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5月,康熙親率王公大臣,奉孝莊的棺槨至暫安奉殿。
蘇麻送了孝莊最後一程,回宮後當即病倒,康熙親往探視,一番深談後打消了蘇麻的死志。並於翌日,下令將萬琉哈常在所出的十五阿哥胤祹交予蘇麻喇姑撫養。
萬琉哈常在聽到消息猶如晴天霹靂,雖然宮中后妃皆尊稱蘇麻為姑姑,可她到底還是奴才身,現在自己的兒子被交給一個奴才撫養,未來還有什麼前途可言?而且蘇麻遠在慈寧宮,她根本無法像現在一樣天天見到自己的兒子。
惠妃卻是高興的,反正胤祹也不可能記到蘇麻的名下,還是她翊坤宮所出的阿哥,而且這樣一來,胤祹就等於失去了爭奪大位的資格,豈不是能更好的輔佐胤禔?想想都覺得妙極了,皇上真是英明神武。
就是可惜,胤禔這就要搬出宮了。惠妃心裡有些惱怒,她不是覺得胤禔不該搬,而是搬得時間不對,大福晉正懷著孕卻要搬家,再聯繫月前的那一場流言風波,就會讓人覺得好像胤禔夫婦是被康熙厭棄了,所以才迫不及待趕出宮的。
熱熱鬧鬧的搬出去和被趕出去可是兩回事。
惠妃心裡其實有點打鼓,她不知道康熙是不是真的因為大福晉懷孕一事對胤禔有了看法,又不敢去問,想來想去,只能自己好好表現給兒子拉分了。
於是,康熙旨意下去沒有半天,惠妃就帶著人大包小包的將胤祹送到了蘇麻處,也不想想蘇麻還病著,最後還是雲荍趕來讓惠妃把人帶了回去,不過東西什麼的倒是留下了一部分。
挑了個吉日,胤禔帶著福晉從阿哥所搬到了貝勒府,胤祉胤礿打頭,一眾阿哥前腳挨後腳的跟了去,賀喬遷之喜。
而太子,卻只是派人送了賀禮過去,本人並沒有到場。
一系列事情完畢,與沙俄議和的事情終於提上了日程,本該早有決斷的事,卻因為孝莊的喪事一直拖到了現在。好在,此時正值北邊回暖之際,因為天氣原因延遲也算說得過去。
朝議過後,決定由索額圖、佟國綱帶隊,前往色楞格斯克與沙俄談判。
出發前夕,幾個核心人物齊聚御書房,再次與康熙確定了此次議和的底線。
索額圖言:「啟稟皇上,臣查今沙俄所據尼布楚,本是茂明安部遊牧之地,雅克薩也是我朝故土。此次談判,若沙俄能歸還逃人,並承認尼布楚、雅克薩、黑龍江等地是我朝領土,就可與他們畫疆分界。否則,臣便啟程回朝,不與他們議和。」
康熙深以為然:「愛卿所言甚是。」
至此,君臣同心同德、達成一致,索額圖與佟國綱再拜,承諾不負皇命。
身居屏風後的胤礿此時異常激動,今天皇阿瑪召見他,他還以為皇阿瑪是要考校他的功課。哪知道來了後卻發現太子也在,更是沒說兩句話就被康熙打發到了屏風後呆著,接著就是一竿大臣進來,與康熙談起了此次議和之事。
胤礿從他們開始說話起心就蹦蹦亂跳,臉色也漲得通紅。
太子含笑遞給他一杯茶,低聲道:「四弟熱了吧,喝杯涼茶消消火。」
胤礿臉更紅了,這次卻是羞得,接過茶低頭吶吶道:「弟弟頭一次經歷,讓太子殿下笑話了。」
身為皇子,胤礿天生便有高人一等的本能,這使得他在面對大多事情的時候都能表現的很淡定,他並不覺得自己會比其他兄弟差多少,即使是太子,他也覺得不過是出身的差距罷了。
可今天這一對比,胤礿才發現,原來他與太子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這些讓他熱血沸騰的事情,對太子來說,不過是從小就經歷的日常罷了。這讓胤礿有些沮喪,卻並沒有因此讓他受到打擊而意志消沉,甚至,他覺得自己燃起了熊熊鬥志,心裡某個種子也蠢蠢欲動的想要發芽。
他的腦海裡回想的,是那年與薩布素共騎時,他問薩布素的問題。
「比將軍更厲害的,是什麼呢?」
太子打斷了他的回憶。
「哪裡,四弟那篇沙俄論孤可是看過,內容詳實、言之有物、邏輯清晰,不失為一片佳作。」太子頓了一下,意味深長道,「皇阿瑪叫四弟過來,也是看你對沙俄頗有一番瞭解。」
胤礿謙虛中帶著些隱隱的驕傲:「太子殿下謬讚了,弟弟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還是理潘院的大人們做得好。」
太子點點頭:「理潘院的人確實做的不錯,皇阿瑪已經嘉獎過他們了。」望著胤礿笑笑,「就是與四弟你的賞賜前後腳的。」
胤礿微抿嘴角,露出笑意:「弟弟曉得,皇阿瑪那是對我的鼓勵。」
話題到此為止,兩人不再說話,靜靜聽者外頭的一言一語。
……
出了乾清宮,胤礿漫無目的的遊走,某個時刻,被溫安叫住。
「爺,再過去就要到後宮了。」
胤礿停下腳步,望著隔了一條巷道的對面。
是了,他這個年紀,已經不能隨意的出入後宮了,要去長春宮還要先派人給他額娘打個招呼,清道才行。年紀不算大的他還不太明白這條規矩是為什麼,但並不妨礙他遵守它。
胤礿一撩袍子,轉身道:「回吧。」
五月二十日,索額圖、佟國綱啟程,太子奉康熙命令出面送行。
不過半個月,索額圖一行人卻頗有些狼狽的回來了,並在以第一時間入宮求見康熙。
「你說什麼!」康熙怒氣勃發,卻還隱忍著。
索額圖沉聲道:「回皇上,臣等是行至喀爾喀發現不對的,當地本該放牧季節,卻不見牧民,甚至有打仗的痕跡。待找到人,問了才得知噶爾丹正在帶兵攻打喀爾喀蒙古。據說還有流言稱,噶爾丹揚言已從俄羅斯借兵,將包圍喀爾喀。」
「好!好!好一個沙俄!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康熙氣急而笑。
「皇上息怒,臣以為,此時應盡快招眾人商議出兵之事。」佟國綱甕聲甕氣的道,「既然毛子想玩,咱就陪他們好好的玩,還怕他們不成。」
「傳安親王、裕親往、簡親王、六部尚書、內閣大臣進宮。」康熙按下怒氣,臉色陰沉的坐著。
經過一番緊急討論,康熙首先下旨,命內蒙古翁牛特、巴林、克什克騰、四子部落等共派兵駐守蘇尼特一帶防守,並允許喀爾喀蒙古部眾暫留蘇尼特等部牧地。
再次派出信使前往黑龍江,通過那裡的渠道送信給沙俄,言議和推遲一事。
雖然基本已經確定此次噶爾丹叛亂就是沙俄背後捅刀子,但此時還不宜和沙俄開戰,首先要解決的,是把噶爾丹這個亂臣賊子人道毀滅。
等國內安定了,才能好好的去給沙俄上一課。
所以,打噶爾丹是打定了!
這次可不同於削三藩,那次還有人反對,這次卻是舉朝支持。朝廷對你噶爾丹可不薄,你不但不感恩的上供也就算了,居然跳出來搞造反,不揍還留著過年?
一眾武將得到消息,前後拜託欠人情,千方百計的在康熙跟前露臉,就希望康熙能讓他們上前線。在他們眼裡,噶爾丹算什麼?漠北那個窮的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麼強兵,都該是讓他們陞官加爵的戰功。
而宗室貴族和滿朝大臣們也都聞風而動,前者是為了將自己的子侄塞進去鍍層金,後者卻是圖謀這後勤事物。
而胤禔,也在某天求見康熙,慷慨激昂的表示要為皇父盡忠,要為大清盡力。
康熙十分感動的誇了他一場,然後拒絕了他,不過又允了他可去兵部跟進這場戰事相關。
此一出,徹底打破了某些人心中胤禔被康熙厭棄的印象,還讓他成功的一腳踏進了朝堂。
「孤不信他會有此計謀。」太子面上平淡,隱藏在衣袖下的手卻握成了拳。
他沒說的是,當時在現場,他真怕皇阿瑪一口答應下來。
索額圖安坐一邊:「是明珠。他倒是一點影響都沒受,手還是伸的這麼長。」看一眼身子緊繃的太子,安撫道,「殿下無須在意,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本也沒有想有多大作用,能有此局面已是不錯。殿下身為儲君,當『不動聲色』才是。」
太子緩緩舒出一口氣,略顯緊繃的背部線條緩和下來:「叔祖父說的是,是孤失態了。」
「此番之事,當大有可為,我也該回來了。」索額圖將音調拉的長長的。
明珠被罷官,他也好不到那兒去,早早卸任了內閣議政大臣等職位,後來雖然又任領侍衛內大臣,可那與內閣何止千差萬別。嘗過權勢的滋味,沒有人會放得下,他也不能,退出朝堂一事不但沒能讓他引以為戒,反倒更讓他堅定了要扶太子上位的決心,不想再被一言就像喪家犬一樣的趕下權勢頂峰了,侄孫兒總比侄女婿要靠譜。
想及此,索額圖又道:「殿下要多為陛下分憂,軍隊先不要插手,可從糧草方面入手。」
「孤明白了。」太子頷首。
是的,他不必為那等跳樑小丑費心,他天生高貴,他的起點是他們一輩子都摸不到的終點。
這場戰事對後宮的影響,目前來看,大概就是要過一陣簡樸的日子了。
大概還有那麼幾個人擔心自己可能會出征的父兄。
惠妃大概是唯一一個心裡樂歪歪的人了,胤禔之事不用說,卻是翊坤宮又出了件喜事,袁庶妃懷孕了。剛送走一個胤祹,這馬上又添了一個,可不叫人了歪了嘴麼。
私下裡甚至還悄悄有了一個說法。
翊坤宮是個福地,是易孕的福地。
惠妃、萬琉哈常在、衛庶妃、袁庶妃,不是生了就是正懷著,前三個還都是阿哥。
一時間,翊坤宮門庭若市,即使不太信的人也不介意上門去沾沾福氣。
對比前朝的緊張備戰,倒顯出一絲「宮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