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薩布素循聲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穿水紅色宮裝的年輕妃子,十年的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只是更成熟了。薩布素有一瞬間的失神,再次看見雲荍,卻發現記憶中她少年的樣子早已模糊。
回過神來,雲荍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跟前。薩布素稍稍退了一小步,躬身行禮:「臣薩布素見過淑嫻貴妃,貴妃娘娘吉祥。」
雲荍一路走過來,眼睛酸澀、心砰砰砰的跳,看到薩布素的動作,才止住腳步,穩住心神道:「阿瑪請起。」然後側身給康熙行禮,「妾參見皇上。」
康熙托起她,笑吟吟的道:「愛妃可還滿意?」
雲荍笑的一臉燦爛,再次行了福禮:「妾,謝皇上隆恩。」晨起她用早膳的時候,突然有太監來傳話,說是康熙讓她晚一些到西間樓。雲荍還很疑惑,因為西間樓在一定意義上算是前朝的部分了,她這個后妃是不該去的。好在這裡不是紫禁城,並沒有嚴格的劃分,雲荍也就聽了詔令,挑了個不早不晚的時間過來。她過來的時候,這裡只有伺候的人,雲荍就上上下下將這西間樓逛了一圈打發時間。正等的有些著急的時候,聽見外面傳來了人聲,猜測是康熙於是出門迎接,然後一眼就看見了跟在康熙身後的薩布素。
跟馬佳氏一樣,薩布素老的也很明顯,頭髮帶著帽子看不見,鬍鬚卻是半百的,臉上乾瘦乾瘦的,面無表情都對著一條條皺紋。
康熙笑著拍了拍雲荍的手,邁步道:「走吧,進去坐下。」走兩步又回身道,「愛卿也來吧。」
「是。」薩布素邁步跟上,看著前面被康熙牽著卻頻頻回頭看他的雲荍。
閨女大了啊,是別人的了啊。
眼圈驟然一紅,又漸漸隱下。
一行三人分主次坐下,雲荍沒讓宮女動手,親自倒了三杯茶,先把一杯奉給康熙,再端著一杯想要給薩布素。
薩布素早已起身上前,恭敬的從雲荍手上接過,謝恩道:「謝貴妃娘娘賞。」
雲荍有些忍不住了:「阿瑪不必這般多禮。」卻也只敢說這一句,讓薩布素像馬佳氏那樣跟她相處肯定是不可能的。現在他們之間橫亙著男女之別、君臣之別,以及康熙這個最大的電燈泡!
康熙飲一口茶水,放下杯子道:「荍兒說的是,禮法之外皆是人情,愛卿與荍兒乃骨肉親情,這般多禮便是著相了。」
「皇上說的是,是臣迂腐了。」薩布素微微訝異,接著露出了一絲微笑,以示自己正在改過。
康熙滿意的點點頭,看向雲荍道:「荍兒有很多年沒見阿瑪了吧,今天就與薩愛卿好好敘敘父女情,不用在意朕。」說完老神在在的開啟了品茶模式。
雲荍暗翻白眼,怎麼可能不在意?您要真心想讓我們敘舊,這會兒難道不該是找個藉口出去溜躂嗎。不過雲荍也知道這是自己貪心了,憑心而論,康熙今天能讓她見薩布素一面,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後宮多得是進了宮一輩子再也沒見過家人的妃子,她現在能常見馬佳氏、還能再見薩布素,全是憑了康熙的寵愛。
機會難得,雲荍也就不再在意康熙還在一邊這件事,對著薩布素連珠炮似的發問起來:「阿瑪這些年可還好?身上的舊傷可養好了?下雨的時候膝蓋痛的還厲害嗎?怎麼變得這般瘦了,有沒有按時用膳?酒該慢慢戒掉了,晚間也別熬夜了,你看你,鬍子都熬白了。」說著說著,雲荍就有些哽咽,趕緊收住,將情緒壓下去。這裡,不是她能肆意發洩情緒的地方。
薩布素一直笑著,看著雲荍的目光越來越慈愛,等雲荍停下來才道:「慢點說,不著急。臣這些年過得很好,有你額娘照顧著,娘娘不必擔心。舊傷早就好了,膝蓋也沒那麼痛了。一日三餐都是跟著軍隊裡的士兵一起用,最準時不過了。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軍營裡,軍中平時是不准喝酒的,臣作為長官,是要第一個遵守的。天天跟著士兵一塊訓練,臣現在倒在床上就能睡著。本來臣與瓦禮祜是一間營房的,後來瓦禮祜忍受不了臣半夜打呼嚕還怎麼叫都不醒,直接搬走跟佐領擠一個屋去了。倒叫臣白佔了便宜,一個人獨佔了一間屋子。」說完,自個兒還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雲荍知道瓦禮祜,跟薩布素關係還蠻好,小時候兩家常來常往,都是見過的。想想一個五大三粗的黑漢半夜被吵的翻來覆去睡不著,折騰薩布素又折騰不醒,只能憋屈的捲一捲被子跑去擠別人的床,那景象,真是畫美不能看啊。
雲荍不厚道的笑出聲:「瓦禮祜叔叔還是這麼好玩。」瓦禮祜是一個憨厚的人,憨厚的常常會做一些引人發笑的事,他還有一個同樣憨的兒子,小時候也算是常德和雲荍的跟班了。
旁邊一直做著背景板的康熙出聲了:「可是去歲提了副都統的瓦禮祜?」
「回皇上,正是。」薩布素回答道。
康熙點點頭,又靠了回去,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麼。
但是本來良好的氣氛叫他一開口,愣生生給打斷了。雲荍有些糾結,能問的她剛剛差不多都問了,還有想問的卻不能開口。
一時間,竟有些冷場。
還是薩布素解了圍:「說起瓦禮祜,娘娘可還記得他家的小子?」
「記得,是叫噶裡吧?」雲荍想到這個名又想笑,一個憨憨的人,卻偏偏起了名字叫伶俐,想來瓦禮祜當初也是抱著很大期望的吧。
「是的。噶裡那小子,小時候看著憨、聽話老實。誰知道這麼一個老實人,在幾年前瓦禮祜要給他定親的時候,竟然一聲不響的離家出走了。一開始瓦禮祜都急死了,生怕他是被流竄的毛子或者土匪弄走了。後來還是噶裡額娘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噶裡留下的書信。」薩布素說到這裡有些無奈,搖頭道,「誰知道這小子怎麼想到,留個書信也不說放個顯眼的地方,竟然塞在了他額娘的一個首飾匣裡。」
「那後來,人可找到了?」雲荍好奇的問道。沒想到老實孩子叛逆起來,比熊孩子更厲害啊。
「找到啦。後來大概過了大半年,瓦禮祜夫人嫁到直隸的一個表妹派了下人過來,噶裡那小子竟是一個人跋山涉水跑到了直隸,據說是想去京城投軍,誰知道在直隸的時候被仙人跳騙光了錢財,還差點丟了命。剛好叫瓦禮祜的連襟遇上了,本來只是好心幫一把,誰知道帶回家一看,竟還是親戚。問明緣由後,就把那小子留下了,又派了人給瓦禮祜報信。」薩布素感慨道。
雲荍也是一陣唏噓:「那還真是好運了,現在怎麼樣了?」
薩布素又笑了起來:「說來也是一段緣分,那小子現在留在直隸投了軍,娶了那家親戚的女兒。之前生了個大胖小子,他額娘還過去住了半年,給照顧孩子呢。瓦禮祜也想去,就是沒時間,現在還時不時的跟我念叨大孫子呢。」
「這還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雲荍失笑,誰能想到,一場叛逆竟換來了一場姻緣。
說了這半響,薩布素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這樣晾著康熙跟雲荍說話他也演繃不住了,起身行禮道:「皇上,臣瞧著時辰差不多了,還有些事情要跟張大人討論。」
「嗯。」康熙像是被薩布素的話拉回了神,有些漫不經心,「愛卿既有事,便去吧。」
「臣告退。」薩布素拱手,再抬眼看一眼雲荍,退出了閣樓。
雲荍依依不捨的看著薩布素遠去的身影,怔怔的有些出神。晌午的陽光從側面落下來,將她臉龐上的絨毛映的秋毫畢現,鍍上了一層柔光。
手上傳來溫熱的觸感,雲荍回過頭,康熙的手覆在她手上,笑的溫暖又親切:「咱們也回吧,該用午膳了。」
「嗯。」雲荍羞澀的點點頭,任由康熙拉著她起身離開。
夜晚來臨,大紅的洋燭散發出柔和的光亮,時不時炸出爆裂的燭花,發出『噼啪』聲,然而無人注意它。
寢賬內,兩個重疊的人正在微微喘氣,彼此呼吸交錯、目光纏繞,康熙低下頭,再次咬上雲荍的唇瓣,含糊道:「荍兒今天這般激動,可是想念家人想得很了?」
雲荍正迷濛著,也含糊的答:「十幾年沒見阿瑪,乍一見是很激動。」說著雲荍稍稍推開康熙,在她認為是滿目真誠,實則卻是媚眼如絲的道,「荍兒真的很感謝皇上,謝謝皇上對我這麼好。」說罷閉上眼,微微抬頭,輕輕貼上康熙的唇,給了他一個不含任何□□的吻。
康熙靜靜感受著,直到雲荍主動放開,才暗著眼神、啞著聲音道:「看來朕以往對荍兒還不夠好。」所以今天才得到這個吻。
「不是不是。」雲荍著急的反駁,然後有些扭捏的道,「皇上對荍兒一直很好,荍兒一直都很感謝皇上的。」說罷羞答答的看了一眼康熙,又低下了了眼瞼。
康熙再覆上去:「荍兒可從來沒那般問過朕呢?」
啊?雲荍懵懵的抬眼,話題跳的是不是有些太快?
「朕巡視回來,荍兒可從來沒有問過朕累不累、有沒有受傷。」康熙想到這就有些不滿,嘴上不由得加重了些力度。今天聽到雲荍噼裡啪啦問了薩布素一大堆,不知怎的,心裡竟有些不舒服。
雲荍轉一轉腦袋,才反應過來康熙是吃她白天關心薩布素的醋了,剛要說話,卻被康熙突然加重的力道弄痛了。
「痛!」雲荍皺眉吸氣,小聲呼痛。
康熙收回力道,舔了舔剛剛咬痛雲荍的地方,道:「今晚,荍兒好好關心朕吧。」
語氣加重:「全!身!心!」