢拿出去說,總覺得會被人嘲笑單純,嫌犯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可初杏的表現又太坦蕩了些,讓人不信都不行。
審問的人撓撓大腿側,最終還是將口供交給一人,命他去核實初杏所說的是否都屬實,然後命人將初杏手上純粹是個擺設的鐐銬鬆開,遞了一杯剛剛衝開的茶。
「不是什麼好茶,初杏姑娘將就一下。」審訊人笑眯眯的道,倒不像是傳說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慎刑司管事。
初杏接過,微微波動的水面顯示了她的內心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一樣平靜。
「公公客氣了,都是伺候人的奴才,哪裡有享受茶好不好的風雅,不過解個渴罷了。」她客氣的笑道。
一句話出來,審訊的太監倒是對她另眼相看,不愧是皇貴妃倚重的大宮女,果然有些意思。
「姑娘說的是,是咱家著相了。」
倆人都不再說話,默默等去核實的人回來。
初杏小口小口抿著茶水,氤氳的水汽讓視線變得有些模糊,燙人的溫度順著喉嚨滾入腹中,將她因緊張而僵硬的身子緩了許多。
情況比她想像的好很多,最起碼她還沒挨任何刑罰。不怕,不怕,只要主子還好端端的立著,便沒有人敢要了聽她的命,皇上就更不會關心她一個小小的奴才了。
核實的人很快回來,御膳房的人都在旁邊的審訊室,已經被上了好幾輪刑的他們,現在是問什麼說什麼,更是生怕說的慢了,所以很輕易的就核實了初杏口供的真實度。
倒是與御膳房之外的人的接觸,一時半會兒沒那快查清。不過這也不是很重要,御膳房才是重頭戲,只要這方面查清了,嫌疑也就去了七七八八。
審訊人接過口供,去核實的人又附耳跟他低聲說了些什麼,他含笑點頭表示知道。
那人說完後,審訊人才正經的對初杏道:「已經核實姑娘的口供為真,咱家這便要去跟主管稟報,委屈姑娘再在這裡等等了。」
「公公請便。」初杏更放鬆了。
審訊的太監交代其他人好好照顧著初杏,便步履匆匆的走了。
「皇上,慎刑司大太監求見。」
「傳。」
「奴才叩見皇上。」
「問出什麼了。」康熙單刀直入的道。
「回皇上,御膳房的二等太監石楊一直偷偷偷取膳房的人參粉,將之倒賣出宮換取錢財,再在宮外買些劣等人參粉放回去偷樑換柱。據他交代,兩個月前,他在夾帶人參粉出宮的時候被人發現了,不過那人沒有揭穿他,而是以此為把柄威脅幫忙辦事。他答應了,那人就幫他把人參粉運出宮賣掉,還給了他替換的人參粉。後來也是那人一直幫他將東西運出宮去,不過所得的錢財他們就四六分了。」慎刑司大太監快速將查到的東西交代清楚,「石楊說,那人讓他做的事也就是問問他,皇上您用了些什麼,比較喜歡哪些吃食等等。其他的倒是什麼也沒讓他做,而這次平妃娘娘的事,他完全沒做過什麼,那人也沒叫他做什麼。」
雲荍一瞬間捕捉到些東西,皺眉看向皇上:「皇上。」
「說。」
「妾想知道,平妃喝的雞湯都用了哪些食材。」
下頭跪著的大太監回道:「這個問題奴才已經問過,口供裡便有。」說著便從一堆口供裡準確的抽出一張,遞給上前接取的福華。
雲荍從福華手上接過,快速掃過去,在看到某一處的時候瞳孔猛地一縮,深吸口氣將口供遞給康熙:「皇上您看。」
康熙也快速掃過一遍,看完後垂下手,吩咐道:「梁九功,帶人去將御膳房的人參粉全都搜過來。」
「嗻。」梁九功帶人走了。
康熙繼續看著那太監問道:「那個人是誰。」
「回皇上,石楊說,他後來偷偷跟蹤過那人,發現那人,最後回了景仁宮。」
康熙眼神一凝,平靜了半天的情緒突然有了波瀾,沉聲道:「將景仁宮所有太監帶過去讓他認!」
「嗻。」立馬有人領命而去,慎刑司大太監也退下跟去。
雲荍讓康熙剛剛突起的情緒驚得有些心神不穩,實在是之前康熙的表現都太過平靜了,好像是事不關己的世外高人一樣。
可下一刻,康熙便轉過來看著她,語氣和緩又帶著些淡淡的關心:「站這麼久不累嗎,坐下歇一歇吧。」
伸手將她往自己跟前牽。
雲荍條件反射的謝恩,然後順著康熙的力道在他身側坐下。
屁股只敢壓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